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思如狂
郭靖此次举办的英雄宴,虽规模不小,但主要以丐帮弟子为主,说来热闹,实际上却也只是胡吃海喝的人比较多。再加上这次的英雄宴一共会举办三天,除去了郭靖和陆冠英这两位主人家,包括黄蓉、程瑶迦等妇人基本上也就走个过场而已,之后便少有露面。此刻时近入夜,四下里仍旧是祝酒之声不断,时不时便能听见猜拳邀酒的声音。幸得这陆家庄在大胜关之内,地盘还不小,往后连绵的屋舍极多,院落也层叠错落,一望无际。此番又加上年年战乱,大胜关外已经被元兵占领,陆家庄别的不算富裕就是这地方不少。前厅里,一个美貌妇人端起酒杯,稍微客套一句,便请辞离开。一旁的陆冠英喝得五迷三道,见她要走,便招呼道。“夫人,你再坐会儿啊,今日众多英雄在此,你岂能如此不给面子?”程瑶迦柳眉微蹙暗生不悦,却也不好在这里发火。幸好陆冠英很快便被郭靖等酒友拉了回去,这才让她冷着脸起身离席。她一路走来,看着庄里庄外尽是一些喝得烂醉的乞丐或是持刀带剑的江湖莽汉,不觉又是暗暗摇头叹气。这般思绪之间,她径直就走进了后院厢房。她与陆冠英在此定居,作为主人家,这屋舍自是要大气一些,朱墙碧瓦,点缀琉璃,自是不用多说。屋子里面也是装点绫罗绸缎,自是十分富贵。程瑶迦本是宝应程家的富家小姐,样貌生得貌美,当年曾被西域白驼山的欧阳克看中,直接抢了去。当时正在四处游历江湖的郭靖和黄蓉听到了动静,便将她搭救了出来,她自此便对威风凛凛的郭靖暗有倾心之意。奈何黄蓉心思机敏,察觉了她的心思,一边看着郭靖,一边让黄药师帮着牵线搭桥,半推半送的让程瑶迦和徒弟陆乘风的儿子陆冠英成了婚。如今年月荏苒,倒也多有几分物是人非的感慨。程瑶迦素手推开门,转而反手将门关上,进屋点上了火烛,正打算喝口清茶歇口气,突然听见里屋传来一阵含糊不清的声响。她疑惑的走进屋里,隐约见着软榻之上似是有一个人影。等到纱帐一掀,她顿时吓得惊呼一声,只见那软榻上分明有一个女子被捆着,双手反绑在身后,一身白溜溜的。程瑶迦刚想大声叫人,只见一个青衫男子从角落里走出来,他面带微笑随手拍了拍那软榻上的女子,轻笑道。“好师娘,你看看你又把人家给吓着了,还不快给陆夫人道歉?”程瑶迦看到那男子现身,顿时怒极,“是你这恶徒!你竟然还敢留在庄内,你就不怕丐帮的众位英雄好汉吗?!”“这些所谓的英雄不过都是些瓦鸡土狗罢了。”陈玄懒散一笑,径直拍了拍程瑶迦的脸颊,轻笑道。“再者说,陆夫人如果真要杀了陈某人,我倒是得仔细说说前些天晚上那深闺美妇的事了。”“你!!!”程瑶迦一听此话,神情大变。陈玄倒是自顾自的走到窗边,随口问道。“蓉儿还在前院吗?”“……”“瑶迦,你看你又不说话了,这不是逼着我收拾你吗?”陈玄脸上带笑,这话语之间却是十足的纨绔派头。程瑶迦贝齿紧咬,暗暗气恼不已。当年黄蓉找来黄药师,撮合了她和陆乘风儿子陆冠英的婚事。这件事明面上是大家小姐和少年英豪的般配婚事,但程瑶迦何尝不知道背后是黄蓉在暗中撺掇。是以哪怕她和陆冠英成婚多年,她也一直是分院而居,更是拜了全真七子之一的清静师太孙不二为师,已经算是带发修行。陆冠英对此虽有怨言,但奈何程瑶迦找了全真教作为靠山,因此二人就这样一直过了好些年。一直到前些日子郭靖来信,说是要举办英雄宴,陆冠英一口答应下来,散尽家财准备宴席。程瑶迦只觉陆家庄里吵闹非常,便借口出去散散心,往大胜关的市集里去了一趟。却不想就是在那市集上,她远远的看见几个面戴黑纱的女子,虽未曾见过真容,但风姿绰约,应该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大胜关地处边陲,从来只有百姓逃亡离居,很少见到这样的新鲜面孔。程瑶迦好奇的跟了过去,见几人进了市集上的客栈,便在隔壁住下。