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4章商部之争,百官之论
迁都一事,虽然一直并未明言,但是,朝堂上上下下心里早就已经有所准备了。
河北一系的官员,虽然对此心中多有微辞,但他们也胳膊扭不过大腿。
王羽的起家之地算是河北,但是,不代表他的核心班底也在河北一系。
故而,河北一系虽然在天然的优势之下,在朝堂中的力量绝对不弱,可是,却也无法更改这样的事情。
毕竟,迁都一事,可不仅仅只是大部分臣子的意思,最为关键的是,上面的王羽就一直在考虑这一件事情。
甚至,当河南之战取得了一定的优势之后,赵安陵与管仲就已经开始做着迁都的准备了。
到了河南之战分出胜负之后,文武百官以及皇后、太子的仪驾,这才能够第一时间成行。
而就在昨日,第一批官员也终于到了天京之内。
迁都一事,不可能会一蹴而就的,更加不可能一口气将所有的人和物一口气全部都拉过去。
如此大事,自然是要有计划,有规程的一批一批的进行迁移,确保在这过程中不会引起什么混乱。
但这第一批,到来的文武百官自然是地位最高的那一批。同样,后宫众妃之中,也只有皇后等少数几个人随同第一批而来,剩下的那些妃子都在接下来的几批之中。
可是,旅途劳顿的文武百官,才睡了一个好觉,就已经收到了六部即将扩充为七部的小道消息。
不只如此,第七部,居然还是商部。
故而,这一个个的都开始坐不住了,一大早就全部到来了皇宫之中,要和王羽来确认这个消息。
至于王羽,对此自然不会有什么隐瞒,毕竟,这确实本就是他的计划之内的事情。甚至,如果没有他的授意的话,所谓的小道消息,怎么可能会传的出去不过是试探一下群臣的反应罢了!
而天京皇宫金銮殿上的蟠龙金柱上还凝着晨露,王羽好整以暇地端坐在九龙御座之上,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玉圭。
阶下满堂朱紫,文武百官处有没有来齐,大部分还在都之内都,但朝堂之中真是有话语权的那一部分,却基本都已经到了。
檀香混着墨香在殿中浮沉,御史大夫赵南平正捧着象牙笏板出列。
御史大夫名为二品,与六部高官是同品,但是,在实权之下,他们不一定可以比得上六部高官。可是,在地位之上,他们却丝毫不差,甚至,直追上面的左右两相,一直有着副丞相的外号。
御史台的官员为言官,这群官员本身就是喷子,是用来作为朝堂上权力的制衡的。
御史台的作用,本身就是为了监督官员,甚至,不仅仅只可以监察官员,甚至还可以弹劾亲王。故而,御史台从某种程度上就是悬在一些官员头上的利剑。
甚至,御史台有些厉害的喷子,在朝堂之上,别说是喷百官了,连皇帝都敢喷。
至于受庭杖,这对御史来说,那可是履历上的荣誉。要是丢了性命的话,说不定还正中一些御史之心。御史要是因为明言直谏而丢了性命,那可是真的可以名留青史的事情。
故而,朝堂上的很多官员并不喜欢这些人。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朝堂上还真的不能少了这些言官。
但是,赵南平确实一个例外,谁不知道这个老家伙圆滑的很
不少人都明白,他能够被王羽御史大夫这个重要的职位,不是因为他适合这个职位,仅仅是因为以这个老家伙的年纪,顶多也就干上这么几年,这才暂时将他扶了上来。
此人作为王羽称帝事件中的先锋,自然是要千金买马骨的,将他扶上御史大夫,总比让他成为六部高官之一要强。
但是,在今日之前,有谁会想到,今天会是这个老家伙第一个站出来。
“启禀陛下,老臣昨夜,观星象,紫微恐有荧惑犯主之兆。”
他苍老的声音像生了锈的铜锣,“商者,金气也,金盛则伤木。若再设商部,只怕要动摇我大汉农本根基。”
异世天启,商业的地位虽然要比蓝星古代要强得多,也没有刻意的重农抑商的政策,但是,在重要性上,依旧不能和农业相比。
农业和商业之间的权衡,这是在生产力到达一定程度之前的必然。生产力上不去的话,不是说商业不重要,可商业就是没办法与农业的重要性相比。
各行各业比例的变更,那是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的,不是统治者觉得谁重要就真的是谁更重要。
蓝星古代之中,以商鞅为首的众多名传千古的重臣,都提出甚至是支持重农抑商的举措,难道这些名传奇千古的名人一个都看不到商业的好处吗
他们不是看不到!只不过,那是时代的必然。
商业确实能够提供更多的赋税,但如果在影响农业的情况之下,没粮食吃,那是真的会要命的!
