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燕山关破
燕山关。浓厚的魔气从一片废墟上驰过,暗沉沉满地血迹,原本光华流淌的阵法被拆得支离破碎,唯有偶尔地上裸露出的石头上的微光阵纹隐约发着光。血气滚滚,魔烟冲天,仙光渺茫不可见,四处都是杀喊、法器碰撞之声,滚滚的黑云弥漫近百里,飞速向南而去。赵停归驾风在空中疾驰,脚底下正踩着一朵小小的金色云彩,手中则捧着枚白玉小灯盏,放出彩光。这金色云彩每每要提速而起,便有紫光从重重魔云中飞出,他手中的白玉小灯盏立刻升起彩光抵挡,发出一阵碎裂消解之声。赵停归这法器着实不错,将紫光抵挡得严严实实,可这紫光虽然被碎裂消解,却有一阵白色的光华落下,他脚底的云彩刚刚升起金光,立刻被白光牵动,黯淡下去。“轰隆!”紫光反复轰鸣,打得赵停归面色一阵青白,身边的师弟身着锦衣,颇有些风度,纵使在危难之间,依旧声音沉稳:“大师兄…这慕容恭实力强横…恐非你我所能力敌!”赵停归面色沉沉,心中早同样是冰凉一片,以往总是八面玲珑笑盈盈的面上如今略微苍白,嘴角还隐约有些血迹。“唐摄都…唐摄都…”赵停归晓得屠龙蹇突破,想过此人之后的日子难堪,可着实想不到唐摄都隔夜就敢叛出青池,投入敌方,坏了大好局势。他如此一叛,前线可谓是兵败如山倒,李玄锋实力出众,兴许还能逃得一命,其余之人恐怕是十不存一,赵停归听了这消息,心中已经凉到了底。“余肃也是个废物…”余肃的兵马就在燕山关不远处,才行出数百里便求援起来,赵停归那时尚不知唐摄都叛乱,心中不安,派了几人过去,果真没有回来。他心急如焚,在关中等了片刻,只望见五道灵风冲天而起,被几只魔手瓜分,赵停归只能呆呆地道:“余肃多半死了…”余家的【长风笼】很出名,其中关着五道风邪,赵停归当年亲自去看过,如今这模样,【长风笼】都被人拆了,余肃安有活路?随后慕容家的慕容恭赫然带人从关前杀出,燕山关空虚,赵停归手中只有五位筑基…还有什么好挡的?还有什么可挡的!他不晓得紫府如何交换利益,可燕山关内里亦有魔修作乱,只撑了半刻钟便全线崩溃,赵停归甚至都来不及找齐几位师弟,立刻被淹在滚滚魔烟之中。赵停归实力相对于寻常人算得上不错,可到底是出身卑微,虽然宁家暂时赐给了他几样法器,可他的功法和法术怎么能和慕容家嫡系相比,仅仅是抵抗了几十回,顿时吃不住对方的攻击,不得不撤走。若非手中有这几样法器,赵停归早就陷落在魔修围攻之中,他与师弟林乌宁一路逃至此处,慕容恭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似乎还对收获不满意,想要多吊出几人。赵停归心中冰寒,师弟林乌宁复又喃喃道:“师兄…这魔头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恐怕是快到了江边,见钓不出人手,准备收网了!”他当然晓得林乌宁的意思,慕容恭方才以一己之力打碎了燕山关的大阵,虽然有借助法器,可这法器加持之下的实力是做不得假的,两人恐怕逃不出去了。“轰隆!”明亮的紫光再度落下,赵停归手中的白玉小灯盏浮现密密麻麻如今毫毛般的彩光,赵停归被打了个踉跄,脚底的风去了大半。这慕容恭了不知修行的什么,手中说不准有『府水』法器,每每他的法术落在身上,随后就有一股驱散的威能传来,让他脚底这法器始终不能架起。