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生死之间

在鸣山大火事件发生之前,被绑架的薛卫国和李思傲才在鸣山帮中,发现了已经加入多时的谢长宁。

“他加入了鸣山帮?”冯路问。

“对。”薛卫国道:“他也是后来才发现被绑的是我们,我和小思也是那时才知道,他已经走上不归路。”

被绑的那几天,是谢长宁最痛苦的时光,他知道伤害这两个孩子,谢子全肯定会伤心欲绝,如若放跑了他们,又毫无疑问会让整个鸣山帮陪葬。

纠结和巨大的心理压力,让他那几天都在嗑药和酒精中度过,薛卫国李思傲也是在他喝的酩酊大醉之时,从他口中得知过去的种种。

他是那样的恨着谢子全……

又如此深爱着他。

他痛恨这个弟弟夺走了他的一切。

又不可否认他给予自己在人世中最后的温暖。

现在每一个清醒的时刻,他都会看见死去的父母,让他心痛到支离破碎,借助麻痹神经来逃避现实。

薛卫国道:“就在鸣山大火的前几个小时,阿全独自通过我留下的线索找了过来,还险些被神志不清的谢长宁当场开枪打死,阿全也是在那时候,第一次看见已经入了歧途的谢长宁,但是……他却兴奋地这么说……”

哥哥……你是警察,是卧底对吗?

当时还用枪指着自己弟弟的谢长宁,听到这句话,心中天崩地裂,精神几乎崩溃。

他在谢子全还小的时候,曾随口跟他说:

“我长大……想当个警察,如果可以……哥哥保护你。”

滚烫的眼泪夺眶而出,谢子全张着嘴哽咽,满腔的痛苦都在心尖坍塌。

自从父母将子全这个偏私的名字给了他,他就一直在爱和恨的天平和理智的边缘徘徊,所谓的警察梦,也早已淹没在心海柔软的最底层。

但这个家伙,由始至终都把他当成唯一的善,从未改变过。

事实摆在眼前,居然还傻乎乎地以为他在忍辱负重。

谢长宁泪落双颊,忍住上涌的情感,手枪从掌中掉落,半是呜咽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谢子全不解地说:

“因为我相信你啊,你一直都很好,不是吗?”

谢长宁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摇头自嘲:

“……你错了,阿全。”

“我错了?”

谢长宁涕泪纵横,右手捂脸压抑哭腔,很快,又用破土而出般的坚定沙哑道:

“不,你没错,哥哥是……哥哥会是好人……会的。”

他没以卧底自称,却毫无疑问在那一秒开始走向人生的光明。

冯路轻叹道:“谢子全这人可真方便,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多简单。”

薛卫国微微一笑:“他就是这样,固执,不会轻易被人影响,他相信的,就会一直相信,有些时候脾气会硬的让人难以适应,可他为你好的时候,又好的一塌糊涂,毫无保留。”

那天晚上是交涉的关键时期,鸣山帮比所有人想的还要狡猾,声东击西夺走赎金,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谢子全在发现他们身陷囹圄后,第一时间报了警,并在谢长宁的帮助下从鸣山帮的监视逃走,警方也终于得知这伙劫匪的真实身份。

由于怕打草惊蛇,警方选择继续佯装追击,另外派大批人手暗中前往鸣山接应支援,谁知鸣山帮行动的速度更快,没等看守换人就发现谢长宁带人逃跑了。

冯路问:“那后来呢?”

后来的一切,李思傲都看得一清二楚,他接过薛卫国无法继续的话语,道:

“鸣山帮被围,开始和警方交火,枪声几乎响了一整晚,鸣山帮的主脑寇世林,为了趁机突出重围,也为了拦截我们,命人扔起燃烧瓶放火烧山,把下山的几条路都变成一片火海。”

“那晚风势很大,火和烟蔓延得非常快,阿全不慎从山坡滑下,又被火墙所围,宁哥想起鸣山上早年留下来的坟岗,土质坚硬,植被稀疏,正是绝佳的火焰隔离带,就让阿全另外找路和我们在那里汇合,却没想到,我们和寇世林不期而遇……”

冯路不由紧张,他知道要命的地方到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你们打起来了?”

薛卫国悲痛攻心,道:“嗯,鸣山帮被击毙了不少人,他又怎么不会把账算在我们头上?最后……”

大火狂烧,烟雾弥漫,死亡的火线已经逼近这场杀戮,寇世林老奸巨猾,混迹江湖多年,身手自不必说,薛卫国和李思傲全部负伤,奄奄一息,谢长宁拼死抵抗,最后也被伤的满身疮痍。

山火将至,浓烟渐浓,火焰已烧到近前,寇世林也不敢耽搁,捡起手枪本欲射杀薛卫国,但看着一旁负伤的李思傲,恨意更甚,于是调转枪口对准少女,正要扣下扳机。

在这万分紧急的关头,薛卫国怒吼着飞扑上前,抓住寇世林的手枪,用尽所学,意图缴械夺枪,怎奈身上筋骨已遭重创,加上年纪尚轻,临阵对敌还是有所不济,只能将枪口尽量偏移,寇世林被他这么一打断,连放了好几记空枪。

他咆哮大喝:“臭小鬼!!!!”

抬腿一发膝撞,把薛卫国打得双眼发黑,嘴角溢血,却死死擒住寇世林的手腕,不让他有可乘之机,李思傲与他心灵相通,急中生勇,抓住寇世林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啊啊啊啊!!!!”

皮肤之伤痛入骨髓,寇世林吃痛大呼,手臂泄劲,薛卫国借机临门一脚,将寇世林踢倒在地,成功夺下手枪。

眼见攻守成功交替,薛卫国用自己早已练习千遍的动作举枪待发,对准敌人。

可在他把枪口朝向真人的时候,却突然害怕了。

他梦想着参军,军人的意义就是保护人民,而保护其中就包含着杀伤。

薛卫国从未想过子弹打在人身上的感觉,即便他无数次自我催眠,那是可以轻易跨过的障碍,如今当真面临,生命的沉重尽在指尖,心口如坠巨石。

他犹豫了。

寇世林咬牙切齿,怒不可遏的同时,也发现了薛卫国的迟疑,飞快掏出一柄折叠刀,想把他们通通杀死,以泄心头之恨。

薛卫国见状,脑中一片空白,手指拼命使劲,却怎么也生不出压下扳机的勇气。

恰逢此刻,狂风乍起,气流带着黑烟和火星突然袭来,叫薛卫国双目刺痛,掩面护眼,而寇世林正好背对风向,目力稍强,便想立刻置三人于死地。

那个瞬间,薛卫国双眼剧痛,闭紧眼皮,屏息闭气间,忽听耳边有人大喊:

“趁现在!开枪!快!”

薛卫国听出是谢长宁的声音,心里有了支撑,孤注一掷,闭着眼睛,抬手就向前扣动扳机,快枪连发。

砰砰砰砰……

四枪连发,巨大的后坐力震得薛卫国双臂发麻,他第一次体会到真枪的分量,四枪刚打完,寇世林再无动静,耳边除了火焰燃烧的爆响,就只有谢子全绝望凄厉的嘶叫。

“哥!!!!!!!”

风势稍缓,烟气变薄,薛卫国听见谢子全的叫声,立刻被无边无际的惊恐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