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所见非实
一般来说，病房里削苹果的角色应该是探病的家属。
可在这间病房里稍微不一样。
身穿病服的白瑾抓着红彤彤的苹果，小刀随意舞动，薄薄的果皮被一卷一卷地削下。
而家属，其义妹白雾瑶，则上半身在床上横着，毫不客气地趴在被子上，压着兄长的双腿，头埋在里面，稍稍露出一丝眼缝看着他。
苹果皮削完了。
白瑾问：“要切块吗？”
“要。”
他单手托着苹果，小刀直直砍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现在是10月30日，战斗结束的第二天。
白瑾受了些伤，不轻不重，也就断了几根肋骨。主要是过载使用夜辰，牵动了伤口，灵力空虚，身体过于劳累昏睡过去，并无大碍。
听瑶瑶说，他昏过去之后，三女刚寻到他，消防队便来了。
超凡力量辅助下，没花太长时间便扑灭了山火，聚集在青阳城周围的妖兽群也开始回撤了。
管理局没有追究白瑾他们干了什么，这不合常理，大概是命运帮他们屏蔽了吧。
苹果切好，白瑾左右看了看，在病床旁寻到个玻璃小碗，恰好能装满苹果块。
“诺。”
推推少女的肩膀，将小碗递给她。
瑶瑶侧头，望着他眨了眨明亮的眼眸，撑起身爬上床。
说真的，有点重。
白瑾想动动腿，但膝盖和大腿都被压住了，只可作罢。
看着她张开的樱桃小嘴，白瑾知道该做什么了。
“啊——”
原本刚才宋安安也在，但她自告奋勇去办理退院了，虽然说实际上不需要她去，但她愿意便由她去了。
雪瑜不在，白瑾醒来之后还没见过她，通过电话，她有别的事要忙，晚点才能见到。
过去二十一天里，原本还有一人与他们一起，但现在却是不在了。
他们的话题默契地避开了她。
但是...
白瑾回想起系统说的话。
[诸紫薇没有死。]
他始终对所谓的系统保持警惕，但他还是很想相信这句话。
忆起系统的后半句话，他决定做个测试。
投喂完最后一块苹果，等了一会儿才得以抽出手指，那温热和湿润的触感他没有在意，早已习以为常，挪动屁股，在身旁空出一个位置，拍了拍示意瑶瑶坐过来。
少女略微吃惊，没想到他会主动邀请，便坐过去，兄妹俩挤在狭窄的病床上。
“瑶瑶。”
他揽住她的腰肢，二人靠得更紧了些，能互相闻到对方熟悉的气味。
“嗯？”
他没有看她，眼帘微垂，闪过一丝悲伤。
“紫薇姑娘她...”
提及这个名字，怀中的少女便浑身发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紫薇姐姐又救了我，对吧？”
“嗯，我不知道删除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她应该是把你送进了通道，然后...”
二人沉默了，他们都不愿提及之后的结果。
“不，不。”
白瑾连连摇头。
“我想说，紫薇姑娘还活着。”
“还活着？”
瑶瑶捂住嘴，瞪大了双眼紧盯着白瑾。
“她还活着？”
“是啊...”
难以言说的情绪在他的眼神里流动，或许这时候笑一笑比较好。
嘴角微微撩起，他决定将那个系统说的话告诉妹妹。
“我碰上....”
#&~da$
“瑶瑶。”
“嗯？”
“紫薇姑娘她...”
“紫薇姐姐又救了我，对吧？”
“嗯，我不知道删除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她应该是把你送进了通道，然后...”
