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宫中
永乐宫中，日光已耀，但殿内却照不进光，
流云晚起，正梳妆，那张平时总是开心不已的脸此刻满是忧虑。让她忧虑的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下午的时候要去学乐器，只是她不喜欢，因此至今不会。
相比弹琴她倒是更喜欢骑马些，记忆里兄长经常会带她一起去打猎，可是，她看向墙上的弓，已许久没有用过了。
旁边的小侍女一边为她梳妆，看她面色不愉，又一边说道：“既然公主不想去，那去求皇上不就好了，皇上那么宠爱公主，若是公主不想去，他定会同意的。”
流云对于这自然清楚，应该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因为小侍女的这一声说起，又唤起了她的情绪，打扮完后，她没有去学乐器的殿中，而是又来到了熟悉的地方
一个在这一隅显得空旷的地方，上面是浮云，下面是临安与江山，还能看到太和殿，上面金光一闪一闪，每当她想念兄长时，便会来到这里。
她还记得，记忆中的兄长，是怎样的。所有人眼中优秀的储君，是兄弟和睦的模范，而在流云心里，兄长还要更优秀一点，是接近完美的存在。
这里也是他带自己来的，说是他心情不好时就会来这里看看，她那次好像是第一次看着那样的兄长，她不明白，几乎拥有一切的他在为什么烦恼。
可是看向她时，他依然是满含笑意，他看着天上的云，又看看她，说那惊心动魄的美，就如同她一样，这就是她封号的由来。
是的，流云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封号，在所有公主中，只有她受此殊荣。
这么多年过去了，改变的是什么呢？她仍旧最受宠，可她不愿再往那边去了，因为他的改变。
她曾百思不得其解，可现在已决定不再想了，反正也不会得出答案，既然他们都不愿告诉自己，自己也管不了，她决定想点开心的事，让自己心情好起来，于是她便想到了晋微良。
阿良已经有几天没有来找自己了，她想要去找他，可是最近又出不了宫，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呢？甚至有的时候明明在却不主动出来见她。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除了那些事外又会做什么。
她当然也可以肆无忌惮，但也不免小心翼翼。
想着想着，她又想起了与晋微良认识的缘由，正是出自兄长，他们的初见算不上多好，她也不喜欢那个沉默不语的少年，可是当时还是太子的他为流云求来旨意，让两人定下亲事，她因为兄长才对他有几分好脸色，可是之后，兄长便变了，在这之后，只有晋微良一直陪着自己。
一想到这个，她心情又不好了起来，于是她转身离开，向早已迟到的学琴的地方走去。
等她匆匆来到教授乐曲的地方，千玦已经练完了琴，正要回去了。
千玦在天微亮时便已起来，准时抵达了这里，已在这里度过了一个清晨。
似雾濛花，清桐流响，随着消逝的琴音，琴已摆放回原位。
说不上十分喜欢，只是必须要去而已。现在所有的一切已做好，她接下来要回去了。
也是正巧，两人刚好在门口遇上。千玦一般在外面都是温顺少言，因此礼数到位，低垂着眉眼，向流云施了一礼。
流云哼了一声，算是应答，直接进去了。
千玦对此习以为常，默默回到住的地方。她所住的流华宫较偏，一路走到较清幽之处，才到宫门前。
她走入大门，绕过小庭院，便看到了靠柱而立的徐澄之，正闭目休息。
等千玦一出现，徐澄之便睁开了双眼，依旧笑着，向她打招呼，但笑容比往日浅了一分。千玦也见怪不怪了，挥手让身旁的侍女下去后，便走了过来，并邀请他去里面坐坐。
徐澄之倒是有些意外，然后点头同意了。进入里面后，他发现外面看起来不怎么样，里面倒还不错，毕竟也是一位公主住的地方，但除了屋子本身外，就没什么其他装饰了，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一张对弈的桌子，上面是棋盘，可是却只有一条凳子，也不知她平时在与谁对弈。
千玦让侍女搬了个凳子进来，徐澄之这才有地方坐，至于她自己则去泡了一壶茶。
徐澄之安静地看着她娴熟的动作，等她将杯子端到他面前，他笑道：“你们公主还要学这些？”他端起茶杯，打开一看，茶水晶莹，茶香四溢，然后他饮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自然。”千玦在他对面坐下，回道。
“那诗词歌赋？”
“略通。”
徐澄之想起了渡船上那个侍女，然后他就最近读的书里的一点疑惑问她。既得到解答，千玦也了解了一下他的知识水平。
“我记得你这次也要参加科举吧。”她笑着看向她，除此之外什么也没说，但那微笑已经让徐澄之明白了她的意思。
徐澄之认真道：“我已经尽力了。”
千玦默默看着他，一会后她起身，来到旁边的书架，从里面翻了本小册子，递给徐澄之，说道：“你上次赠我那壶酒，这便送你了，两不相欠。”
徐澄之打开一看，上面是一些读书时的笔记，写有一些感悟之类。他顿时如获至宝，并把目光投向了书架。他看向千玦问道：“我可以看看那些吗？”
千玦不在意地点点头，里面不过是她日常看的一些书而已。徐澄之立即来到书架前，翻着那些书籍，有好多书他完全看不懂，比他平时要背的那么还要玄奥十倍，于是不禁感慨这世上的学问真是博大精深，不知道简从之他们是不是也都会这些，一想到自己与他们平时相交谈论学问顿时有点汗颜。
不过他也想起其中有几人考了好几次了，都未中，而且看起来心态良好，于是问起千玦朝廷的科考制度。
千玦就坐在那，解释他的疑问。两人一问一答，倒是十分和谐，千玦没有如往常一般问他来做什么，徐澄之也没有开口。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结束，话题总有说尽的时候，如期而至的沉默，谁也不想打破，只剩下书籍翻动的声音，但徐澄之的心思已不在此，来临安以后发生的事在他的心里一页页闪过，最终他还是回过头，却见盛千玦正笑着看向他。
他心里一空，沉声问道：“怎么了？”
她转过头去，看向棋面，很平常一般的问道：“徐澄之，你要不要成为我的棋子？”她坐在棋盘前，拾起一粒棋子。光从身后照进来，逆着光线里，她笑着的神色似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