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重伤

“她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对。”莫起道声失礼,伸手探向面前沉睡女子的额头。“好烫!”莫起道,“眼下这般情景不可能去寻个郎中,先看看附近有何能用的东西吧。”

莫起拿起蜡烛,绕房间扫过一圈,并没有见草药甚至是能喝的水。“哎!这地方什么也没有,也不知那黑衣人离开了没有,若是离开了,我须得带她出去。”莫起自言自语道。他掐指计算时间,自己回到客栈大概已经是酉时之末,这一路追逃,多则半个时辰,那么现在该是戌时四刻左右。莫起心想:现在外面下着大雨,清冷潮湿的环境不利于她的病情,且不知道黑衣人的动向,最好的选择便是在这里待到明天清晨,届时黑衣人可能已经离开,自己也好带她脱困,找寻郎中。可是,密室中毫无光亮,此地偏僻且幽深,万一听不到鸡啼,该怎么计算时间呢?

莫起抓抓脑袋,道:“这是个大问题!”

“等等!”莫起忽然想起来,冯湘平日里喜看医书,经常挑些有趣的东西讲给他和莫洛听,“我记得他说过,心平气和的时候,一个人的脉搏,一刻钟有一千次左右,是了!”莫起喜上眉梢,心想:今夜就不睡了,数着脉搏,跳过四万次,大概便是明日卯时了。

是夜无眠,莫起不能分心考虑其他事情,只能枯燥地记着脉搏的次数,有好几次他都快睡着,只得狠狠地掐自己来保持清醒。

时间便在“咚咚”的心脏跳动声,还有不远处细微的喘息声中流过。蜡烛燃尽莫起便换上一支,已是第六支蜡烛,莫起也数到了四万次。他站起来,舒展一下因久坐而僵直的身体,白璃攸仍在睡梦中。

“应该离开了吧,我去看看。”莫起想着,来到锁门的机关处。这个机关是个三环相套的转盘,想锁住机关只须随便转动内中外三环之一即可,而要打开它,却颇费周折了。三环各都对应着八个卦象,而每个卦象又对应了阴阳五行,也就是说,一圈共有四十种转法,三环相套便有六万四千种转法。如果合计上每转一次机关运作的时间,一个一个试的话,三天三夜也试不完。

莫起叹道:“看来只能等她醒了。”

莫起百无聊赖,虽说这间屋子里有不少的书籍,但这地方极为隐秘,想必是白璃攸的长辈为刻意隐藏某些东西而建,自己不便偷窥他人所珍藏之物,只能坐在地上干瞪眼。

“祖母……祖母……你去哪里了……攸儿想你……”睡梦中的白璃攸蛾眉紧锁,断断续续地呓语着。莫起还当是她醒了,上前一看才知是发癔症,摇摇头,转身要走,一只温热的小手忽然从背后牢牢拉住他。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少女喊着。莫起转过身,见她仍紧闭双目,知是梦语,便好声宽慰道:“我不走,一直在呢。”少女似是听到了回应,眉头舒展开来,嘴角挂着一弯浅浅的笑。他就这么一直站在桌旁,数着自己的心跳,偶尔也会看一眼边上熟睡的女子,时间好似放慢了脚步……

“……八千零一,八千零二,八千零三……”

白璃攸缓缓地张开双眸,桌上蜡烛已经烧了一半,烛光微弱,却刺得她立刻闭上眼,她抬手半遮着,打量一下莫起,问道:“你怎么站在这?你在数什么?”

莫起看着她,指着自己的手。

白璃攸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她连忙缩回手,藏进被子里。

莫起就这么一直僵直地站着,腰酸背疼,他舒展一下腰身,问道:“昨夜你发热了,我们聊着聊着,你就睡过去了,现在感觉如何?”

白璃攸坐直身子,仍将被子裹在身上,稍稍整理一下头发,回道:“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只是内伤一时半会无法痊愈。”

“那便好。”莫起道。

白璃攸看向他,轻声道谢。

莫起搔搔头,想说点什么,字到嘴边却拼不出一句话。

半晌无语。

白璃攸率先打破这平静:“那厮还有动静吗?他走了吗?”

莫起摇摇头道:“我不确定,方才我想打开机关锁出去看看,但是这个机关十分困难,我想,硬试的话,六万四千种组合,三天三夜也试不完,只能等你醒来了。”

白璃攸赞道:“没想到你猜出这其中机理所在。”

莫起笑道:“这有何难,看一眼便知道了。”

白璃攸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毕竟,就连无名制作机关鸟的技艺也比不过他。她道:“我来开锁,只是那黑衣人未必便离开了,你守住门口,若发现不对,我立马重新锁上。”莫起点点头。说罢,白璃攸放下被子,站起身往机关锁走去,“外乾金,中坎水,内离火。”白璃攸念着转法口诀,对应着转动相应的环,待三圈都归位,机关锁发出“咔咔”声。莫起稍稍推开一道缝隙,向外打量着,室内的烛光透过去,勉强有一丝光亮。他扫遍上下左右,确定无误才招手让白璃攸过来:“那厮应该是离开了……”

话音刚落,昏暗中有一道人影往这边奔袭而来,门扉处涌来排山倒海般的力量,莫起连忙背靠石门死死顶住,这连着石门的沉重一击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艰难地唤白璃攸道:“锁!”

“咚!”

又是一声巨响,这次的力道更甚方才,莫起硬扛了这一下,只听背部传来“咔巴”的声响,喉头一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石门完好无损,人却折了骨头。

白璃攸暗道不妙,奔向机关锁,随便将外圈一拨,石门“咔咔”回应着,机关锁已经重新锁上。莫起松了口气,便如灵魂出窍般,身子骨一软,跪倒在地。白璃攸赶忙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门外“咚咚”声不绝,而这道石门便如铜墙铁壁,纹丝不动。

“若是再不出来,休怪我以大欺小!”黑衣人在外面高喊。

白璃攸回道:“有本事便进来取我二人项上人头!你倒是进来啊!”

黑衣人道:“小姑娘家的,跟一男子黑灯瞎火同处一室,传出去不怕污了名声?”

白璃攸反击道:“我行的端做的正,何惧风言风语?”

黑衣人道:“你现在还不懂,待你出嫁,便知名声为何物。”

白璃攸怒道:“我的名声岂由你这般苟且之人评判!”

黑衣人自觉白费口舌,道:“小姑娘,你把门打开,我只须取了姓莫的项上人头,此事与你没有半点干系,我必保你一命!”

莫起趴在桌子上,不住地咳起来,白璃攸瞧他一眼,扭向石门,道:“哦?没有关系?那我的伤是哪条阿猫阿狗挠的不成?”

黑衣人发疯似的疯狂地砸着石门,整个石室随着这“咚咚咚”的巨响而颤抖,他喊道:“没猜错的话,要出此室便只有这一条路,你二人,怕是没什么吃的吧?”

白璃攸心里“腾”的一下,坏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却仍道:“即是家族密道,岂有不留后路之理,这点便不用你操心了!”

黑衣人道:“是吗?那咱家便在此候着。”

咳血的少年,重伤未愈的少女,封闭的石室,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二人的头上如顶着一团巨大的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