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夜火
第145章夜火
远处的水泊里,两伙水军正在厮杀,只是一方多为渔船,另一方除有巨型海船,尚有几艘中小型舰船,结果渔船被撞翻当场,无数充当水军的乡兵跳入水中,随即被梁山水鬼揪住,一刀攮入后心。
“去死!”
鲜血飞溅,人头飞出丈远落入水里,沉沉浮浮间,鲜血晕了开来,肌肉虬结的阮小二抹了把脸上的鲜血,杀气腾腾的看着船上的军士:“投降不杀——”
早被杀的胆寒一众官军当即弃了刀跪下,阮小二四顾张望,见着其余两兄弟处也是一般情景,当下咧嘴一笑:“将船拖回山寨,救起落水之人,这都是上好的苦力,莫要都淹死了。”
轰然笑声中,隶属三兄弟的水军汉子翻身下水,浑不在意此时乃是初冬时节。
“通知危昭德兄弟,莫要再撞毁船只了,都是山寨财物,自家东西打烂了岂不心疼?”
豪爽的语气说出,有人拿起旗帜挥舞不停。
……
血腥的味道在空中飘荡,禁军军士带着肃杀的表情走在适才的战场间,手持长枪对着每具倒地的梁山寨兵尸体刺上一下,显是在排查装死之人,至于并未立时死去受伤呻吟的,随即走去一枪戳下结果性命。
“可恨神臂弓不多,不然定让这些猖狂贼子饮恨在此。”
黄安见外边安全,带着一部亲兵同众将走出大寨,对那些禁军搜索死尸身上财物的行为视而不见,只是眯着眼帘看向何涛:“你说那些贼人逃走后可还敢在野外逗留?”
“主帅神威,那些山野草寇如何比的我军骁勇?此时定是落荒而逃,跑回水泊了。”何涛乐呵呵的抚摸了下冰冷的铁盔:“可惜不是那伙马匪过来,不然以神臂弓射之,当可全歼在此。”
黄安摇摇头道:“没那么简单,若想全歼那伙马匪,还需人在前缠住才可,否则其来去如风终是麻烦。”
想了想,转头对一旁传令兵道:“让他们快些打扫战场,几十人而已莫要磨蹭。传讯水军,让他们狙击这伙草寇水军,莫让其接应上,我要把他们全歼在这陆地上。另外点八百人去迎接杨志,让其快……”
黄安陡然住嘴,眯着眼看向前方,那是东南的方向。旁人见他住口不语,只是顾看,不由顺着他视线望过去。那边一伙不足半百之数的军士狼狈奔逃而来,带来了此处不知的讯息。
乡兵为主的水军被全歼,船只皆被拖走,除了被杀死的,只余下他们一伙不足三十人侥幸从水中逃生,其余皆被梁山水匪抓了回寨,就连船只也被拖走。后方制使杨志运粮被劫,杨志被击败逃走不知所踪,粮车全被梁山之人缴获。
听闻此言的人当即炸了锅,两个讯息一个比一个让人惊恐,前者不过过不了水泊而已,后者却是面临断粮的危险,不,是铁定要断粮了。
此时离着巨野有段距离,就算那边立刻往军中运粮也是来不及,更何况对方有马军在,定不会让粮草平安送来。
“直娘贼!那杨志不是天波府的后人吗?怎生如此没用!”黄安嘴里发苦,话语隐隐蕴有怒气,旁人皆是低下头不敢说话,何涛想说什么又闭了嘴,神情也是凄苦的很。
“先回营寨,如何行事……”黄安咬了咬牙:“待商议过后再行定夺。”
一众将官纷纷对视一眼,皆是点头应允,只心中发愁,此次怕是难以善了了。
……
树林里,战马不停张着嘴呲着大白牙,啃食着骑士喂给他的豆饼,不时摇晃一下尾巴,扫掉落在屁股上的枯叶,有吃完的战马低着头喝着头盔里的清水,随即抬头打了个响鼻,对着主人蹭了蹭。
围成一圈的马匪中央,新入伙的姚刚用完好的胳膊攒着枯枝敲打着一旁的树干:“那黄安不过一团练使,只是家中关系比较硬才当上的联军主帅,自身才学如何倒是不知,不过济州这边没甚出名的将官,遮莫是个没用的废物。”
吕布等人相视一眼:“如此说,可以硬打了?”
