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无德鬼医却有情

城中最近的医馆前栽满了药材，北宫穹架着顾绛，老远便是一股浓烈的药香味迎面扑来，不由得抽了抽鼻子，道：“这里这般景观气象，想来主人定是个医道高手，就在这里就医吧。”

两人推开门，顾薰气喘吁吁道：“大夫，我大哥被人打伤了，还请你医治一番，必有重谢。”

那大夫年近古稀，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只见他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顾绛，冷冷道：“三两银子。”

顾薰摸了摸钱袋，却发现自己未带现银，北宫穹自是更不用说，当下摇头道：“大夫，我们来的匆忙，未带银子，还请你先施手医治，待我回去便取钱来与你。”

大夫冷哼一声，面色更是漠然，“没钱便请回吧。”

北宫穹皱眉道：“我们是顾家的人，世家大族，难道还未赖账不成？大夫你先医治，我这就回去取钱。”说罢，他转身便向外走去。

大夫淡淡道：“好，待你取回钱来，我便医治他。”

顾薰跳脚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医者父母心，纵使没银子，若有医德，你也不该见死不救！”

大夫哈哈一笑，讥嘲的看着他们，脸上的皱纹里仿佛都溢满了讽刺，“哦医德？能当饭吃么？我妙手回春林无德，什么都有，就是没德这个东西，没钱还想看病？另请高明吧！”

北宫穹身子一震，转过头道：“你是，鬼医林无德？”他伸手阻住还欲驳斥的顾薰，接着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晚辈拜见林前辈，只是这人伤的颇重，若不立即就医，恐有落下病根之虞，还请林前辈稍加仁手，必重重酬谢！”

大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小小的眼睛里闪过一道难测深意，他伸出枯瘦的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嘿嘿，小子倒有眼力，竟听过我的名号，只是你既然听说过我，也该知道我的规矩，纵使是皇帝老子没钱，我也是不会看上一眼的。”

顾薰气鼓鼓地叫道：“走就走，这城里又不止你一家医馆！”他扯了一下北宫穹的袖子，“带上大哥，我们另寻一家！见钱眼开，为老不尊！”

话音刚落，北宫穹神色一动，将顾绛往顾薰怀中一递，左脚画出一个半圆，反身背跨顾薰身后，双手向前一抓，顾薰反应不及，差点被顾绛撞的摔倒在地，正欲发怒之时。只听得大夫咦了一声，“好小子，怪不得听过老夫的名号，这般身手，你师承何门？”

北宫穹缓缓垂下双手，只听得丁丁清脆声连绵不绝，竟是一大把暗器从他掌中滚落地面，兀自晃颤不休。原来方才林无德出手偷袭，却是被他耳力识破，当下便转身皆尽拦下。顾薰愕然无语，她向来无忧无虑，哪里又知道这些江湖险恶？此刻已吓得心中发寒。

北宫穹剑眉一扬，眼中已有怒意，“纵使颦儿出言忤逆，你这大人长辈，也不必出此毒手。”他深深看了林无德一眼，林无德只觉心神一颤，竟被他眼中怒火所慑，讷讷说不出话来。

“罢了，颦儿，我们走。”北宫穹接过顾绛，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

“等等！”林无德忽然出言喝止，北宫穹冷冷道：“有何指教？”

“这人我救了，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林无德恢复了冷冷的语调，他从前柜里走出，不容分说将顾绛一挟，便是想将他们留下。

北宫穹疑惑道：“你。有何事要求？”

一边顾薰却是摇头道：“你这人心思太过毒辣，若你下了暗手害我大哥怎么办？”

林无德哈哈一笑，傲然道：“这你大可放心，我林无德虽然无德，向来却是言而有信，并非那些心口不一的无耻小人。”

北宫穹昔年得名师指点，也曾听过师父谈及江湖轶事，素知这林无德虽然脾气古怪，爱财如命，却并非虚伪君子。当下点头道：“我信你，只是不知你有何要求？”

他看者林无德，只见那老头子的目光死死盯在自己胸膛，饶他向来是个正经人，却也不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半晌后林无德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请问阁下高姓大名，这天灵宝玉，为何会落在你手上？”

北宫穹哎呀一声，心中暗暗想到：原来这东西叫天灵宝玉，只是不知这林无德和它有何干系？若他是魏忠贤的人，那可就麻烦了。即时咳嗽道：“在下江礼轩，不知你所言天灵宝玉，与我这玉佩又有何联系？”

林无德冷冷一笑，满是皱纹的脸上似乎多了一层霾色，“不必瞒我，若我猜的不错，你定是那个北宫家的漏网遗孤！”

