第十四章 算计
北宫穹和顾薰皆是啊呀一声,奔到顾绛身旁,“还茅坑水呢,哥哥,你可是吓死我们了。”顾薰半是责怪半是心痛的说道。
顾绛虽是疼痛,却仍是咧着嘴角笑道:“你哥我可是要做大事的人,凭他们几个小流氓,又怎奈何得了我?”
北宫穹看了一眼一旁的林无德,老大夫当下会意,到药柜前拿出一盒药膏,和一叠纱布,走到顾绛身边,“虽是些皮外伤,却也马虎不得,老夫这金疮药乃是集合十余味精良药材方才制成,保管不遗病根!”
说话间,顾绛又是大叫道:“大夫你轻点,疼,疼!”
顾薰和北宫穹相视一笑,此时顾绛已无大碍,去了心头一桩大事,两人终是松了一口气。
“多谢了。”林无德替顾绛包扎完毕后,北宫穹虽不喜其性情,却又敬他为了旧主的那番忠义和医治顾绛的恩惠,当下行了一礼。
林无德惶恐道:“少爷,哪里的话,林无德今日起唯你马首是瞻,既然此间事了,不如随我去与乾天帮旧人会合,共商大事。”
北宫穹摇摇头道:“我不可草率应你所求,你给我些时日,待我思量一番再做打算。”
林无德面上露出一丝失望神色,却仍是恭恭敬敬的答道:“是,少爷若想通了,便来此处寻我,大伙们可都等着你来主持局面呢。”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黄昏很快过去,替换云霞的是漫天的繁星和无垠的夜空。
黑暗中的紫禁城依旧威严而庄重,黑夜虽然吞去了他的轮廓,却为他添上了一份神秘和冷酷。
东华门前两个侍卫持刀而立,一个抱怨道:“若不是木大人下令对东门严加守护,也轮不到咱们在这里守夜,可真是倒霉。”
另一个侍卫示意他噤声:“小声点,你莫不是疯了,若被东厂的人听到,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夜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猫叫。
长长的,捏着嗓子的猫叫在黑夜里回荡,衬着秋夜的冷风,格外瘆人。抱怨的侍卫又忍不住嘟囔道:“这死猫,真是不会挑日子,若被爷爷撞见,保不准一刀砍了它炖肉吃。”
另一个也不去搭话,只是轻轻叹了一口,出神的望着某个地方。
一身黑衣的木四儿站在承天台上,钦天监的人早已被他打发走了,只留下他一人站在这高高的占星台上。漫天星光璀璨无比,拥着那轮明月,将如水银光洒落承天台。
木四儿仰起头,他本就生的极为俊秀,只是在月光之下,似乎看起来与往日有些不同,只是哪里不同,却又叫人说不上来。
“大人,属下求见。”
木四儿转过身子,微笑道:“不必多礼,”他扶起下拜的墨寒禅,“不知我托你做的事如何了?”
墨寒禅道:“按照你和厂公的意思,已加派了好手驻扎东门,只等林家余孽自投罗网。”
木四儿点头道:“西门那边呢?”
墨寒禅道:“已将大部分侍卫调走,补防东门。”
木四儿满意的笑了起来,道:“有劳了,你且去东门吧,我倒要给他们来个出奇不易。”
墨寒禅退下后,木四儿眯眼看着满天星河灿烂,一身黑衣染得更黑。他脸上忽然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似是得意,又似是自嘲。
墨寒禅抱着剑坐在阶梯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前方远处传来众人的呼叫声“有人,有人!大伙快拦住他!”
墨寒禅凝眼望去,只见一个黑影踏在宫殿的屋脊之上,飞速的奔纵着。下满十数个锦衣卫的老手喝叫着跟随狂奔。
他当下便是一声冷哼,内力一发,整个人拔地而起,踩上一根蟠龙柱,然后再度发力,打着旋飘上了屋脊,直追那黑衣人而去。
两人飞速狂奔,身边景色如同疾风一般迅速倒退,身后众人哪里跟得上他们,渐渐便被甩远了。
月光之下,两个人影飞檐走壁,迅如风火,疾如闪电!
墨寒禅大声道:“这位朋友,擅闯大内可是死罪,现下宫中高手都已赶到,你走不脱的!”
黑影不答话,只见他转过头来,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道戏虐之色。
墨寒禅心中一动,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只是立马打消了自己的猜疑,反手拔出腰后面的短剑,向着前面黑影刺去。
黑影似乎脑后长了眼睛,身子一偏,躲过剑锋,紧跟着左手向上一拖,拍在墨寒禅手肘上,他只觉一股雄浑内力涌入自己肘上软麻穴,登时大叫一声,短剑脱手飞出。
黑影停住步子,转身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墨寒禅咬紧牙关,只觉血气上涌,一股强横无比的劲气在自己体内横冲直撞,整个人似乎都要炸裂开来,直令他缓缓跪在地上。
“这是。。”墨寒禅眼前景物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终是支持不住,倒地不起,昏迷前他脑海中再度闪过一个人影,只是渐渐湮没在昏睡的迷梦之间。
黑影冷笑一声,倏忽间化为一道残影消失在月色迷蒙里。不知过了多久,气喘吁吁的众人赶到屋下,只是早已不见了敌人的踪迹。
西华门那边,魏忠贤和黄天石等几人负手站在门前,数个黑衣人被打断了腿脚,躺在地上,呻吟不止。黄天石道:“厂公,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该去司礼监了罢。”
魏忠贤颌首道:“林家的余党听得我们放出消息来,定是以为我们中了他们的计策。这厮屡次盗窃大内,只是仗着一身轻功,无人可制,这番定要与他来个瓮中捉鳖。”
黄天石道:“大人计策如此神妙,那人定逃不出您手掌心!”
