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淹三千院(中)

三千院

位于高野山东部的山腰,是宝藏院的分支之一。

传说,三千院春季时樱花烂漫,是赏樱名所;而秋季时又红枫飒爽,是赏枫的胜地。

剑兵卫俯瞰着三千院全景:全寺被参天古朴的菩提树环绕,一条蜿蜿蜒蜒的石板路上,矗立着无数栩栩如生的鬼怪雕像,令人望而生畏。

让男人感到奇怪的是,整座寺庙好像被一股朦胧的黑气笼罩,显得鬼气森森,分外诡异。

剑兵卫点足一掠,扬起一阵风声,人忽得一闪,转瞬人已经来到了三千院的大门边:只见左面摆着风神像,右面放着雷神像,剑兵卫知道,这种门叫风雷门。

男人看着眼前的神像,忽然敛了面容,神色严肃起来。

因为,男人发现这些神像有些诡怪、恐怖、给人感觉多于鬼怪更甚于神明。

强烈的压抑感,让剑兵卫有些透不过气来,男人忍不住抬起头,缓缓吐了一口气。

寂静的空气中,一个老和尚走了过来,和尚的手里,拎着一盏怪灯。

剑兵卫皱了皱眉心,沉住气,警惕了起来,手下意识的按在了剑柄上。

老和尚走到了剑兵卫面前,放下了那盏怪灯,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来自远方的武者啊,这座三千院,已经偏离了佛祖的教诲。大家都舍弃了僧人的本分,堕入了魔道,还请速速离开吧”

剑兵卫放开了按剑的手,先是观察了下老和尚——一会,浑身时而散着诡异的蓝色火焰,随即又全身蒸腾着绿色烟霞。

男人颊边泛起了笑容,恭敬地双手合十:“多谢大师的好意,即便如此,我仍然有非进入三千院不可的理由。”

老和尚轻叹一声,半张半合的手指向了那盏怪灯:“既然施主心意已定,贫僧便不再阻止,只是,还请施主带上这盏灯再进入吧。”

剑兵卫点点头,开始仔细观察那盏怪灯。

那是一盏散发绿色幽光的灯,很特别,很古怪,灯不像灯。灯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交织在一起,静静守护在灯座前。

灯制作十分精巧,以玄武为底座,白虎背负灯盏,青龙连接弯管,朱雀站在灯芯上。

男人观察良久,惊奇的发现,在燃灯时,由玄武吐出气体,引入白虎腹内,再由青龙流转,输送到朱雀羽翼边。

“好怪的灯!”剑兵卫的神思正悠悠转了过来,正想开口询问打听来历,却发现,老和尚已经不见........

剑兵卫提起了古灯,推开了三千院的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前方山神宝殿内一座头戴黑珠的“业焰魔”。

“竟然不是供奉着金刚?”男人暗自吃惊,但脚下的步伐并未停下,径直走入山神大殿。

只见,大殿内尘封土积,蛛网纵横,墙上的壁画受到了风雪的侵袭,也是色彩模糊不清。

剑兵卫将怪灯放在大殿供桌上,狐疑了起来:“这座三千院,怎么看起来,好像很久没住人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思考中的剑兵卫感到了身体在给自己发出了一阵强烈危险信号!

这是男人经过残酷多年的战斗,而练成的惊人的第六感,从来没有出错过。

刹瞬之间——“嗖!”的破空之声响起,

“啪”的一声,山神宝殿的木窗,突给一物一震而破。

碎裂的木条中,一道白光,电掣而入,竟是一把接近九尺的十文字枪,枪头直袭剑兵卫。

电光石火间,只听‘铮’的一响,星花四溅。

这毁天灭地的一枪被男人死死挡住了。但是,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迫使男人晃了一晃,架势已乱。

剑兵卫吃了一惊,赞叹道:“好凌厉的长枪!”

要不是他事先有防备,刚才的这一下,已经要了他的性命。

而这声赞叹,也是真心实意的。

男人是第一次和宝藏院的枪术交手。

既吃惊于长枪飞射而来的速度—是何等的凌厉。

亦是赞叹使枪人那异于常人的怪力—何等的强悍。

——那是属于宝藏院流镰枪(十文字枪)流派中的一之长枪·活心流

剑兵卫头也没回,当下手腕一翻,凌空跃起,背向窗口,食指中指捏住武士刀的柄末,反手横向一斩。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疾风而入,轻松避开了剑兵卫的刀锋,刹瞬间已经重新抓住了十文字枪的枪杆。

——这来人竟然是从半空中,截住了自己飞射出的长枪?

剑兵卫斜倪一看,竟是一名身穿白色僧袍的年轻和尚。但是眼睛,赤红得像滴血一样,完全看不到眼眶内的眼珠。

同一时间,来人再次发动了攻击。

这次是近身的一击,不,一枪!