她本来是想打听几人是什么来头,却不想那屋里一天到晚都是浪词婬语,直让她大为恼怒。终于她还是敲响了隔壁的门,本想质问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没想到开门的人却是一个二十来岁,束发高冠,身披青衫的年轻男子。那男子言语随和,态度友善,完全就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程瑶迦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找错了人,等到走进屋里看到那纱帐内,粉臂雪股,几多生艳,这才惊觉情况不对。可是等到想走的时候却早已经走不掉了。就这样,她一直被陈玄折腾了几天之后,才神情恍惚的回到陆家庄,此时郭靖的英雄宴即将召开,她便也收敛心绪,将那些烦心事都抛在了脑后。没想到此时此刻,这纨绔恶徒竟还找上了门来。程瑶迦心中又惊又恨,却也知道自己奈何不得他,只能恨恨道。“恶徒!你到底想干什么!”陈玄懒散一笑,“好夫人,你这话说来就见外了。我这不是冒着生命危险来见你吗?”程瑶迦冷哼一声,自然不会相信这说辞。她早知陈玄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哪会为了她专程来这陆家庄。只不过陈玄显然没有和她解释的意思,只是随口交代一句。“你先照看着我这好师娘,我先出去一趟。”“姓陈的!你站住!”程瑶迦气急追了出去,奈何陈玄身法极快,一晃眼就不见了踪影。她徒劳的挥了挥衣袖,说是气得不行,但一回到屋里看着软塌上的宁中则,脸颊又泛起了晕红。…………………………另外一边。陈玄纵身御风而行,身形飘忽百变,饶是这陆家庄屋舍连片,不知有多少亩地。他一番搜寻下来却也很快就看见了那个身影。“蓉儿!”几乎是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陈玄的心都停了半拍,年月荏苒,韶华白头,如今终于再见到她。不知为何,陈玄只觉浑身气血翻涌,连内府经脉中的内力都不自觉的飞快的穿行起来。“这……我一见到她,为何竟无法控制自己的内息?”陈玄先是一惊,转而又摇头苦笑只觉自己应该是对黄蓉的感情太深,却没有意识到如果只是简单的情绪变化又怎会让武功已经登临绝顶的他内息失衡。只不过眼下他已经无暇多想,飘然落在了院中,悄悄的打量着黄蓉的背影。黄蓉素手托腮,正看着小郭襄玩着花球,此时夜幕沉沉,夜风微寒,但她似也不在意。郭襄如今虽是个小女娃,但自小习武,虽不擅拳脚招式,但内家心法却凛然傲人,早已强过一般孩童许多。所以此刻郭襄非但没觉得冷,反而还十分活泛,一点都不想停下。她捡起地上的绣花球,正打算回去找黄蓉,不想手中的花球突然滚落下去,竟还半路拐弯一直滚到了院子外边。郭襄下意识的追了出去,黄蓉见状倒也不以为意,只是郭襄追出去之后就一直没回来。她终于是意识到不对劲,起身回头,柳眉微皱道。“襄儿?你跑哪儿去了,快回来。”“……”四下无声。黄蓉走出了院门,却听着郭襄含糊的喊着,“爹爹,爹爹。”黄蓉见那一个模糊的人影抱着郭襄走了过来,还以为是郭靖喝完酒回来了,下意识的眉尖轻蹙,正想说点什么。然而待那人走到光亮处,黄蓉瞬间花容失色,禁不住一下瘫靠在墙边,惊道。“……是你?!”“好蓉儿,你让为夫想得好苦啊。”陈玄抱着郭襄信步走来,嘴角带笑,说来笑容灿烂,但那双眼之中却带着难掩的疯癫和狂热。如今许多年过去,想当年一起去昆仑的时候,黄蓉还是个小媳妇儿,如今却已经成了两个孩子的娘。说是这岁月无情,红颜易老,黄蓉却依旧不改昔日的美貌,反倒更添娇容韵味。