又吃了两记攻击,这男人猛地沉默下来,沉沉地望了一股魔雾深处,轻声道:“乌宁,我等已经逃出这般远,身后追着的无非就是慕容恭,我持着【白华盏】替你挡下这魔头,你踏着【禄上云】,独自向南逃生去吧。”林乌宁听得呆了呆,心中无限复杂,想要说些拒绝的话,却闷在胸口讲不出来。林乌宁早些时候对这大师兄并无多少好感,赵停归贫苦出身,一路走到如今的地位固然是个奇迹,可他总是喜欢拉帮结派,邀买人心,又爱惜羽毛,顾及名声,颇有些玲珑模样。林乌宁是峰主之子,生来就有些矜持尊贵的气度,觉得他一副小人模样,不能成大器,一向看着不顺眼。可时间久了,他同样发觉赵停归虽然日日奔竞钻营,可对自己峰内的弟子是真心爱护,渐渐的也放下芥蒂了。他往年常常鄙视赵停归为了三瓜两枣的利益四处忙活,没什么尊严可言,如今听了这话涨红了脸,有些软弱地道:“师兄未来可期…还是我来…为师兄断…后…吧。”“乱说什么!”赵停归没有心情关注他的态度,沉沉的在雾里扫视着,想为他选一个逃走的方向,林乌宁嗫嚅着退缩了,赵停归喃喃道:“我答应了李曦峻…允诺了李清虹,到头来半刻钟关破,连我自己的师兄弟都找不到,更别说李月湘了…”林乌宁只道:“这怎么能怪师兄!我晓得李月湘是李曦治的妹妹,李玄锋可怖,李清虹实力也不错…可这几人能回来几个?大可不必…”赵停归摇头,低声道:“我本不该派人出去接应…燕山关半刻钟破,一大半的责任都在我身上…越北诸家或多或少都有修士在关内,若是我独自逃生,必遭千夫所指,人见人厌!”“我还有什么脸面渡江回去?”赵停归答了一句,表情还算平静,见师弟还是一脸不解,只好低声解释道:“我早知有这天,自从宗内派我去——无依无靠、毫无背景的赵停归前去收拢修士,随后又将我手上的筑基修士通通抽走,我便明白我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林乌宁有些懵懂地看着他,赵停归只道:“昔日迟家不须在乎任何人看法,如今却暗弱,不能像从前那样横行霸道,如此大败,半刻钟破关,从上到下,数上一二三四,都要有人出来遭罪…”林乌宁似乎渐渐明白过来,赵停归只将那金云托在他脚底,全身法力都往白玉般的灯中注去,看了他两眼,终于道:“师弟常说我奔竞钻营,我晓得你难以理解,可我上山前是田户之子,仅仅背了一把镰刀罢了,不钻不足以立足。”“后来才明白不钻是死,钻到底是也个死…已经晚了,诸修都以为我背后是宁家,其实错了,我背后什么也没有,早就被捏好了,迟早要落子。”他法力贯入云中,将林乌宁送向南方,沉沉又温和地叹了一句:“师弟看不起我,我一直晓得,却不妨碍救你,师尊带我上山,教我爱护诸师弟,我一直记得。”他身上腾出白光,手中的法器光华大放,将席卷而来的紫光挡住,七窍皆流出血来,面前的慕容恭本戏谑地看着他,如今也渐渐正色。林乌宁埋头冲出黑云,脚底的法云越飞越快,迅速没入沉沉的云中,脚底下是一片魔云,满地都是残骸,足足飞数里,魔气这才慢慢淡下来。他蒙着头驾风飞着,一直看到波涛汹涌的大河,越过这河一直向南,心中的恐骇才慢慢落下来些,师兄的话语在他心头回荡了片刻,感激之余满心都是不知所措。“继续往南是望月湖…”林乌宁顾虑片刻,还是没有落足提醒一二,生怕耽搁了时间,转了方向往边燕山绕去,暗暗算了时间,若是搬了救兵回来,兴许还能救一救赵停归。……青杜山。最冷的几天过去,大雪渐渐收敛,湖上的冰虽然没有化开,却已经薄了许多,李玄宣画完了符,拢了袖子在山中走动。