北宫穹一惊，当下心头转过数个念头，林无德看见他神色变幻，冷哼道：“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不必担忧，老夫虽然爱财，却也不会与阉党同流合污。”话音刚落，他突然伸手去抓北宫穹胸口玉坠，北宫穹右手一抬，反手扼住了林无德腕口。

两人静静看着对方，北宫穹道：“这东西究竟与你有什么关系？”

林无德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神色，喃喃道：“奇怪，你。。”两人手臂僵在空中，接触之下，他只觉对方脉象紊乱至极，大异于常人，登时想起往事，大叫道：“难道你，你。”

他慢慢松开手，凝视着北宫穹，忽的翻身下拜，“主人，请受小人一拜！”

北宫穹和顾薰皆是吓了一跳，他犹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来你也算前辈，我可受不起你这大礼。”

林无德抬起头来，只见他苍老的脸上满是泪水，“主人，我苦等数年，终于等到你了！”

看着北宫穹和顾薰愣在原地，林无德平复了一下心绪，然后搬出两张椅子请二人坐下，见两人犹豫着缓缓坐定，又将顾绛抬到边上一张竹席之上，完后方才向他们一陈因果。

原来年轻时他凭着高超医术在江湖中混的风声水起，向来眼高于顶，后折服于林家族长林青枫的行事作风，做了林家门下大帮乾天帮长老，助林青枫打理帮派生意，虽是五十多岁的老人，却尊林青枫为主人，后更成了林府内的大管家，深得林青枫信任。自从林家覆灭以后，这老人自江湖上销声匿迹，少有足闻，不想竟是隐居在此处。

北宫穹缓缓点头：“原来如此，你如此桀骜性子，却对林前辈心悦诚服，想来这人定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只是不知这玉坠之中，又有什么前因后果？”他向来十分敬重这个传闻中的人物，故而随意问起，也用了前辈这个敬辞。

林无德叹息道：“这玉坠乃是林家自边疆一遗址中发掘而出，似乎是一典籍中记载神物，可与人身呼应共鸣，若有特异者，甚至有洗骨换髓之功效，只是林家之人，除林大当家，无一人可有所感应。”

北宫穹打断了他的话，疑惑道：“那么我是除了林前辈以外第二个能与其感应的人了？怪不得我总觉得身子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大一样。”他握紧拳头，攒住内劲，只觉似有无穷力量在体内奔腾咆哮。“只是林家灭族之事，又与这玉坠有何干系？”

林无德闻言忽的哈哈大笑起来，只是声音中略有凄凉和愤懑，“有何干系？皇帝昏庸，听信了魏忠贤的鬼话，以为这玉坠能起延年益寿之效，殊不知莫说这玉坠并非此用，这世间又有几人能驾驭此物？”

北宫穹闻言，心中暗自想到：不对，皇帝若想要这东西，当可明面索取，何用得着如此惨烈手段，其中必然另有蹊跷。看着林无德的样子，又不似作伪，当下也不多说，只是再问道：“你称我主人，又是何意？”

林无德恭敬道：“当初林大当家出事之前，曾秘密与我们几个老人交代过，若有人能与这玉坠相配，我等需尊他为主，替林家复仇。”

北宫穹闻言不觉哂笑，他摇头道：“你们未免也把这事看的太简单了，莫说你们林家已支离破碎，便是全盛时期，又如何能与皇上作对？况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便是一个忠字，你们又怎能与皇上敌手？”

林无德摇头道：“我们要杀的只是魏忠贤，此人不死，天理难容！”他看了一眼北宫穹，“据小人所知，主人也是因魏忠贤谗害方才家破人亡，更应统领咱们，报仇雪恨！”

北宫穹想起顾应同当初一番言语，心中盘算了片刻，想起自家血海深仇，当下心中一热，放声道：“好！只是不知其他人，现在何处？你们又有多大能耐？”

林无德又惊又喜，道：“主人，你，你答应了？”他俯身再叩首，“多谢，多谢主人！”

北宫穹扶起他来，摇头道：“莫叫我主人，你年纪这般大，是想叫我折寿么？我只是有一事不明，我做了你们的帮主，与你们计划而言，又有何重要的地方？”

林无德起身道：“是，少爷。”他换了个称呼，见北宫穹没什么表示，接着往下说道：“典籍相传，与此玉相配之人日后有通天彻地之能，虽有些夸张，但林大当家当初武功之高，智谋之深，实在是当世豪杰。当初他嘱咐我们如此，想来也自有道理。”

一旁竹席上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呻吟：“哎哟，。这顿酒真是喝死我了，不过比起我请你喝的茅坑水，毕竟还是逊色一筹，哈哈哈。。”突然声音一顿，“咦，我这是在哪里？北宫兄，妹妹？你们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