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重逢,黄蓉只觉脑子里“嗡”的一下,完全没法思考,只能下意识的娇喝一声。“滚!你给我滚!”面对黄蓉的呵斥,陈玄脸上的笑容不改,只是越显癫狂。“好啊,黄女侠让我走,我自然是该走的。”说话间,他还真就是转身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黄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猛然反应过来,急忙追了过去。“陈玄,你把襄儿还给我!”陈玄笑容如旧,“黄女侠这是什么话?我是来找我夫人的,她可是我的小夫人,我还得去找我的大夫人郭芙呢。”此言一出,黄蓉这才明白陈玄是打得什么算盘,情急之下素手婉转,抬手便是一记落英神剑掌。只见她如桃林中狂风忽起,万花齐落一般,姿态飘逸,宛若游龙出水,翩翩起舞。陈玄一手抱着小郭襄,一手随手拆挡,饶是黄蓉运转十层内力,出手之间疾风劲舞,但每次那劲风落在陈玄身前都会被他轻易化解。多年前,陈玄便靠着偷袭,重伤了郭靖。如今这么多年过去,郭靖一直忙于应酬,武功罕有提升,黄蓉更是要教导两个女儿,武功更是倒退不少。饶是她咬牙切齿的想要和陈玄试试手腕,这一连数十招却始终无法伤及陈玄分毫。闹到最后,陈玄探手一握,顺势拉住她的手腕,一把就将她揽入了怀中,尤且凑近她的脖颈边低头深吸一口气道。“好蓉儿,你可知你真是让我想得发狂。”黄蓉气恼不已,“你……你这登徒浪荡子!别以为你就无法无天了!总会有人来治你!”“是吗?”陈玄嘴角一扬,笑得更加得意,“你说的那人不会是郭大侠吧?若是他来找我,我倒是怕他得很,你快去叫他来。”“……”黄蓉顿时便不说话了。她说是又气又恨,但如今这天底下还能有谁能治住这狂魔?郭靖当年便被他重伤,如今让郭靖来找他,岂不是害了郭靖的性命。再者说,当年的事一直是夫妇二人之间的感情裂隙,哪怕如今过去多年,黄蓉也不敢提及此事。事到如今,黄蓉只觉莫名的绝望。在这绝望之余,她也慢慢的冷静下来,虽是黛眉微蹙,薄怒难掩,好歹还是正眼看了陈玄一眼。想当年,她还一直觉得陈玄是个少年俊杰,一心为了郭靖招揽人手。如今再看向陈玄,饶是他容颜不改,但是他眉宇之间的青涩怯弱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无天的狂狷邪气。黄蓉似乎也知道自己逃不过他的魔爪,当下只是眉尖轻蹙道。“你先放开我。”“……”她突然这么冷静,一时间倒是让陈玄脸上的笑意冷清了些。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舍的松开手,沉声道。“蓉儿,我会带你回西域去,我有一座世外仙宫,我会带你寻得仙法,与你一起长生逍遥。”“……”黄蓉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只是抿了抿嘴道。“你把襄儿还给我。”陈玄道,“不行,这是你该补偿我的。我会把她和芙儿当媳妇养着。”黄蓉听他这话就知道他这些年是何等的无法无天,何等的荒唐。一入江湖深似海,从此万事不由人。这江湖之中,人人都追求至高无上的武功,为的就是号令群雄,位居万人之上,肆意的享受金钱美人,名利地位。陈玄如今的武功深不可测,早已经不是什么武林盟主、五岳掌门这么简单的名头。他是逍遥王,是快活王,是这乱世江湖之中,横行无忌,无法无天的隐世枭雄。黄蓉自然也没法制衡他,不过这些年来,她早就料到陈玄会有回来找她的一天。所以她早已经准备好了一番说辞。事实上,这些年来,不仅是陈玄对她念念不忘,黄蓉的心中也莫名的对他记挂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