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回马枪
杨骁随即吩咐几个箭术好的人备好弓箭以防不测,他自己也紧盯场上战况。
周春林也是老江湖了,杨骁和何全安不和的情形他是一点不落看在眼里,但显然何全安有虎符在手更胜一筹,只要顺着何全安的心意,要了眼前这小子的性命,又或者砍下他的小胳膊小腿,到时何全安一高兴,给自己留条活路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周春林拿紧大刀,身上的戾气大增,至于一旁杨骁的怒目而视,他就假装没看见了。
徐啸虎甫一踏入战局,尚未准备好。周春林就迅速发动,狡诈的他甚至也不出声,挥刀便往徐啸虎的腰间斩来。
于是丁卯营那些老兵平日里“捉弄”般的训练便派上用场了,徐啸虎这几个月天天都要提防着老兵的突然“袭击”,早就可以做到遇乱不惊遇险不乱的地步,就是周春林从背后袭击,也休想能难倒他。
“叮”,铁枪铁刀相碰,火星四溅。
饶是徐啸虎经常和杨骁这样的沙场百战之将时时切磋,但到了真正的战场,还是不一样。
心态不一样,杨骁是存着训练新人的态度,虽然手段有点残忍,但实际出手尤其关键之处却是处处留情,最多皮肉受点苦但绝对不伤筋不动骨;周春林则完全不同,他是抱着和你拼命的心态,因为你徐啸虎不死,他就要死。
一招之后,双方都有些惊讶,徐啸虎惊讶的是周春林的刀势不输杨骁,周春林则惊讶徐啸虎竟然可以挡下自己的雷霆一刀。
一击不中,周春林毫不迟疑,马上刀锋一转,迎着枪身而上,想要削掉徐啸虎握住枪身的手指头。
徐啸虎反手,枪身一挑,枪头直刺周春林的咽喉。
按理说,此时周春林应该后退,但他偏偏不躲也不挡,反而撩起右腿疾踢徐啸虎下身。
这一脚又快又狠,徐啸虎就算能刺中周春林的咽喉,也要硬挨下这一腿,想想后半生的幸福,他还是放弃了,收枪后退,躲过周春丽的迅猛一踢。
想想周春林为了能让蓝衣妇女和两个孩子逃生,不惜把自己兄弟的性命全都押上,起先还会觉得此人对身旁人太过残忍,不过见识了他这不要命的打法之后,才会发觉周春林此人,其实对自己更加残忍!
周春林丝毫不放过机会,徐啸虎退几步,他就跟进几步,手里一把铁刀并没有舞出绚烂的团团刀花,他的出刀很少,但每次出刀都是极其毒辣狠厉,不死不休。
“叮”,徐啸虎又接下了周春林一刀,这是第十七刀了。
为了挡这十七刀,他总共退了三十一步。
每步皆险象环生,因为周春林每次出招,都是抱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心,硬拼的话至少有一个人要倒下,剩下的那个人即使能站着,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徐啸虎的囧状何全安一一收入眼底,他的嘴角,不经意地露出一丝狞笑。
但他这么几乎一闪而过的狞笑,恰恰被左侧一丈外的杨骁给看到了。
甚至现场谁在紧张,谁在担忧,谁在幸灾乐祸……杨骁都一一收入眼底。