姚刚迟疑一下,敲打树干的手一停,随即扔了树枝道:“这却是不知,这人已知我……郓州全军覆没,当会另有打算,只是是进是退却是难说。”
接着看向吕布道:“咱们可说好了,那黄安交由我处置。”
吕布看了眼姚刚:“战场上瞬息万变,你若是命好,他自会到你手里。”
姚刚狞笑一声:“老子命惨的很,只这次就算逆天改命也要他死我手里,不然这念头不通达!”
正说着,外围响起马蹄声,一众休息的大汉皆是站起身看去,只见四骑快速打马而来。
“咦?”牛皋眼尖一眼瞧着来人:“这喷火的牛鼻子和谢宁兄弟怎生来了?”
话音一落,那四人已是纵马到了近前,纷纷甩蹬下马,两个马军寨兵跑过来道:“禀首领,那济州军已经安营扎寨,外围多有鹿角拒马,约莫打算防御为主,我二人回来时碰上前来寻找的谢头领与寇头领,是以一起过来。”
谢宁与寇烕也不敢怠慢,连忙近前将步军所遇之事说了,末了说了句:“哥哥,如今对方依托营寨防御,我等已是吃亏,这神臂弓射程远,穿透力强,若是对准马军发射,则不免损失惨重,请哥哥小心。”
“神臂弓?”吕布皱起眉头,看向一旁姚刚。
这大汉也不藏着掖着,开口道:“是禁军装备,只是多集中在京畿与西军中,地方不许私造。我郓州也有,只是程万里那厮不准携带外出,说是用来守城要紧,倒是没料到济州这边竟然调出三十架给那黄安使用。”
吕布依然皱着眉:“那弓射程几何?如何能伤的穿着铁甲的步卒?”
姚刚这才恍然吕布不知,当下解释道:“那神臂弓说是弓不如说是弩,需脚踏而开,外面皆传能射三百步,能洞重扎,其实却是谬传。那射程百五十步内尚能杀人,过了这数就难射中,只是能射到三百步远罢了。”
稍微一停,用手摸着下巴道:“只是这弓在七十步内甚是奢遮,透铁甲而出是没问题。”
一众强人面面相觑,吕布则是双目一亮:“踏弩?倒是好东西,给那黄安用却是可惜了。”
姚刚闻听张了张口,想了下又闭上。
“哥哥,如今怎处?”卞祥望向吕布:“若是强攻,遮莫要死不少人。”
“可惜无法回山吃晚膳了,等天黑我等在行动。”吕布望望天,看向谢宁道:“告诉杜壆,让他等好生养精蓄锐,某这边会在晚间发动攻势,让他看到敌营起火再行杀入。”
又对着一旁吩咐道:“去通知水军众人,让他等晚上协助攻寨,多用火箭点燃对方营地。”
接着面向寇烕道:“兄弟就莫要回去了,晚间水军若是不顺,尚需兄弟伱的手段。”
寇烕丑脸露出笑容:“哥哥且看贫道的。”
吩咐妥当,有人骑马奔了出去,那边谢宁点点头,也是反身骑马回去,吕布看向众人道:“都好好休息一番,今晚送那些宋军上路。”
“是。”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靠近水源的官军大寨,没有粮草的官军大营怨声载道,军士只得掏出身上携带的干粮,就着冷水咽了,反倒是让不少肠胃不好的人跑起了厕所。
主帅的大帐燃烧着数个火盆,白日间出去溜了一圈的一众将官低头耷拉甲的坐在位置上不吭声,比起外面的军士,被下令闭嘴保密的众人心中满是绝望,本以为只是捡个功劳的行程陡然间变成了要命的事情,只此一条就让人无法接受。
黄安在上首头疼的看着下面众人,今日白天自两道消息传来,他就慌了神,偏这营中大小将官都变成了锯嘴葫芦,使得他心中更加烦躁,最终一拍桌子挥手道:“都回去歇息,明日一早返回巨野,今晚各自紧守营地,莫要被人袭营。”
一种将官这才如逢大赦,赶忙出去,黄安自己草草用了些膳食,看天色已晚,本想睡觉歇息,哪知躺倒后辗转反侧睡不着,只得站起身走出营帐。
“主帅!”外面守夜的将官见到黄安忙不迭行礼。
“可有情况?”
