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大战前夕（中）

鲜血不断自莫起左腿伤口流出，他却丝毫不觉疼痛，腥咸气味缕缕飘过，竟让他觉得口中饥渴，恨不得吞饮一碗鲜血。此种想法让他不寒而栗，心道：老者究竟传给我什么武功，为何令我视血为甘露？他急忙摇摇头，想要驱赶走这种念头。

风立在墙头，看他异样神色，也觉怪异，便问道：“小子，你手上外功平平，内劲中又暗暗透着几分煞气，这诡异武功是从何学来？”

莫起道：“这武功能对付你便足够，至于从何学来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风发出一阵刺耳尖笑，道：“本事不大，口气不小。方才是老娘大意了，咱们再打过！”

莫起摆手道：“且慢，秦牧和江虹呢，他们是否在你们手上？”

风娇喝道：“胜了老娘，便告诉你那俩小东西的下落！”

笛无奈摊手，叹道：“风啊，你又鲁莽了！”

风被这年轻后生胜了一招，好胜心大作，不再贴身近搏，那本非她长处，而是立于远处，施以飞刀暗器。余辉下，每把飞刀披上金光，平添几分神圣。

莫起抬眼看去，蓝衣女子衣袍之下飞刀密布，灿若星斗，刺的他不得不遮眼以观之。

便在此时，一把飞刀呼啸而来，傍着狂风，直冲莫起额头而去。莫起冲着刀身的反光，目力大减，风声嘈杂，听声辩位亦有不便。便展开轻功，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埋头奔向风所在方位，企图以长击短。

风先前失了一阵，已不敢小觑对手，觑敌来势，三把飞刀自左中右洒出，逼得莫起只能后撤，不能左右迂回向前。风无心在此处困住莫起，沿墙奔出两丈，再度拉开距离，施以先前之法攻向莫起。

莫起虽有停滞，心中却大喜：方位一换，便不再受刀身反光所扰，是以大步向前逼近。风嘿嘿一笑，双手不知何时已分别攥一把月牙镖，左右交替而出，似剪刀般剪向对方。莫起不敢硬接，贴地滚出丈余，避过一击。待起身再度逼近，忽察背后冷风阵阵，月牙镖竟袭后颈而来，莫起仓皇低头躲过，头发却被削去一段，惊的他一身冷汗。

风掩嘴咯咯直笑，似在嘲讽他的落魄。

此时莫起距离风只有一丈，只看他俯身撑地，气贯双腿，发力蹬地，如张弓搭箭一般，以迅雷之势攻向对方。

风还欲故技重施，熟料对手速度更胜自己，干脆在墙头与之一分高下。

莫起攻以大荒奔流掌法，劲掌迭出如惊涛拍岸一般，滔滔不绝，一浪强过一浪，风左接右挡，奈何来掌如雨打芭蕉，绵绵不断。

墙头之上，夕阳之下，两人身形皆化作黑色剪影，另有一番韵味。

风怒从心生，忖想自和大哥从军营出走，任侠已近十年，向来是他们横扫同辈之人，并以初生牛犊之姿态挑战前辈，今日却正好相反，自己做那被逐下神坛的前者，胸中忿忿不平，因此使出九成功力对敌，真气盈盈，贯于掌中，与莫起力拼一掌。二人各自弹开丈余，论掌力，莫起不处下风，反倒是风足下稍显踉跄。然而，风到底老辣，临敌应变高出莫起数筹，只见她不给莫起喘息之机，一招春风洛城终于使出，洛城三友合力捉白璃攸之时，她曾使出此招，即便是东方不平也要敬畏三分。

余辉渐没，阴风怒号，如人哀怨、凄诉、啼哭，莫起听之，不哀反喜，双目之中红丝渐生，阴风之中暗藏杀机，飞刀短小凌厉，如春日细雨般绵密，任谁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下这攻势。莫起身处其间，不忧虑自己的处境，反而更加好奇：为何这股戾气反倒不让我生厌，仿佛自己愿化作那戾气中的一团？三两飞刀划破他的手臂，他下意识地舔了一口鲜血，畅快之意从心而生，他全身发红，如发狂的巨兽般怒吼一声，双掌击出，面前飞刀还未达一寸便弯折落地。

不远处，柳岱，也即是壶，终于露面，讶道：“这难道是嗜血之法，不对，黑水派淡出中原已不下十年，就连黑水老祖也生死未知、下落不明，他小小年纪，怎会这等邪功？风，你退下！”

风虽有不甘，却也只得退在一旁。

柳岱提了两人扔到地上，正是秦牧与江虹，二人口含手绢，分别被三道铁索束着。他冷冷道：“这便是你口中那二人了？”

“春风”止歇，“雨滴”落尽，莫起身上伤痕累累，目中血丝渐渐散去，他狠狠掐自己一把，使自己清醒过来，道：“你就是壶吧？”

柳岱冷笑道：“不错，鄙人正是。你想救这二人吗？”

莫起道：“你把他们放了。还有，白姑娘和虞姐姐呢，你若不把她们放了，我拼了命也要杀了你。”

柳岱一口应下：“小子好志气。我也可以答应你，不过……”

莫起问：“不过什么？”

柳岱目视笛，示意他探探对方底细，笛领命，上前道：“你武功倒也不差，只是不够年岁罢了。既然大哥有命，我便与你过上几招，休说我以大欺小啊，我只以五成功力对付你。”

便在此时，秦牧突然吐出手绢，“呸呸”几声，道：“这是谁的脏手绢，臭死了，拿开拿开。你，短头发的那个，小爷手痒的很，你把我放开，我们较量较量。”与此同时，双指从铁索缝隙中探出，摘掉江虹口中的手绢。

江虹则是一边大骂洛城三友，一边斥责莫起，不用他相帮。

笛充耳不闻，双手如白鹤亮翅，单足点地飘向莫起，人未到，声先至，一阵急促笛声响起，长笛自四面八方向莫起点去，其声却不绝于耳。

莫起仍以大荒奔流掌法以对，使一招踏浪摘花，身如汹涌大海中一叶小舟，摇摆不定，而双手却生出万般变化，拒长笛于三尺之外。

笛纵声长笑，环莫起周身绕行，吹奏一曲洛城关外，笛音入耳，犹如残兵败将冲杀陷阵，虽豪气万丈，却是一心向死，大概已知家国无救，自己当以身殉国，可谓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