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南渡
天上无月，饶是星光璀璨，人间依然一片漆黑。
伸手只能勉强看见五指，而伫立沧澜江畔，已经看不到江水一泻千里的壮观场面，但江水激打在岸边发出的巨大声响，依然让人感觉到心惊胆寒。
因为有着沧澜江这道天堑，所以对岸的南越军几乎不用刻意做什么侦察动作，他们只要盯着唐军船只的运转情况就可以，唐军的船只在哪个地方集中，他们便在相对应的地点做出防御动作即可。
为此南越军甚至下了一道必杀令：除了必要的巡逻船之外，严禁敌我一切船只在己方的江段上行驶，一遇不明船只，格杀勿论！
这一招，很绝很残忍，南越许多原本靠江为生的渔民，全部被迫放弃捕捞生活模式，远离沧澜江，开始了耕种生活，虽然许多南越渔民为此怨声载道，甚至反抗作乱，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招也很有效很实用，由于探子无法渗透，唐军对南越的军情完全就是睁眼瞎。
沧澜江的水流，江面越宽，流速越慢，反之，则流速越快。
在离飞水关西面十里处，这里沧澜江的江面，两头宽中间狭窄，仿佛女子束腰一般，宽水面度一下子缩小到了八十丈左右，因此此处的水流比寻常江段都要激烈上许多。
无论什么船只，无论经验多丰富的船家，都无法在此处正常行船，所以无论蜀军还是南越军，都没有在此处设防。
噗通！
巨大的水浪拍击声响之中，隐隐有重物落水之声。
黑漆漆的江畔，有数个黑影站在那里，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在前方的江面上，虽然看不清水上的情况，可他们的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了什么似的。
“小虎，感觉怎样？”喊话人的声音略显粗犷，语气里充满了关心。
此人正是黄灿，那么不消说，跳入江中之人，就是徐啸虎了，而黄灿身旁，还有杨骁，郑玄这些人。
黑夜之中，虎翼军的精锐几乎都齐集于此，他们当然不会无聊到来此闲玩，猜也可以猜出他们是在密谋一件大事。
“还好。”徐啸虎的声音远远传来，一会儿的时间，他已经游在数丈之外了。
黄灿的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根约莫成人拇指粗细的绳子，而绳子的另一端，系在了徐啸虎的身上。
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既然准备要与南越军开战，杨骁就没想过自己要作为别人的策应，习惯了作为攻坚部队的虎翼军，向来没有给人做辅助的觉悟。
为了知己知彼，尽快得到南越军的详细情报，杨骁决定派人潜入南越。
原本他是准备派士兵坐船渡江的，可惜连续两次都失败了，因为目标太明显，被发现后直接被南越军的大船撞翻，落水的士兵无一存活，两军交战这么久，一见面就是你死我活，一方落到另一方手里，就绝无生还的可能。
徐啸虎水性本一般人，但连续练了十几天之后，水上本领大有提高。
大战一触即发，时间迫在眉睫，于是徐啸虎今夜便尝试游过沧澜江，潜入南越。
在场几人之中，又属攥绳子的黄灿最是紧张了，他的两手手心都是汗，整个人的神经绷得紧紧的。
因为绳子攥得太紧了会给徐啸虎增加阻力，太松了又怕徐啸虎被水冲走了都不知道，所以他的力道要控制得很巧妙，松紧有度。
虽然绳子时松时紧，但绳子与沧澜江形成的角度却一直挺大的，这说明徐啸虎是一直向前且处于安全状态的。
如果绳子一下子绷紧，且朝下游快速蹦去，那么就是徐啸虎遇上难处了，就要赶紧拉绳子救人了。
五月天的江水，不怎么冷，估计浸在水中一个晚上都不会有什么事儿。
可一阵接一阵的浪头打过来，根本就不让人有喘气的机会，简直会让人窒息。
而且沧澜江的浪头，不仅间隔时间短，并且是一浪比一浪猛，徐啸虎有好几次都直接被拍到水底，差点没被拍晕在水底，好在他都紧紧咬住舌头，始终保持着头脑的清醒，才能最终化险为夷。
自从徐啸虎在永安城那天有所突破后，他的眼神也好了许多，不敢说能在夜里清晰视物，但比常人还是要好上许多，起码他已经能模糊看到自己离岸边不足十丈了。
十丈的距离，平时几个大步的距离而已。
可现在，徐啸虎却觉得很是艰难，行百里者半九十，此时他才能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九丈，八丈，七丈……
几乎每前进一小步，徐啸虎都感觉要比之前要多用十倍的气力。
四丈了，就在此时，徐啸虎突然感觉身上一紧……
与此同时，岸上的黄灿发觉不妙了，因为他手上的绳子已经用完了，此处离对岸大约有八十丈的距离，所以他们准备了一百五十丈长的绳子，之前的约定是，只要绳子用完，马上把人拉回来。
这是徐啸虎有危险的征兆啊，杨骁等人都紧张起来了，虽然看不见水上的情形，可大家都努力睁着眼睛想看个清楚。
一呼一吸之际，杨骁没有任何的犹豫，命令道：“拉人。”
“是！”黄灿说着便开始往回抽绳子，郑玄等人也过来帮忙了。
可等郑玄的手搭上绳子之时，原本还紧绷绷的绳子一下子松了下来，明显感觉到绳子的那头飞快地朝下游流去。
“快，往回拉。”杨骁心知有异，然后他也过来帮忙了。
不一会儿，绳子便拉回来了，但原本系着徐啸虎的那一头空荡荡的。
徐啸虎，已经没了？
因为紧张过度，看见此景之后，郑玄一下子便瘫坐在了地上。
黄灿惊慌问道：“怎么办？”
估计下一时刻要他下水救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的。
倒是杨骁比较镇定，仔细看了下绳子的情况，低声道：“小虎应该没事。”
郑玄反应过来了，跳起来惊喜问道：“统领，你说真的？”
“绳子应该是小虎自己解开的。”杨骁指着绳子的末端，解释道，“绳子末端完好无损，没有崩断的痕迹，这说明是他有意解开的。”
“难道他已经到了对岸了？”郑玄疑问道，因为按之前的约定，如果徐啸虎到了对岸，会连续紧拉绳子三下通知这边人的。
“会不会是绳子没打好结，被水给冲开了？”
黄灿此话刚出口，便立即觉得不对劲了，数道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即使在黑夜之中也能感觉到杀气腾腾，他重重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叫你乱说话。”
但其实黄灿担心并非多余，并且江水这么急，徐啸虎手忙脚乱之下，不小心解开绳子也说不定的。
倒是杨骁一语中的：“留在此地，等到天亮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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