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情缘已定誓三生

日头渐至正中,不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是平庸低下的混混,都到了吃饭的时候。

北宫穹方才睡醒,一脸倦意的坐在桌前,顾应同和顾夫人都有事外出,顾绛更是早早就出去访学,只剩下他和顾薰两人相对而坐,一时间陷入微妙的氛围之间。

例菜一如既往的丰盛,甚至有些奢侈,望着满桌菜肴,想着早间之事,北宫穹却觉得一丝胃口都无,他偷偷瞄着顾薰,只见她神色淡淡,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北宫穹埋头吃饭,才扒了几口,只听得顾薰突然气鼓鼓地道:“你这人吃饭好生粗鲁,分毫也不像北宫家的大公子,莫非是饿死鬼投胎?”

北宫穹一怔,却不料被饭菜呛住,顿时捂嘴咳嗽起来,眼泪婆娑的望着顾薰,他呛的满脸通红,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薰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的摇头道:“算啦,吃饭吧。”

北宫穹顺了顺气,看着垂头吃饭的顾薰,忽的说道:“抱歉,我。我。”他欲言又止,往常恭谦有礼的世家公子,此刻却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顾薰道:“你不必说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明亮的大眼睛望着北宫穹,满满的哀伤忧郁,“早上的事你莫要放在心上,是我自己想多了。”说着说着,顾薰终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自小聪明伶俐,深得周遭人的喜爱,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北宫穹心下一疼,仿佛有什么东西揪住了自己的心脏,他慌忙道:“不,顾小姐冰雪聪明,乃是在下无缘,你,你别哭了。”

顾薰此刻早已不顾形象,放声大哭起来,只听得她哽咽道:“说再多有什么用,反正你也。。”她红着眼睛望着北宫穹,雪白的脸上挂着两道清澈的泪痕,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北宫穹心下暗暗自责,眼见顾薰哭的如同梨花带雨一般,他叹息一声,踌躇了半晌,终是涩声道:“其实,我也是很喜欢顾小姐的。”

话音一落,顾薰突然不哭了,只见她变脸般笑嘻嘻的看着北宫穹,面上泪痕犹在,只是眼中却是笑意盈盈,哪里还有一丝哀愁神色?北宫穹张大嘴看着她,已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边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只见早晨那丫鬟掩嘴笑道:“小姐,我的主意不错吧,男人向来看见喜欢的女孩子流眼泪都是忍不住的,这位北宫公子虽然平时像木头一样正经,这种时候却也和寻常男子无异。”

北宫穹默然无语,片刻后道:“顾小姐,我。”

顾薰摇头道:“你不必多说,我都知道,你和大哥说的话,早晨我都听得一清二楚。”她注视着北宫穹,眼里却多了一丝坚定,“不论日后如何,此刻感情却是真,你为何如此避逾?”

北宫穹道:“我眼下身世飘零,朝不保夕,又怎能。”

顾薰忽然伸出手来,握住了北宫穹的手,北宫穹只觉一阵温暖滑腻,心下不由得一荡,想抽出手来,不想顾薰抓的极紧,却是未挣脱,不知是认命还是其他,他手渐渐放松,任由顾薰的手盖在自己手上。

顾薰道:“我不管你是权臣肉中刺还是皇帝眼中钉,也不管你是贫还是富,我顾薰,喜欢的只是你这个人。”此番言语颇为大胆,纵然顾薰向来爽朗明快,也是不由得羞红了脸。

北宫穹心中只觉暖洋洋的,自从他遭遇大难以后,多日来心中只是痛苦和仇恨,此刻将家仇身恨一放,他解下身畔一块玉佩,放进顾薰掌心。

“这是我十五岁之时父亲送给我的‘明心宝玉’,今日便给你。”他合紧顾薰手掌,一字一句道:“若我能报的大仇以后尚有命回来,若顾小姐不嫌弃,在下愿娶顾小姐为妻,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一旁丫鬟插嘴道:“嘻嘻,还叫顾小姐做什么?我家小姐小名颦儿,姑爷可记住了。”

一旁顾薰啐道:“绿萍,胡说什么!小心等下罚你!”

绿萍嘻嘻一笑,道:“小姐,你可舍不得罚我呢,别吓唬我了!”她向来与顾薰自小长大,名为主仆,实为姐妹,顾薰作势要打她,只见她哈哈笑着,却是知趣的跑开了。

两人相视一笑,顾薰道:“以后别叫的这么生分,连绿萍都在笑话我了,你就叫我颦儿吧。”

北宫穹咳嗽一声,讷讷道;“颦儿,可是。世伯那儿。”

顾薰道:“不必担心,爹爹最是疼我,而且你这世侄也是极得他照拂,想来他会同意的。”看着北宫穹的面庞,她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哎,你这姓倒是叫起来拗口,难道人家要叫你北宫郎吗?”

顾薰向来深得父母疼爱骄纵,因而性子里少了份大家闺秀的温婉,反而多了份小孩子的古灵精怪。北宫穹为人向来稳重斯文,此刻面对顾薰的调笑,只能咳嗽一声,不知如何接口。

顾薰见他愣愣的样子,忍不住噗呲一声:“算了,我不笑话你了,以后我便叫你穹郎吧。”她脸色微红,正在此时,一只蝴蝶乘着秋日的微风,翩翩飞过外面的阳光,绕着两人上下起舞,最后停在了一旁的花屏之上。

顾薰眼睛一转,嗔道:“早间我送你的那枚碧玉珠呢?拿来我瞧瞧。”

北宫穹将碧玉珠递给顾薰,只见顾薰拆开发髻,一头黑发瀑布般披落,她用小剪子剪下一缕青丝,缠成绳子,串过珠孔,然后仔仔细细的将珠子系在北宫穹的腰带之上。

她凶巴巴的说道:“这东西你收好啦,过些天爹爹便要送你去江南了,路上可不能忘记我。”

北宫穹点头,握住她的柔荑,郑重的点头:“我答应你,承卿此诺,必守一生。”

顾薰慢慢的把头靠在北宫穹肩头,两人脸上都洋溢着情窦初开的幸福笑容,全然未意识到一个重要的实事。

饭菜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