其实在第八招之时,当时周春林一刀被徐啸虎挡下后,他的胸前明明空挡大开的,但徐啸虎并没有出手,那时杨骁便看出来了,徐啸虎已经胜券在握了。
徐啸虎看上去还是苦苦支撑,不断后退,但实际上大刀的刀锋都不能欺入他的周身二尺之内,他不是没有能力退敌,而是要一招毙敌。
他还在寻常最佳机会,所以他这是在诱敌。
所以,杨骁很放心地观察起周围的情形。
“叮”,第二十一刀。
徐啸虎手中的枪被震开了,大刀终于劈开了徐啸虎的防线。
周春林大喜,他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么强劲的对手,以往三刀之内肯定能解决战斗的,可遇上这么个年轻小辈竟然连续砍了这么多刀,甚至连握刀的手都震得有些发麻了。
徐啸虎拖枪便跑,周春林急忙赶上,两人间的距离就在两个跨步之间内。
周春林的手下见徐啸虎逃跑,发出一阵阵嘲笑的嘘声。
虎翼军则分成了两个阵营,有人担心,有人欢心。
周春林似乎更得意了,他对这片林子的熟悉程度简直是闭上眼睛跑步都没问题,两个跨步的距离,只要徐啸虎稍稍有些阻滞,他便可以从背后把徐啸虎的脑袋劈成两半。
丁卯营的射手们手中的弓已经拉得圆圆的,紧绷绷的,只待杨骁一声令下,但杨骁却是一脸轻松,让这些射手们十分疑惑。
就在此时,跑在前面的徐啸虎突然在奔跑中一个扭身,收枪。
周春林在徐啸虎扭身时就感觉不妙了,多年的打斗经验告诉他,必须要躲,然后他的身子便下意识地往左侧挪了一下,刚才有棵碗口大小的树木挡在了他和徐啸虎的中间。
出枪,徐啸虎的枪还是出手了。
铁枪洞穿了挡在面前的树木,也击飞了周春林手中的铁刀,
枪未到,风先至。
周春林额前的头发蓦地被吹散开来,银晃晃的枪头在离他咽喉三寸处停了下来。
回马枪!
回身,出枪,一气呵成!
而且能做到收发自如,徐啸虎这一枪不是气力用尽刺不下去,而是他还不想对周春林下死手。
一滴冷汗从周春林的额头流下,不知是刚才的激烈运动所致,还是被徐啸虎的枪式所吓!
周春林面如死灰,也顾不上擦汗了,他甚至都没有看清徐啸虎出枪的姿势,他只知道,饶是他全力一击,也是无法挡下这一枪的。
“咿呀”,被铁枪洞穿的树木终于承受不住了,轰然倒地。
但徐啸虎的铁枪,始终没有移动分毫。
郑玄兴奋地想冲上去抱徐啸虎,直接被一旁的杨骁给拦了下来,“你激动什么,这可是在战场啊!”
郑玄拍了拍脑袋,问道:“那我可以鼓掌吗?”
杨骁大声道:“当然可以!”说罢带头鼓起掌来。
整个丁卯营的掌声响起。
一旁何全安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整个丁卯营都装作看不见。
战场之上岂容儿戏,还以为是在看戏啊!
但杨骁就是故意这么做,他就是要让何全安难堪。
甲子营拿下了山贼窝,那又如何?因为匪首却是丁卯营拿下的,这无疑是狠狠打了何全安一个响亮的耳朵啊。
偷鸡不成蚀把米,哈哈,杨骁几乎想笑出来。
何全安冷哼一声,大跨几步来到徐啸虎身旁,问道:“你叫什么?”
徐啸虎不卑不亢地回道:“徐啸虎!虎啸山林的啸虎。”
“名字不错!”