他双手握住抢杆,由下至上而来,用枪尾直刺剑兵卫胸口。

形势十分紧张,剑兵卫的打刀还在背后,已经来不及回援。

眼看,男人就要被刺个透心凉。

就在这时,一件黑色物件突然从剑兵卫手中飞出,“啪!”的一声,由右眼进入,后脑冒出,白衣和尚的头颅被直接贯穿,光秃秃的头上,赫然插着男人手中的刀鞘。

原来,剑兵卫在发现武士刀无法及时收回护住自身的瞬间,当机立断,就使出了他的刀鞘。

他的鞘也是它的刀。

男人刀鞘的尖端,足以贯穿一切。

甚至,剑兵卫的刀鞘比武士刀本身还要锋利。

对男人而言,别说是刀鞘。

即使是一草一木一竹一枝,他都可以当剑。

三十年的岁月,他已经练成了一种境界——那种天地万物皆可入剑的境界。

“咣!”的一声,白袍武僧倒在了地上。

剑兵卫闷哼一声,满额都是黄豆大的汗珠,心有余悸道:“好.......好险啊,差点就被干掉了。看来,接下来的路,要更加小心了。”

男人纳刀还鞘,正要去拿那盏古灯,忽然,出现了一件奇事:

奇怪的事情来自那个白袍武僧。

只见,白袍武僧的光秃秃的头上,竟然开始长出了头发,并且散发着紫色光芒,妖异无比。

未及片刻,紫色的头发已经长至等身齐长,白袍武僧的身体随之开始剧烈抖动着,竟然逐渐青面獠牙化。

“不好!”剑兵卫一看,心下只觉不妙,男人没有片刻犹豫,拿起古灯就往三千院大门方向口发足狂奔而去。

今夜,云浓风重,无星无月,雪似乎停了很久......

“吱嘎......吱嘎.......”身后不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音。

剑兵卫依然脸色平静,全然不理会,只是一股劲得往外跑。

突然之间——身后门口似乎有了些异常的响动,多年的剑豪生涯,让他的警惕性远高于常人。

眨眼间,身后劲风大作,剑兵卫想也没想,冲刺的身体,迅速向右连续翻滚避开。

男人这一滚,却不是普通的翻滚,乃是剑兵卫游历天下,来从东海道,下总国的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由流祖饭筱长威斋家直亲传的“神道流·秘剑·落雁斩”。

——于行进躲避翻滚之间,暗藏杀机。在闪避敌人攻击的同时,反击敌人,可以打人措手不及。

在高速翻滚中,男人腰际打刀再次拔出,身躯和打刀竟然一起旋转了起来,电光火石,两道身影,急闪交汇而过:

“嗤”的一声,空中爆出了一道血柱,血花激溅,腥臭无比。

这一下,正好歪打正着得击中来物,那怪物一声惨嚎,唬声惊天动地,响彻整个黑夜。

剑兵卫深吸一口气,缓缓摆了个上段架势,开始打量着眼前这个怪物。

阴风阵阵吹过,吹得男人的衣服烈烈作响,上下翻飞。也吹得腰间那盏怪灯的灯芯摇曳不定......

在这漆黑一片的夜空中,剑兵卫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在这生死一线间,月亮又不合时宜地跑了出来,白色的辉光洒落大地,也照亮了山神大殿的平台之上........

剑兵卫抬起头:一个可怖的高大魔影骤然出现在他面前;蛇首人身,满脸煞气,蛇人的腹部,赫然就是那名白袍武僧的脸......

在月光的照耀下,男人可以清晰地观察到,那高大蛇人的脖子切口处,还头流着绿色的血液,哗哗地流淌着——那应该是刚才自己落雁斩所造成的伤口。

那蛇人似乎不急于动手,而是用一种奇异腔调开始念起了梵语,音色凄厉,恐怖,绝非是活人能听懂的曲调。在曲声中,蛇人身上被斩开的伤口逐渐开始恢复.......

剑兵卫浑身一震,哪怕是剑豪这样的男人,看到此情此景也禁不住毛骨悚然。

(这惊人的恢复力,根本不是人类所能办到的。)

男人深吸一口气,凝神保持引刀架势,死死盯着眼前的蛇人。

月下,一人一怪就那么对峙着。

一阵寒风吹过,吹起了男人的衣角,也吹起了剑兵卫腰间怪灯的光芒。

突然,绿色的灯芯在风势下,照向了蛇人,那蛇人一惊,似乎畏惧怪灯的绿光。当下全身一瘫,佝偻着身形,手脚突然变长,异样地张开,像一只大爬虫般,急速倒退到了山神大殿的庙檐之上。

剑兵卫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当下右手持打刀,左手拿起腰间的怪灯,朝天用力一举,那蛇人受惊更甚,开始朝着庙檐横向移走,那姿态仿如一只在墙壁上横走的壁虎,待离剑兵卫三丈的距离后,才停下身体俯视着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