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无欲则刚，有欲则金刚

少林寺方丈禅室。

身材高大的少林寺方丈玄慈端坐在木椅上，他对面坐着一名脸色红润，面相温和，年近六十岁的老僧，老僧身后站着两名面貌英俊，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僧人，

这时有弟子过来将茶奉上，玄慈伸手示意老僧喝茶，然后笑道：“观心师兄，今日降临本寺，让师弟我受宠若惊了。”

玄慈对面坐着的老僧乃是开封府大相国寺观尘方丈的师弟观心大师。大相国寺建于北齐年间，历史悠久，深得大宋皇家尊崇，是京城中最大的寺院，更是皇家礼佛参禅之地。

观心大师呵呵一笑，他朝端茶的弟子看了一眼，待他离去后，这才说道：“方丈师兄说笑了，师弟今日来除了想再一睹少林宝刹的风采外，也是受人之托而来。”

“哦？”玄慈眉毛一抬，问道，“师兄请讲。”

“小弟受吕相所托，带了官家的旨意。”观心说完站起身来，转身从弟子手中接过一张金色卷轴，缓缓打开。

玄慈眉毛一抬，站起身来，却未下跪。观心与身后两名弟子似是熟视无睹，不觉有异，只听他念道：“宋授少林寺释玄慈敕，朕闻少林方丈释爱卿高僧大德，武功卓绝，乃江湖领袖，国之柱石，朕向来心慕之，特拜爱卿为本朝国师，赐号大慈上人，并赐良田两百亩，黄金一千两，玉磬十副。”

玄慈乍闻圣旨所言，脸上陡然闪过一丝青气，他低下头去，再抬起来时已是一脸笑容，并上前躬身道：“阿弥陀佛，贫僧多谢圣上垂爱，实在愧不敢当。”

观心大师将圣旨和一个锦盒递了过去，笑道：“恭喜方丈师兄了。”

“辛苦师兄了。“玄慈双手恭敬地接过，转身轻轻放在桌上。

观心笑道：“方丈师兄，小弟来之前，宫中王大官托人让我向你问好！”

玄慈看了观心一眼，喜道：“哦，几位师兄、师弟可都安好？”

观心大师微笑道：“好着呢，几位师兄日夜辛劳，护着官家和娘娘们的安危，陛下可是念着他们的功劳和苦劳的，自然不会亏待了他们。”

“那就好，那就好，”玄慈欣慰地点了点头，问道：“不知这神音大师又所为何来？”

观心苦笑道：“我来路上，路过清凉寺，被神音大师撞见，他与他师兄神山上人一样，一向心慕少林，便厚颜跟着过来啦。”

见玄慈疑惑，观心道：“神山上人也有封，是以小弟先去了五台山。”

“启禀方丈，”此时，有一年轻僧人进来禀告道，“寺中弟子俱已在大殿等候。”

玄慈和观心大师闻言一齐站起身来，玄慈对年轻僧人道：“去请神音大师。”复又转身对观心双手合十道：“师兄，请。”

慧明随着众位师兄弟一齐进了少林寺大雄宝殿，此大殿极其宽阔雄伟，殿深近三十丈，宽十五丈，高有五丈。

整个大殿整整齐齐地站了近千名僧人，上首站着一溜黄色僧袍的僧人，他们或白眉或长须，或身形高大，或削瘦矮小，或目光湛然或面色悲苦，那是玄字辈高僧，佛门大德，也是江湖上都排得上号的武林高手。

大殿正中立着一群中、青年僧人，穿蓝色僧袍的是慧字辈弟子，少林寺的中坚力量，穿灰色僧袍的是虚字辈弟子。因虚字辈弟子年纪较小自十来岁到三十岁不等，能进入大雄宝殿的虚字辈弟子年纪均在十八岁以上，饶是如此，殿中虚字辈弟子也有近两百多人。

底下两排虚字辈队伍前各站了三位玄字辈大师，以前慧明也是兀自奇怪，为何有六名长老站在此处，后来同一些师兄弟谈起，才明白其中的道理。

少林寺慧字辈弟子，武功强弱参差不齐，能入一流高手之列的极少，盖因少林寺的武功是先难后更难，犹如修习龙象般若功般，需要时间的积累。少林弟子武功大成时，大抵已经过了五十知天命的年纪，鲜有像其他门派弟子一般青年才俊辈出的。

若是集会之时，武林高手进入大雄宝殿，起了冲突，心生恶意的武林高手朝三代弟子人群中冲将进去，那就是虎入羊群，鹰落雀巢，这些慧字辈弟子怕是要死伤不少。

而这六名玄字辈便是用来押阵的。

想到此处，慧明不由想起吐蕃国师鸠摩智来。几年后，这秃驴为了夺取《六脉神剑剑谱》，在天龙寺以一挑六，战而胜之后挑上瘾来，直接大喇喇地跑进少林寺，妄图凭一己之力将整座少林寺夜挑了。