那是悲痛的事实，但不能逃避。
“她死了啊。”
是啊，她死了。
白瑾闭上眼，不愿露出眼眸中的悲伤，瑶瑶却再也忍不住，眼泪一滴一滴地将洁白的被单染上颜色。
[宿主，请保持好你现在的表情。]
忽然，一道陌生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白瑾一惊，本能般展开神识搜索敌人，但下一刻，他被一段记忆淹没了。
一段很陌生，但又很熟悉的记忆。
那是他的记忆，刚刚发生过的记忆，但却被他遗忘的记忆。
他坐在病床上，和现在一般拥着瑶瑶，但说出的话语却完全不同。
连同这份记忆，他回想起了声音的主人。
“系统，这是什么回事？”
他是在心底问的。
[这便是之前系统告知宿主的“后果”，这是最轻微的一种。]
“我还是不理解。”
[诸紫薇还活着，这是事实，但命运拒绝你了解到这个事实，所以被抹消了。]
命运，又是命运。
与之前的猜测不同，这一次是确确实实的从他人口中提到确定的说法。
但白瑾还是不解。
“如果是命运的话，为什么我之前能从你那得知并记住呢？”
[因为系统是特殊的，而且命运也是很好欺骗的，它只在乎外在，只要宿主不符合命运的行为不被其他人观测到，命运就不会进行修正。]
“...能举例说明吗？”
[比如刚才宿主所做的，如果宿主独处一个封闭的密室中，任何人都无法得知宿主在里面做了什么事情，那宿主可以随意表达“诸紫薇未死”这条信息。]
[但如果宿主和刚才一样，在其他人比如宿主的义妹兼准女友面前以包含但不限于语言的方式传达“诸紫薇未死”，那么就会引来命运的修正。]
“请把‘兼准女友’去掉。”
系统沉默了，没有理会他，刚好他也需要静静。
因为脑子不冷静下来的话，他根本想不明白系统到底想表达什么。
命运、观测、伪装...
系统说过，它的目的与存在意义就是引导白瑾走向故事的终点，姑且认为是引导他走向胜利吧。
可目前看来，伪装是为了骗过命运，那结合上一条，难道按着命运的轨迹前行，他无法在升华之仪取胜呢？
不，还有另一种解释。
白瑾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赢得升华之仪，他是为了逮捕那个神秘人而来。
如果将成功逮捕作为故事的终点，那岂不是意味着命运阻挠着他？
好烦，好烦，好烦。
白瑾自认没那么聪明，他习惯了有什么事都与瑶瑶雪瑜讨论，但眼下这件事，似乎并不能说出来。
只能相信系统了吗？
它好像很自信，还让我自行验证真假....
它还说过接下来半个月不会遭遇天选者，走一步看一步吧。
[宿主。]
系统忽然说话了。
[请抬头。]
抬头？
白瑾呆愣地睁开眼睛，抬首望去，若说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大概是电视机了。
那是他醒来之后瑶瑶开的，现在正播着新闻。
目前播报的是关于山火的新闻，下一条，失踪者寻回...失踪者？
白瑾愣了愣，要说和失踪扯上关系的话，林雪羽干的那事？
主持人很快便提到了失踪者本身。
平安无事。
白瑾心生疑惑：除了林雪羽杀掉的人以外，还有其他人失踪了吗？
主持人又说了几句，画面便转给了现场记者，记者采访的对象让白瑾又愣住了。
那一位女子，衣衫褴褛，脸色苍白，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白瑾见过这张脸。
是当初只有一面之缘的那队猎人中的被称为“雅琳”的女子，她也在失踪名单上，而且白瑾取营救失踪者的时候没有看见她的脸庞。
她没有死？
之前他们是断定了林雪羽用血祭的方法杀掉了那些失踪者...等等。
白瑾回想起一个细节。
那些幸存者只是听见夜里的惨叫声，根本没有人看见过任何一个人被林雪羽杀死啊！
“系统，这是什么意思？”
他死死盯着屏幕，看着记者说出与“死难名单”数字相同的获救人数，心底缓缓问出这个问题。
[就和宿主猜测的一样，林雪羽没有杀过任何人，一切都是伪装，他骗了宿主，给了宿主一个杀他的理由。]
“伪装，他也是在欺骗命运吗？”
[宿主可以这么理解。]
我、我杀错人了？
白瑾慌了。
他是代表正义的一方，却杀死了不该死的人——非法拘禁未造成伤害后果是罪不至死的啊！
[宿主无需担忧。]
“？”
[与诸紫薇一样，林雪羽仍然活着，在未来宿主也许会与真正的他相遇。]
[请牢记，宿主所看见的，未必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