魏忠贤摇头,他半是赞赏半是自负的说道:“非也,你这马屁可是拍错了,这条计策乃是四儿定下来的,我这义子未来前途着实是不可限量,我退隐之后你当尽心辅佐,荣华富贵还远的很呐!”
黄天石点头道:“是,只是四大人今夜怎的没来?”
魏忠贤道:“他向来有顽疾,每个月都有那么一两日身子不适,定是休憩去了罢。”
正在两人言语间,木四儿大步走来,向着魏忠贤行礼道:“义父,孩儿今日有些不适,故而来迟,还望莫怪。”
魏忠贤和蔼笑道:“你身子不舒服,自行歇息便是了,何必来这儿,此事有我和天石他们便足够了。”
木四儿道:“此事事关重大,这人乃是义父心腹大患,怎容得我懈怠?”
魏忠贤也不多说,只是赞赏的看着木四儿,“难得你有这份心,那便走罢。”
司礼监楼址。
寂静的夜晚,白日里公务繁忙的司礼监却是空无一人,似都是下班歇息去了。突然传来一阵沙沙声,宽广的前庭中已然多了一个人。
一个黑衣人。
他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猫着腰滑到了门口。蹑手蹑脚的推开门,屋子里一片漆黑。
黑衣人似乎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在这紧张肃杀的氛围中来到此处,纵使是铁人也免不得有些胆颤,只是不知今夜主角双方的行动,是否也有他参与其中?
他打开火折子,一下便照亮了四周,心知时间不多,黑衣人开始匆匆搜寻起什么来。他疯狂的腾清着书架,不过片刻功夫,整个地上乱七八糟的摊满了卷子书本,却是一无所获。
黑衣人眉头紧皱,“怎的不在这儿?”正在他惊疑之际,一个人鼓着掌走了进来,“不愧是林家乾天帮的四长老,孤身直入,当真厉害!”
灯火骤然通明,只见屋子外围满了人,门口站着两人,却正是魏忠贤和木四儿。
四长老浑身发抖,他瞪大眼睛看着木四儿,颤声道:“不可能,你怎会知道我们的计划?”
木四儿微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林家覆灭,对你们这些残党余孽,厂公可是早有关注。”他顿了一下,“你放出你将从西华门潜入的消息,又派细作告知我们你的真实意图却是自东华门潜入,真真假假,倒是玩的好一手双簧!”
木四儿看着四长老,慢慢接着说道:“你这番计策不过只是混淆视听罢了,企图让我们把中心放在堵截之上,其实对你而言,从哪里进来都是一样。”
四长老的面色渐渐变得阴沉下来,望着木四儿,他恨声道:“原来你早已识破了我的用意,我只当你们会因这消息懈怠大内的防务,转而去追堵我,不想原来你们早配合我做了这一出戏,只是引我上钩吗?”
木四儿微笑着摸了摸鼻子,“你猜的不错,我们故意把动静闹大,营造紧张气氛,只是为了让你以为计策得逞。不然以你的轻功和身手,又有谁能拦住你?若不是我们消息灵通,还真有可能被你这般混了进来。”
四长老摇头道:“莫非是东厂的探子,可是我们计划极为秘密,怎么会可能被打探到?”
木四儿叹息一声,眼中多了一份怜悯:“探子虽未有太大收获,可是你们这几个长老中,又岂是都真正忠于林青枫的?”
四长老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摇头不信道:“我们几个兄弟跟随林大当家已久,赤忱之心肝胆可照,你这厮休要挑拨离间!”
木四儿道:“信不信由你,”他一步向前,伸出手来,“阴玉可是在你身上?若交出来,厂公还可饶你不死。”
四长老哈哈大笑,“你莫非在做梦如此重要的东西我怎会带在身边莫说我未带,便是带了,就算损毁,也不会交于你们阉党之手!”
魏忠贤面色冷峻,冷冷道:“你可知阴玉现在何处?还有那带着阳玉的北宫穹踪迹,一并给我从实招来!”
四长老用一种奇特的眼光看着魏忠贤,“魏老儿,与其在这儿为我浪费时间,我劝你不如去看看你手里那块玉引现在何处?”说完,他竟是哈哈大笑起来,连腰都几乎要笑断了。
魏忠贤神色一愣,面上转过数个表情,最终阴恻恻道:“你这厮,很好!”他咬紧牙关,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只是袖袍下的双手已是遏制不住在颤抖。
“带上这厮,都跟我走!”魏忠贤转身大步跨出,拂袖道。几个高手都跟在他身后,生怕对方还有什么诡计。
木四儿面上笑容此时已是不见,他十分清楚这玉引对魏忠贤乃至所有党羽意味着什么,当下便是一拳打在四长老小腹上,四长老吃痛一声呻吟,身子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
“哈哈,最终还是我们计胜一筹啊!”四长老虽然疼痛,却仍不由得放声大笑。
木四儿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一番谋划,却正好掉进了对方的陷阱里,自己以为的内应竟然是个两重奸细,被摆了这么大一道,当下已是气的七窍生烟。
“林无德,好啊。。”他喃喃自语,眼中尽是愤恨之色。
一旁黄天石道:“木大人,你我二人将这厮押解过去,此人武功甚高,不是易与之辈。”
木四儿冷哼一声,和黄天石一左一右扭住四长老,咬牙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