听闻北方的局势越来越复杂,可自家人的消息却一天天少下来,李周巍也忙碌起来,李曦明除了闭关就是闭关,那孩子的事情始终没有着落。李玄宣斟酌了片刻,还是决定去寻李周巍,谁知正走到殿门前,迎面正撞上他。少年面色沉沉,已经比李玄宣高出一头还多,双目金光流转,满面思索之色,身上的黑氅沾了点雪,正一点点化开。“煌儿…如何了?”李周巍稍稍行了礼,答道:“方才有魔修遁入山越之地,勾结了几个西潭遗族,要抢了灵稻逃去,方才处理干净,便来见一见大人。”李玄宣点头,李周巍抬手将殿门紧闭,隔绝内外的阵法运转,他这才显出忧色来,轻声道:“我早些时候安插的亲信在北边河岸观察,刚才回来通报,说是魔烟甚猖獗,一度向南,连燕山关都被魔烟笼罩,恐怕遭了魔修,情况不容乐观。”李玄宣深深叹了口气,低声问道:“家中的命玉可有征兆?”李家嫡系都有温养命玉,存在祠堂之中,五到十年之内若有生死危机,命玉之上便会显现,李玄宣所问的便是这个了。李周巍摇头,提醒道:“江北之地已经乱作一团,连紫府摩诃都算不准,区区命玉哪里还能显现?早在他们入了徐国之时,这些命玉便失去光泽,不能显现安危了。”李玄宣只好点头,踌躇了片刻,作了最坏的打算,问道:“倘若燕山关破,魔修一直冲到徐国边境…又要如何应对?”“只看青池反应。”李周巍显然也是早早想过的,直言道:“如果是反应快一些,在大江上拦住魔修,还能再构筑一防线,重新组织修士抵御…若是不能…”他金色的眸子望了一眼北方,一字一顿地道:“便只能在望月湖北岸抵御,费家就是前线!”李玄宣心中早有预感,听了这话,依旧是叹起气来,答道:“早些时候曦峻许了这样多的家中修士前去,与我说休戚与共…我还有些看轻,如今看来,魔修已经要杀到面前了。”李周巍提及费家如此郑重,显然已经是在暗示:‘若是到了那般境地,一旦再败一场,恐怕就要丢掉北岸…’青池一但再度后撤,自家可就是南北相争的前线了!到时又该如何自处?无论打赢打输,当地的百万凡人又该如何处理?李家在望月湖南岸经营了这么多年,一旦丢了此地,哪还有别处容身?难道真的丢了这万方灵田、数道灵脉不要,逃到东海去?‘倘若到了那般地步,我有何面目去见仲父、叔父?’老人举着茶迟迟不饮,担忧起几个晚辈的安危来,李周巍却望着北方,轻声道:“要作好准备,我已经多派几个忠心的去探查了。”白猿前几日才与李承辽回到族中,李周巍却没打算把他派过去探查,虽然白猿的实力强一些,来去也方便,可毕竟刚刚突破筑基,一旦被北边的魔修逮着了,又要折损一大战力…他沉沉地看着,眼中的金光慢慢闪烁起来,心中度道:“如果是真到了这般境地…恐怕不能再拖了…服些丹药,全力闭关,先行突破筑基再说…”李家如今得知的消息已经多得多,练气突破筑基并非越快越好,最好多练习些法术,一直到四五十岁左右筑基最为合适,最晚也不能超过六十。李周巍修行的功法是李家有史以来品级最高的五品功法《明华煌元经》,本身又是异于常人,天生就与明阳息息相关,修行速度本应快得惊人。只是一来为防太过惊世骇俗,引来些不必要的瞩目,二来也是稳扎稳打、修行法术与戟术并重,故意以夯实基础为主,并无锐意进取之意,这才慢下来。可就算他慢下来许多,修行速度也是超过了当年的李曦明,不到二十岁就达到了练气中期。李周巍当下眸光闪动,暗暗有了断决,下头却上来一人,手中持着一封小信,交到李周巍手中。他用独特的手法解开,看了两眼,挥手让那人下去,轻声道:“有长霄门玉伏子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