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小心兔子（四）生人或为鬼

齐斯面上不动声色，看李芳还在接水，他直接循着血腥味走到一张办公桌旁，将手中的电脑和教案往桌上一放，顺手将桌角的一张名单揉成一团塞进口袋。

脚尖感到一丝湿意，他微微低头看向地面。

一摊暗红色的鲜血从办公桌下渗出，缓慢地流淌，不知何时浸透了他的脚尖。

“陆鸣，马上就要中考了，要是考不好的话，你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李芳的话音伴随着汩汩的水流声，在背后响起，显得有些阴森。

“留在这儿挺好的，我很喜欢这所学校。”齐斯说，他后退几步，在干净的地面上留下一个血脚印。

此刻，从他站着的角度刚好能看清办公桌下的景象。

那里蜷缩着一具扭曲的尸体，齐斯确信这是在他进办公室后才出现的。

尸体毛绒绒的兔脸从桌底探出，仰头注视齐斯，五官依旧能辨认出生前的外貌。

是李芳，她已经死了，变成了兔子！

那上课的李芳是怎么回事？

是鬼，还是别的什么怪物？

“陆鸣，你不是一直想离开吗？”水流声停了，身后传来可疑的摩擦声，“怎么忽然想留下了？”

李芳正在转身，即将走过来。

不能让鬼怪看到自己的尸体，不然它会成为厉鬼。

在游戏论坛里潜水这些天，一些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有的。

齐斯侧身一步，挡在办公桌前。

他面不改色，抬脚将探出半个身子的尸体踹进办公桌深处。

两秒间行云流水地完成这一切，齐斯转过身，直视李芳的眼睛：“陆明死在这儿了，我要留下来陪他。”

他有意放缓了语速，使得这句话听起来阴恻恻的，如同鬼怪低语。

李芳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眼神中尽是恐惧：“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死啊活的，小小年纪心思不放在学习上！”

她的恐惧那样真切，好像齐斯才是盘踞在此的恶鬼，正满含恶意地嘶嘶吐信。

这是什么情况？总感觉你好像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啊。

齐斯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无辜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温声道：“老师，我开玩笑的呢。”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听起来更古怪了。

李芳皱着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回去上课吧，永生科技公司资助你读书，不是让你乱来的。晚饭之前把检讨送过来。”

之前的异常消失无踪，现在完全是正常的师生对话。

齐斯看着系统提示上闪烁两下后趋于稳定的【当前为中立阵营】一行字，眉眼弯弯地笑了。

稀里糊涂地度过第一个危机，他从善如流地离开办公室。

在跨出办公室的门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尽数消失，归于面无表情。

副本开局的文字提示往往起着提纲挈领的作用，蕴含重要的信息。

先前齐斯一直在思考，那首在现实里同样耳熟能详的《十个兔子》儿歌究竟有什么隐藏义项。

而现在，他有些猜测了。

最初的一幕，夜晚的森林里，三个人埋了一个小女孩，而他作为过路人目睹了这一切。

和儿歌对应起来就是，六、七、八三只兔子一起埋了五兔子，他顺势成为了目击者九兔子，同时承担着将真相讲给十兔子听的任务。

如果缺少了他这一环，故事就无法讲完。

所以，他才会如此轻易地度过办公室这场危机。

因为，一旦他出事，就会出现逻辑悖论：真相随着九兔子的死被掩盖，儿歌的后两段不再存在。

“目前看来，在我将真相告诉十兔子前，我有八成以上的概率是安全的。不过，十兔子是谁呢？”

线索太少，无法做出明确的判断，齐斯也不打算进行无端的猜想，为自己增添干扰。

他摇了摇头，清空散乱的思绪，闲庭信步地走回初三（9）班的教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期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和他说话，这让他确信陆鸣的人际关系实在很糟糕。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大多好奇心重，如果有同学被老师叫去，总会有要事情的人问几句办公室里的经历。

除非是有意孤立。

用冷漠和忽视组成罗网，将人层层封锁，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中，美其名曰互不干涉……这种行径齐斯再熟悉不过。

记忆里的某一块被触动，齐斯的唇角漾开明媚的笑意：“陆鸣过去的经历和被孤立的原因要深挖一下，那个叫作‘陆明’的哥哥也可能是突破口……”

“时机到时可以了解一下‘兔子’的象征意义，等晚上看看还会不会做相关的梦。”

主线任务还没触发，只能梳理已知线索，再根据不着边际的猜测制定探索计划。

齐斯从口袋里拿出皱成一团的名单，在桌面上展开。

可以说，他闹了那么一出，主动被请到办公室，就是为了不着痕迹地拿到名单。

基本上只要是正规学校，班主任老师手头都会有学生名单，用来每天早上点到。

而从名单上的到校情况、勾叉的形状，甚至是笔触，都可以呈现很多信息。

名单的标题是《走读生到校情况》，齐斯注意到，上面一共有三十六个名字，而班里明明有四十个人。

他打眼扫视过去，借助短期记忆将名字一一记住，终于确定：上面没有陆鸣的名字。

“陆鸣是住校生，因为是少数群体，四个住校生之一，所以被孤立……这样的逻辑链未免有些刻意了。”齐斯眯起了眼。

从李芳的话语可以推断，陆鸣很有可能一直住在学校，这样才会有“想要离开”一说。

一般的学生哪怕住校，也不可能会永远留在学校，李芳的表述怎么听怎么古怪。陆鸣身上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

其他三个住校生也是这样的情况吗？

名单最上面一栏是时间，从【8月1日】到【8月7日】，下面都打满了勾，看来这七天没人缺勤。

“八月份上课，这算是非法补课吗？”齐斯出于只有自己能理解的幽默感，开了个玩笑。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陡然间皱眉抬头。

教室前方的黑板上赫然写着今天的日期：

【8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