不妙,杨骁心中一凛,刚想出声,但已经来不及了。
徐啸虎手中的铁枪,已经在周春林的喉咙间捅了个血口,血口不深,但足以致命。
周春林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带着满脑子的疑问,缓缓倒下。
光看徐啸虎握枪挺举可以纹丝不动的样子,便可知道他的臂力十分之强,尤其是与周春林的铁刀互砍可以不落下风,但何全安看似轻飘飘地在枪尾一按,徐啸虎就感觉一股大力袭来,手中铁枪竟然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前刺去,待他重新蓄力想收回铁枪之时,周春林已经没得救了。
虽然是何全安暗中所为,但毕竟周春林是死在自己手上,徐啸虎一时半会儿竟无法回过神来,连周春林的手下冲了上来都无动于衷。
五六个人朝徐啸虎扑了过去,但何全安却突然往回走了。
杨骁一脸怒火,大声怒喝:“放箭!”说罢手中大刀掷出,狠狠地刺中了其中一个想放冷箭的匪徒。
也幸亏是虎翼军训练有素,杨骁一声令下,虽然是仓促而为,还是马上有一篷的飞箭朝那五六个匪徒射去。
“噗噗噗”,一声声箭穿骨肉之声。
五六个匪徒还没冲到徐啸虎身前三丈便砰然倒地,每人身上都插满了箭矢,多者身上如刺猬一般,最少的一个身上也有十几支,但他还没断气,使劲挣扎着又站了起来,然后以刀作拐,一步一步朝徐啸虎缓缓走去。
徐啸虎这时已经反应过来了,他的眼神有些混乱,提枪朝那最后一个山贼走去。
山贼奋力举刀,与徐啸虎手中的铁枪轻轻相击,然后沿着枪身缓缓砍下。
“他在干什么?”郑玄不明白徐啸虎想干什么?不就是一枪捅死的事情吗,为什么搞得这么复杂?
山贼手中的刀还没碰到徐啸虎的衣服便掉落地上,他实在是无力再握了,刚才那举刀的动作已经耗尽了他剩余的力量了。
他缓缓地向后倒下,但脸上却挂着轻松的笑容。
徐啸虎眼里带着敬意。
官匪有别,不管此人人品如何,不管他是否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徐啸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这些山贼都是好样的。
周春林有这样的兄弟,值了!
但想想何全安的所作所为,徐啸虎的心有点凉。
山贼打家劫舍,官兵保家卫国,官兵杀山贼,山贼躲官兵,这似乎都是十分自然甚至是天经地义的事。
只是乱世之中并没有什么天经地义,甚至官兵的祸害还远远胜于山贼,山贼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可以不惜豁出自己的性命,山贼为了兄弟情义可以悍不畏死视死如归,官兵却为了狗屁军功而滥杀无辜,甚至为了一己私愤不惜借刀杀人。
突然,虎翼军原本这么美好的念想在徐啸虎眼里变得一般般了,甚至他被当作私生子一般丢到丁卯营之时也没这么失落过。
不过,等徐啸虎转过身时,迎接他的是袍泽的欢呼声,还有杨骁一帮老兵在内的赞许目光,郑玄更是直接冲过来来了个紧紧的熊抱。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声音,这一切都在表明,他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丁卯营欢迎他,丁卯营没有尔虞我诈,丁卯营内部气氛是十分融洽的。
丁卯营的新兵们冲了上来,徐啸虎在被抬起来扔到空中的时候,他能感受到甲子营那边有几道目光是羡慕的,当然更多的还是嫉妒,甚至是不屑。
杨骁朝何全安望去,意料之中的一脸铁青,好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一样,但杨骁只在何全安身上逗留一会儿,便转向另一侧拿弓箭的几个甲子营士兵,向他们点头微笑。
刚才,就在杨骁下令之后,这几人也立即纷纷搭弓射箭,施以援手!
在虎翼军之中,令行禁止,没有上级的指令绝不能擅自妄动。本来射箭救人是无可厚非的,但估计这些人的行为会让何全安觉得十分不爽,回去之后,这几人估计好什么好果子吃。
杨骁心里十分清楚何全安的小肚鸡肠,他正在思索是不是要把这些人给挖到丁卯营来?
甲子营的几个人又从林中拖出几具尸首出来,估计是刚才躲在林中暗施冷箭之人。
再看看蓝衣妇女和两个孩子,也已经没气了。想来蓝衣妇女早就预料到今日的情形,身上已经藏好了自尽的工具。
不过这样也好,若不然蓝衣妇女和两个小孩即使能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干脆现在一走了之,起码在黄泉路上还能和周春林有个伴。
第一次的剿匪行动就这么结束了,从结果上看,全歼山贼,战果烁烁;但从过程上来看呢,徐啸虎觉得这里面的问题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