而在生产力不足的情况之下,商业就是会影响到农业。
异世天启之中,依旧是如此。就算没有打压商业,但是,商业却依旧不能和农业相比。
虽然有四大皇商,可是,四大皇商是世家阶层,那可不是商人阶层。除了四大皇商之外,其他的商人,那够指望有那样的地位
在场的官员,不仅怕出现一个新的部门影响朝堂的权力平衡,毕竟,和六部齐平的部门可不是什么小部门。
同时,就是他们更担心的是商部的出现,会影响农业和商业之间的平衡。
“赵卿可知,去岁燕北的边税,比前苍年间少了六成”
王羽示意司礼监掌印太监捧出黄绫账册,“然而,边关的商队流动,却翻了三倍不止。
相对于四河之力,燕北确实贫瘠,但是,燕北边关的商税,却是燕北财政的一大部分来源。
而乱世之中,战乱不仅没有让这些常年往来中原和草原的商人望而却步,反而还更加刺激到了他们。
正是因为在乱世,他们才更有的赚。
曾经的大苍朝廷以及燕北这些底蕴厚的,有他们自己的养马场,形成了自己的马政,可是,以步兵为主的镇东和镇南,可没有自己的养马场。
更加不要说,压根儿就没什么底蕴的大炎了。
故而,能够从北狄将战马卖到这些地方,依旧是一件天价的买卖。
除了战马之外,还有少许的耕牛。
耕牛这种东西,在以农业经济为主的时代之中,放在哪里那都是需要的。
连王羽从小到大都没吃过几回牛肉,就可见一斑了。
而这些年,北狄各势力在那场雪灾风波可还没有恢复过来,粮草等各类物资,如果能够迈过去的话,那同样可以炒成天价。
故而,在这种天价的利益之下,如何能够阻止得了来往两地的那些商人
商人流动量变大了,但是,交的税却变少了,这中间当然是有问题的。
毕竟,同样是交税,你赚了十两银子,只交个两三两,可是,到了那些商人,他们很可能就是赚了10万两银子,但却需要两三万两。
虽然表面上的比例相差不多,那最后交的时候,带来的感受能一样吗
更不要说,交两三万商税的都不算什么大商人。那些豪商,一年交几十万两都是有可能的。
再往上的四大皇商,每年要交的税,那更加是一个天文数字。
四大皇商,他们不说完全没有逃税行为,但是,至少只是家族之中少部分人的行为。绝大部分,他们家族特有的生存之道,都不会去做这些事情。
到了他们这种程度,很多东西比那些税更加重要。对于他们来说,有更加合理的手段来办成这样的事情。
毕竟,他们本质上并不是商人阶层,而是世家阶层,而且还是最大的世家阶层。
因此,四大皇商之中的大部分人不逃税,不代表他们什么都不干。
朝廷要是给他们四大皇商特有政策的话,他们自然能够合理合法的少交税了。而他们,偏偏有办法做到这一点。
但不管是其他商人,想尽各种办法逃税,又或者四大皇商利用朝廷给他们政策优势,都是王羽要解决的问题。
钱,朝廷什么时候都是会缺的。税,这就是朝廷的命根子。
“陛下,这是燕北铁器作坊的账目。”
罗网副指挥使陈萍萍,从袖中掏出了一卷泛黄的羊皮纸。
罗网的正指挥使虽然是赵高,赵高不仅是罗网的指挥使,但同样还是五大监之一,并不适合和群臣站在一起。
故而,如果需要罗网人员上朝的话,基本都是两大副指挥使之一进行代替。
“按《汉律》每炉铁水该抽税银三两,可实际上......”陈萍萍抖开账册之时,声音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道,“燕北官督商办的铁坊,去年共逃税二十四万七千两!”
