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越怕死，越死得快

山贼竟然提出要和自己谈生意，何全安这还是头一回遇上。

但何全安摇摇头，“战场之上，唯有一决生死，哪来生意可谈？”

魁梧汉子反而笑着问道：“难道何将军就忍心看着自己兄弟倒在这里？”

何全安正气凌然地回道：“既然当了兵，尤其是入了我虎翼军，就要做好随时战死的准备。”

魁梧汉子冷笑一声，对着刚才被踩出血的士兵叹了一口气，“你说，我要先割下你的耳朵，还是先剐出你的眼睛？”

那士兵也是硬气，一脸的视死如归，既不说话，也不呻吟，只是怒目而视魁梧汉子。

刀光一闪，鲜血猛然喷出，染红了士兵的半边脸，他的右耳已经不见了，但他并没有哼出一声，他只是握紧了拳头。

魁梧汉子提着刀，刀上血滴未净。

谁也没想到魁梧汉子竟然会说动手就动手，尤其何全安，更是目瞪口呆，原本他还自认为稳操胜券的。

只是士兵如此硬朗，倒是令魁梧汉子很是惊讶，若是在平时，他还会大大地喝彩一下，只是在这关键时刻，可绝不能手下留情，他要让这士兵尽快屈服于自己的淫威，于是他又举起了刀。

何全安突然叫道：“停！”

如果那士兵大喊大叫，他或许还真就不管不顾了，可现在自己的兵受辱不屈，他可就不能不施以援手了。

“何将军，有事？”魁梧汉子嘴角一咧，鱼儿最终还是上钩了。

何全安有些丧气地说道：“咱们来谈谈生意的事吧。”

魁梧汉子笑道：“何将军不愧大仁大义，在下佩服。”

“慢着！”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却原来是杨骁。

魁梧汉子想和虎翼军谈生意，又怎么能把杨骁给忽略了？

“你是？”魁梧汉子的语气有些不善。

“丁卯营杨骁！”杨骁说完，突然提刀架子在其中一个孩子的脖子上。

那孩子本就惊吓过度，现在脖子上又多了把明晃晃的大刀，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大声嚎哭起来。

蓝衣妇女想去推掉杨骁的刀，却猛然发现自己脖子一凉，原本白皙的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原本架在孩子脖子上的大刀转而移到她的脖子上来了。

魁梧匪徒失声喊道：“住手！”

杨骁冷冷地说道：“做生意，讲究的是公平公正，既然你割了我兄弟一只耳朵，你说说，该用他们身上的什么东西来交换？”

杨骁边说边上下打量着蓝衣妇女，脸上露出一副嗜血的神情，看得妇女是毛骨悚然，浑身一颤。

魁梧匪徒怒道：“枉你一个七尺男儿，怎么好意思对付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

杨骁反问道：“难道你是一个七尺男儿？”

“我起码不会对妇孺老幼下手！”

杨骁笑道：“那就对了，大家都遵守一些规矩，请善待我的兄弟。”说罢指了指地上的三个被捆绑的士兵。

魁梧匪徒突然冷笑道：“到底这里谁才是主事的，我到底要和谁谈判？”

很没有技术含量的挑拨离间，但偏偏何全安以一副轻松的口吻接道：“什么买卖，你倒说说看？”

魁梧汉子笑道：“我周春林手上至少有十来条人命，今日遇上虎翼军我算是认栽了，我是没准备能活着离开这里，只是这娘仨确实是无辜的，还请何统领饶过他们。”他故意把“何统领”三字咬得尤其重。

何全安一脸虐笑：“我放过他们，然后你乖乖束手就擒？”

周春林冷笑道：“难道鼎鼎大名的何统领就是这么个小人？只会拿妇孺做文章？”

何全安一点也不生气，“身为军人，唯有成败二字而已，至于过程如何，倒没那么重要了。”

周春林拿刀的手捏得紧紧的，青筋爆出，显然是在压抑自己内心的愤怒。但他其实更恨的是杨骁，若不是杨骁突然横插一腿，也不会弄得现在尽落下风，没有一点主动权。

何全安又继续说道：“不过我倒是对你刚才提的买卖挺有兴趣的，不妨说说看，毕竟敢跟我们做生意的人可不多。”