且不说他在天龙寺行的是文比，而不是武比，若是武比，五本一枯不要面皮，一拥而上，绝对埋了他！不然，他何必在偷袭擒下段誉小王子后，要落荒而逃呢？

至于后来他上少林寺单挑众玄并一一取胜，那是因玄慈方丈行事温吞如水，顾忌太多的缘故。

若是让慧明来安排，先由玄慈方丈打头阵，硬抗鸠摩智三招，三招之内，边上出五个玄字辈僧人以劈空掌力轮流招呼，都不用动用少林罗汉阵、铜人阵，直接就能把国师给打跪下，再不敢嚣张！

玄慈的武功在天龙里绝对属于顶尖的那一波，虽然二十年前，雁门关外，他的武功远远不如萧远山，但在这之后的二十年，玄慈依靠少林寺雄厚的武学底蕴支撑，以及一次特殊的机缘，武功突飞猛进，有了长足的发展，一跃成为江湖上的顶尖高手！

玄慈方丈硬刚鸠摩智几招绝无问题，之所以有人觉得他水平差，乃是某地导演胡编乱造引起的误会，那位导演为突显后面出场的某人，不择手段，硬让游铁头“啪啪啪”几掌把玄慈打吐血，还特么打吐了两次！

真是岂有此理！

游坦之啥水平？

内功超一流，武功不入流，和玄慈这种老江湖比，怎么可能一掌就能败之，还把他打吐血？这个吐血镜头让慧明反感至今。

正当慧明神游天外、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得一声磬响，玄慈方丈领着几位僧人走进大殿来，其中三位老僧各自坐了下来。

玄慈手掌引向上首一位白须老僧道：“诸位师兄弟，少林弟子，老衲在此向各位引见两位师兄，这位是开封府大相国寺观心大师，”

又指向观心下首一名身材高大的老僧说道：“这位是五台山清凉寺神山方丈的师弟神音上人，大家参见了。”

“见过师兄（师伯/师叔）！”殿内众僧对着两僧双手合十行礼，心中却是一凛，五台山清凉寺方丈神山上人与本寺方丈在武林中威名甚胜，并称“降龙”、“伏虎”两罗汉，若论武艺这降龙还在伏虎之上。

神山上人常言出家人过问武林俗务未免落了下乘，这不是落本寺玄慈方丈的脸吗？少林寺千年大派，武林无冕盟主，江湖支柱，国之柱石，岂能因你一句话就自废武功，不过问江湖恩怨？

清凉寺方丈师兄不待见少林，作为师弟的神音过来作甚，来查少林管了多少俗务？

“哈哈哈，”一阵短笑声接过了玄慈方丈的话语，只见神音上人站起身来朗声道：“少林寺果然人多势众啊，今日得见诸位高僧和诸位师侄，贫僧实在是三生有幸。”

玄慈和身后一干师兄弟同时躬身道：“师兄谬赞，愧不敢当。”他们听得神音说什么“人多势众”，心中隐隐不适，只是诸玄毕竟是得道高僧，脸上庶无异色。

神音上人微微颔首道：“今日我来除了听诸位师兄开坛说法、弘扬教义外，也想让本门弟子向诸位师侄切磋武艺，还请各位师兄不吝赐教，指点一二。”

殿内诸僧心中一动，暗道：“来了！”

神音上人伸手指向身后三名年轻和尚介绍道：“这是本门二代弟子，天冈、天心和神秀，天冈是贫僧的弟子，天心是我掌门师兄的弟子，至于神秀，当年我掌门师兄见他良材美玉，资质太过优秀，就决定代师收徒，让他入了神字辈。”

慧明往神音上人那边轻轻瞟了一眼，心道：“五台山有四神：神山、神宵、神音和神林，这会又冒出个神秀出来。好家伙，第一辈是神字辈的，第二代弟子又是天字辈。第三代岂不是要按“宇宙洪荒”去排？按这样的排法，天庭都放不下你们了。”

相比五台山清凉寺，少林寺的法号就普通多了，也大多契合佛门典籍。慈悲苦难，寂净垢生，颇有些农家人给小孩取贱名以便好养活的感觉。

清凉寺三名弟子走上前来，对着玄字辈高僧和殿中其他僧人各行了一礼。众僧均对神秀僧人十分好奇，只见其白面净皮，身材矮小，柔柔弱弱地站在两位“师侄”边上，实看不出有上面特殊之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玄慈与边上几位师兄弟对望了一眼，摇了摇头道：“神音师兄，我佛门弟子以勤修佛法为要，这习武切磋却是没有必要了，我与神山师兄神交已久，只恨至今未能一见。神山师兄武功超绝，五台山功法不凡，这指点二字，少林寺愧不敢当。不如请神音师兄你开坛讲法，以饷少林全寺弟子，如何？”

……

少室山下大路边，雷正打开锦囊，从里面夹出一张白色布条出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两排字，一共九個字：

无欲则刚，有欲则金刚。

他扯了扯背上的布包，抬头看了看隐没在深山之中的庙宇墙瓦，转身沿着大路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