也是权力体系固化时间越长的地方,内部隐藏的问题自然也就越大。而在其中,燕北自然是首当其冲了。
毕竟,其余的几个道,在征战的过程之中,权力都进行了洗牌。只有燕北,那是继承的家产,权力动荡是最小的地方。
故而,同样是出现问题,燕北也是首当其冲。
“二十四万七千两,都够我养大汉两三万兵马了!这还只是燕北一地,冶铁一项!”王羽幽幽的开口道。
事实上,王羽说的这个数字是夸大的。
十万两白银大概能够养一万的兵马,二十四万七千两,也差不多能养个两万五千的兵马,故而,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王羽说的两三万兵马,这个数字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这是一个最基础的数字,是按照最普通的步兵来算的。
养一个重甲步兵和轻步兵的花费能一样吗而养一个骑兵和养一个步兵的花费能一样吗更不要说是重甲骑兵了!除此之外,还有那些精锐营。
故而,两三万兵马这个数字自然是夸大的。
可是,由小见大,也足以看出背后隐藏的问题了。正如王羽所说,这还只是燕北一地,冶铁一项!
“陛下,《武礼》有云:百工居肆,商贾不通。若设商部与六部并立,便是颠倒阴阳,坏了千年纲常啊!”赵长空苍老的身躯颤颤巍巍道。
“赵御史可知,您的孙子今年可是当在邺都开了三家店铺!”陈萍萍扭过身道。
文武百官可以有自己的思想,他们可以在朝堂之上倾诉自己的政治主张。甚至,就算是这个政治主张和皇帝相左也无所谓。
但是,罗网却不一样,他们是皇帝的一把刀,皇帝的思想就是他们的思想。
人可以有自己的思想,但刀却不可以。一旦有了自己的思想的时候,这把刀很可能就不会再好用了。
一个势力之中,需要人,也同样需要刀。
“陛下,商人多有见利忘义之辈,六十年前,昭德大灾,商人见利忘义哄抬粮价,最终斗米干钱,仍是历历在目呀!”作为刑部侍郎的狄仁杰也开口了。
而连狄仁杰都开口反对,可见,底下那些大多数臣子们的立场了。
“陛下可知为何历代皆重农桑”户部侍郎枯枝般的手指指向正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的殿外。
“此雨如若形成暴雨,只消十日,河南万亩良田便要绝收,届时任你商部堆满金山银山,可能变出半粒充饥的米”
六十年前,昭德大灾,就是因为暴雨而行成,只不过,并不在河南罢了。当然,如今,河南虽然在下雨,而且还连续下了好几天,但也只是小雨,根本不可能形成大灾,这一位老臣不过是以此类举罢了。
“然也,商人向来从百姓之中牟利,自古以来,多少大乱,这背后都有商人明里暗里,推波助澜。”
“远的不说,就说近前,据老臣所知,边境各自大大小小的商队,往太阳国贩生铁,往北狄运私盐,往东夷卖药物!”御史大夫赵南平不咸不淡的再次开口道。
朝堂文臣队列之首的左相赵安陵,听到这句话之后,眼眸一睁一闭,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
两人虽然都是赵姓,并且都是燕北老臣,但两个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毕竟,这两个一个是外来者,一个是本地人。
到了现在,赵安陵知道这个向来圆滑的老东西,为什么这一次主动跳出来了
这是想要趁自己即将退休的时候,在帮君王做一件事,从而,给自己的子孙后代多挣几分颜面。
这不,前面还是一副坚决抵制商部的嘴脸,下一刻,就直接开始点那几位皇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