虽然被何全安反反复复，可周春林心里却是喜悦多于愤怒，“我今日是没准备走出这里了，我这几个共生死的兄弟跟我一样也不会离开这里，但我想和你们比试一场。赢了，你们放他们仨走，毕竟妇女小孩的，砍了他们脑袋也没用，但我和我的兄弟还是会留下，不过要想拿我们的脑袋领赏，还得问过我们手中的家伙；输了，我也就没资格谈什么条件，只能对不住他们仨了，一切任由何统领处置。”

“这个买卖还算公道，不过你只为了他们三人着想，却没怎么把你兄弟挂在心上啊。”

周春林笑道：“既然上了山，就已经做好随时面对死亡的准备，而且他们若是想逃，也就不会露面了。”

周春林几个兄弟对他的话深以为然。这说明周春林在这伙人心中威望很高，甚至到了可以让他们把性命交付的地步。

何全安拍拍掌，赞道：“好，有义气！不过自古官匪不两立，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你们留下的，为了不显得以多欺少，要怎么比试，你倒是说说看？”

“简单一点，请何统领选出一人和我比武，胜负很简单，只要其中一方认输或者倒下起不来即可。”

一方是贼，一方是兵，又怎会有人开口认输？

那就只剩另一个选择了，倒下起不来，那也就是不死不休了。

何全安道：“你倒是挺仗义的，那我就给你个机会，待我随便指派个人出来。”

周春林心中一喜，听何全安口气他本人是不准备上场了，何全安手中一把春雷刀，重二十三斤，势大力沉，以勇猛著称，曾经一人挑落一个三十八人的土匪窝，他本人毫发无伤，个个匪徒的尸首却没有一具是完整的，足见其刀术之霸道。

除了何全安，杨骁也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只要不与这两人面对面，其余任何一人皆可一战，周春林眼睛紧紧何全安的手指头，手指停下来的方向，也就是与他决战之人。

何全安的手指晃悠悠转了小半圈，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尤其周春林的心脏都提到嗓子口了，然后才最终在徐啸虎身前停下来。

在场之人皆大惊，不过有人是惊喜，有人则是惊讶。

周春林觉得自己有希望了，毕竟徐啸虎在他看来太年轻太稚嫩了，他觉得自己十有八九可以拿下这一局。

郑玄首先忍不住了，抗议道：“何统领，你这是公报私仇！”

宁雄山则笑道：“剿匪重任，与敌生死相搏，是我们虎翼军每个人都要面对的。他若是害怕，大可说出来，换我们上便是了，不过以后你们可就别称自己是虎翼军一员了，我们可不愿与胆小鬼为伍。”

周春林浑身散发着一种戾气，绝非泛泛之辈，徐啸虎虽说资质不错，甚至与自己对练时也丝毫不逊色，可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经验不足肯定是要吃大亏的，杨骁上前一步，缓声道：“老何……”

何全安根本不给杨骁机会说下去，直接亮出一枚虎符，厉声道：“杨骁，此次剿匪我是主帅，谁若违命，我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

杨骁怒容满面，何全安心眼小睚眦必报他是知道的，只是以前的何全安还会收敛一些，现在得势了就完全表露无疑了。但他还想挣扎一番，“何统领，徐啸虎毕竟刚入伍不久，经验不足……”

何全安打断杨骁的话，“没有第一次，又哪会有经验？你我有今日的地位，还不是这么过来的？再说我们在一旁观看，有危险可以随时照应的嘛！”

照应个鬼！杨骁心中怒火又起，战场上生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那容得你出手相救，还想再开口劝上几句。

何全安摆摆手，撇过脸去，“我注意已定，你无须再多言。他不上也行，退出虎翼军即可，我绝不强人所难。”

狗屁的绝不强人所难！

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何全安手里还有虎符，杨骁也只能退步。

却见徐啸虎微微一笑，“统领，你可要对我有信心哦！”

杨骁强笑道：“当然有信心，记住千万不要怕，若是害怕，你可就什么优势都没有了。”

战场上，越怕死，就死得越快——杨骁已经对丁卯营的新兵说过无数次了。

徐啸虎点点头，戳枪昂首挺胸向周春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