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狼与狈

高手与高手过招从来都不会直来直去。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有时候常人一时半会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往往一些不能见光的交易就在旁人还在琢磨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玩意的时候就已经暗中达成了。

燕南天从一开始就对昨晚人民医院的那场大火只字未提，李浮图也没有大喊冤枉的急于否认，但两人的交谈的基础，却明显是建立在李浮图就是刘志远之死的幕后黑手的事实上。

这一点虽未明说，但两人彼此都心知肚明。

“燕老大，我很感谢你居然如此看得起我，但不知道你从何能肯定，我不会将我看到的东西告诉范江覃？”

李浮图瞧着不知是卧薪尝胆还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赵辰虎，笑道：“没准我能借此机会化解范江覃对我的误会也说不准呢。”

赵辰虎不惊不惧，面色不改，甚至连神色都没有波动一下，和那日在水晶宫穷凶极恶满目狰狞的面貌判若两人。

“我既然喊他出来，就不怕你会泄密。”

充其量和李浮图只见过一面的燕南天似乎对李浮图的为人了解得异常清楚，语气里充斥着强大的自信。“而且你不是那种会打小报告的人。”

李浮图笑了笑，不置可否。

“辰虎，把东西拿出来给李少看看。”

赵辰虎恭声应是，然后从上衣内口袋里小心翼翼动作慎重的拿出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录音笔，上前一步，躬身，放在了茶桌上。

“李老弟，这就是我想给你看的第二件东西。等你听完里面的东西，再给我答复不迟。”

不知不觉转变了对李浮图称呼的燕南天笑得意味深长，像只不怀好意的狡诈狐狸，他将体积微小的录音笔缓缓推到了李浮图面前。

李浮图看着那只录音笔，却没有去动。有句话叫做不知者无罪，他很清楚，有些东西如果你知道了，那到时候再想脱身，可就由不得你了。他虽然对燕南天的观感还算不错，但对方好歹也是道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物，就算再如何磊落，也不见得光明到哪去。

“燕老大，你这恐怕是有点强人所难了，我说过我不愿牵扯进你们江湖中的恩怨纷争，你为何还要********的把我拉上船？”

“李老弟，你这话就实在是太冤枉我了。我只不过是想送给你一份礼物而已。”

燕南天目光真挚道：“我承认，我是有私心，我和范江覃你来我往斗了这么多年，各种阴险狡诈的招式都使出过，彼此都千方百计想致对方于死地，可过了十多年，仍然僵持不下，谁也奈何不了谁。换作照理来看，既然胜负难分，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握手言和划江而治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但关键的是，这些年我们双方死在对方手下的弟兄实在是太多了，这个仇无法一笑而泯。就算我们愿意，我们底下的兄弟也不愿意。我们做老大的，首先要为底下的兄弟负责。范江覃和刘彪两人一人在黑一人在白，说句没志气的话，我确实拿他们俩没太多办法，只能寻求外援。”

“那你就找上我了？”

李浮图摊了摊手，“燕老大，你实在是太高看我了，我平头老百姓一个，虽然身手比普通人确实强上那么一点，但也没什么三头六臂，更没有翻天覆地的神通，连你都奈何不了他们，又何况我？你恐怕是找错人了。”

“李老弟，你错了。”

燕南天摇摇头，“我当然不可能提让你直接和范江覃他们斗这样无理的要求。我只不过是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而已。这对你而言只不过举手之劳。而且在目前的情况之下，也只有你去办这样的事情最为合适。”

说着，燕南天下意识瞧了眼那只录音笔，笑容中终于流溢出一股江湖大佬应有的阴狠和毒辣。

李浮图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只不起眼的录音笔，随即看向如木桩般静立在一边的赵辰虎，轻声问道：“你需要我做的事和这只录音笔有关？”

燕南天点点头，“这不仅仅是在帮我，也只是在帮你自己。只要你愿意帮忙，我敢保证，刘彪和范江覃之间的联盟绝对会顷刻间土崩瓦解，甚至很有可能会反目成仇，到时候，他们内斗都忙不过来，哪里还顾及的上去对付你。”

这时，李浮图终于有了一丝兴趣，他不认为燕南天是在夸大其词，饶有意味的瞅着那只录音笔将信将疑道：“这里面的东西当真有那么大的威力？据我所知范江覃和刘彪之间可有着数十年的过命交情，互为依靠，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要是这么容易翻脸，还会等到现在？”

“呵呵……”

燕南天冷笑了一声，脸上的弧度充斥着一种莫名的嘲讽，“如果不信，你自己听听就知道了。”

如果真如燕南天所言，刘彪和范江覃之间如果真的翻脸，那可不是二减一那么简单，到时候反目成仇的他们忙于内斗之下再承受来自燕南天的打压，恐怕金陵这座江湖维持了十多年的两足鼎立的局面将会彻底终结。

刘彪和范江覃不会想不到这点，也应该不会蠢到自断臂膀的地步，可为何燕南天的神情是如此的笃定，仿佛对方一定会中计？

他的一切信心显然都来自这只微小的录音笔上。

李浮图沉默半饷，终于是缓缓将桌上的那只录音笔拿起了起来，按下了播放键。

顿时，里面接连不断传出声音让李浮图的脸色先是僵硬，然后红白转换，变得无比的精彩。

不知道是因为太过震惊还是什么原因，李浮图忘了按下暂停键。

那股与雅致环境格格不入的声音在弥漫着茶香的空气中跌宕不休。

燕南天笑容满面的站起身，对李浮图扬起手，“李老弟，合作愉快。”

李浮图满脸古怪，最后摇头一笑，终究还是伸出手同燕南天握了握。

在时局和时机的促成下，狼和狈就这么不可避免的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