“尚未有发现,一切平安。”
“让值夜的军士打起精神,注意外面的响动。”黄安揉了揉脑袋,直觉今晚可能不太平,然而对方会如何做他确是心中没底。
几声夜枭的叫声响起,黄安紧了紧衣服,看了眼被初冬夜晚冻的直跺脚的军士也未说什么,只是心中有着淡淡的不满,总觉这些人在懈怠偷懒。
然而下一瞬,沉闷的马蹄声在夜晚响起,黄安脸色一变,连忙让人敲响警钟,整个营地似是炸开了一般,无数的身影从营帐中钻出来,有人干净利落的穿好甲胄,有人却怎么也系不上带子,只得挂着歪歪斜斜的甲片拿起武器,然而轰然的马蹄声却是渐行渐远,逐渐于无……
提刀拿枪的军士茫然的看着夜色,放哨的军士仔细瞧看良久,方才给出信号——没有敌人。
黄安紧皱眉头,再草包他也读过些兵书,此时已是知道贼人用的乃是疲兵之计,然而黑夜里他也无法反击,神臂弓虽是好使,在这黑夜里也和没有一般无二。
“发生什么?”
“好像没敌人。”
“没敌人示警作甚,真真气煞人也。”
黄安看了看四周嘈杂的军士,听着他们嘴中的抱怨暗骂一声蠢材,吩咐一句:“让一半人睡觉,另外的守夜。”
随后找来何涛,在大帐中同他商讨起来:“这梁山之人不想我等睡觉,何观察可有以教我如何应对?”
何涛闻言皱眉苦思一番:“涛也没什么好办法,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派出骑兵驱赶对方。”
黄安摇摇头:“似此就如肉包子打狗,我等除了损失,什么也得不到。”
“那我也是无法了……”
何涛摊了摊手,下一瞬,轰然的蹄声再次在寂静的夜里响起,黄安揉了揉额角:“让厢军速度挖一条沟出来,以防对方偷营进来。”
又叹口气道:“另外传令,让值夜的人不必马上敲钟,等对方真的靠近过来再敲。”
命令下达,有人欢喜有人忧,禁军大爷自是不想值夜,当下一番“讨论”后,禁军指挥使开心的回去睡觉,留下四个鼻青眼肿的厢军指挥使咬牙切齿。
黄安自也会营帐躺下,不多时,马蹄声再次,随后匆匆远去,嘴角露出一嘲讽的笑容,有营寨到底比没有的要强,这伙贼人当是不敢强攻营地。
意识慢慢模糊,夜晚再次安静下来。
……
深夜静了下去,一轮月牙跃上天空,散发着暗淡的光芒,不时被飘过的阴云遮住脸。
面临水泊的一面有十数人从冰冷的河水中冒出头来,轻手轻脚的上了岸,小心翼翼的靠近岗哨,掏出一把匕首猫了过去,只一抹,随后快速稳住人身,将身体靠在一旁,看起来好似睡着一般。
有巡逻的军士走过看见,也只是笑骂一句,随后离开,全然没注意到今夜的鸟叫声不比往日。
数十艘舟船从漆黑的远处出现,撸浆齐下,发出哗哗声响,随即有人站起,强弓绰入手中,包裹着油布的箭头被人点燃,一片吱嘎的开弓声响中,练成不规则线条的火箭被人斜举对准远方。
片刻,一声呼哨,夜空里,一片弓弦的颤音响起,腾空而起的火箭划过一道弧线,犹如流星般坠落下来,看的远处正好巡视过来的军士目瞪口呆,随后惊叫出声:“夜袭!”
霎时间,金鸣之声在夜空盘旋,黄安猛地睁开双眼,掀开被子飞身下床冲出自家营帐的瞬间,他感到天都塌了下来,瞳孔倒映着着火的光芒,天空有橘红的光点坠落,随即引起更多的火焰。
梁山贼子!
黄安颤抖着身躯咬牙切齿,然后陡然间听得一声巨响,猛地扭头,口中呢喃:“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