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耳闻韩家楼

富贵大赌坊的二楼,从正对着大门的雅间窗口,可以在这里俯瞰整个赌坊大厅的所有情形。

徐甲站在窗口边,指着刚才楼下那桌押宝的赌客,对身后的大老板道:“这种押宝的赌博看似简单,规则清晰明了,没有出千的机会,实则其中有处明显的漏洞,所以出千并不难。那伙人也正是这样做的。”

接着徐甲指着坐在“东”字前方的一个不起眼的赌客,“注意那个穿红袍的中年人,尤其注意他的下注,他就是整个千局的关键所在。”

大老板仔细看了半晌,并没有急于说话,青衫人和铁头大刚站在大老板身后,他看着楼下那个红袍中年人,皱了皱眉头,正想要说什么,他旁边的大刚摸了下自己的光头,开口道:“你小子的意思就是他在出千?老子这就把他这狗养的抓起来!”

徐甲却对他的话置若惘然,只是意态悠然,饶有兴趣的看着下方的赌桌,并不理会这光头佬。

“小叶,想说什么不妨直说,正好说出来给小徐听一听,看看是否有误。”大老板此时闭上了眼睛,淡淡的说道。

“是。”青衫人弯了腰,身高大致与大老板还矮半个头,“小徐兄弟,我见那赌客虽然有输有赢,但是到现在为止,似乎也输了不少,他的下注也没有规律可寻,而他除了下注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跟其他赌客实在没什么两样。”

青衫人疑惑地目光投向徐甲,将信将疑地问:“他有什么问题?”

徐甲笑道:“如果你将他的下注的数目和开出的木牌联系起来看的话,就能看出些端倪。”

被大老板叫做小叶的青衫人又看了片刻,犹豫道:“他下注的数目,好像跟开出的牌有关系!”

“没错!”徐甲微微点头,“他的每次下注数量虽然都不相同,但是都只下一到四个筹码。他下一个筹码时,下一把牌就开出‘东’;下两个筹码,下一把就开出‘南’;下三个筹码,就开出‘西’;下四个筹码就开‘北’!那三个赢钱的同伙只需看他的筹码,就预先知道下一把会开什么牌,于是抢先占住那一门,并将赌注加到几乎封顶,别的赌客就只能在其他门下注。如此一来,赌注都被赶到必输那三门,庄家就杀赌客赔同伙。庄家看起来没赢钱,但赌桌上的钱,最终都流到了几个同伙那里。”

“不过庄家在另一间封闭的屋中,他是看不到赌桌上情形的,他如何知道该出哪个字的牌呢?”青衫人疑惑地问道,话音刚落,他立刻就恍然大悟,猛然一击掌,“他们收买了那个帮庄跑腿的伙计,由他将外面红袍闲家下注指挥开牌的筹码数量告诉庄家,这样他们一伙人就完成了内外沟通!”

徐甲笑着点点头。

“直娘贼,竟敢在老子的赌场搞鬼!”铁头大刚眼里闪烁着骇人的怒火,光头因为兴奋充血而红得发亮,随即转身大步出了雅间。

不一会儿,那几个出千的赌客连同跑腿的伙计,全部都被赌场内的打手强行带了上来。

大刚死死盯着那个赌场的伙计,森然道:“你勾结外贼,按规矩该如何处置?自己说!”

那伙计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惊惶失措地哭拜道:“铁头大哥饶命饶命,大老板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大老板像是没有听到这个伙计的哀嚎,也没有看到这几个出千的赌客,看都没有看这行人一眼,自顾自的欣赏着墙上的一幅画,时不时与身长的小叶谈笑两句。

大刚一声冷哼:“只要你给我作证指认这几个老千,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那个伙计毫不犹豫地连连磕头:“我愿作证!小的愿意作证!”

大刚在自己的光头上一摸,转向那几个老千,冷笑道:“你们呢,要不要按道上的规矩来?我亲自动手,还是你们自己动手?”

大刚说出这话时,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说不出的残忍无情。

几个出千的赌客面面相觑,他们心知凭大老板的势力,别说在这苦海镇,就算在其他地方,要弄死他们都不是难事。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齐齐点头道:“我们愿按道上的规矩办。拿刀来!我们自己动手!”

大刚向旁边使了个眼色,一个赌坊的打手将几把匕首递给了他们,几个老千毫不犹豫,手起刀落,每人依次切下了自己一根手指。几个老千虽痛得满面煞白,却咬牙没有吭上一声。也许他们在走上老千这条路之时,就已经做好了今日的准备。

“很好!”大刚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留下赢的钱滚吧,别让我在苦海镇再见到你们!”

几个老千相扶离去后,大刚招了旁边一个赌坊伙计过来,看着几个老千离开的方向,在他耳边低于几句,随后将目光转向跪着的伙计:“老子答应考虑饶你一命,现在老子考虑好了!”

“铁头大爷饶命啊!”

大刚抓住颤颤巍巍地赌坊伙的肩膀,将其慢慢扶了起来:“老子最恨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小人!”

话音刚落,大刚铁头微微后仰,猛然向前一撞,正正撞在那伙计的额头上,那伙计的一声惨叫后,整个人就软了下去。他若无其事地擦去蹭亮光头上的红的白的,转头对一旁的徐甲示威般地咧嘴一笑。

大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此时原本站在大老板身旁的青衫中年人走了过来:“在下叶青竹,这次多亏小徐兄弟相助,才没有让赌坊声誉受损,我得替大老板好好谢谢你才是。”说着从几个老千留下的银票中挑出几张,强塞给徐甲道,“这五千两银子,是大老板请小徐兄弟喝茶。”

徐甲目送着那伙计被架了出去,意态萧索地摆摆手:“叶先生太客气了。”

“哈哈,行啊,徐小子……”

“大刚!慎言!”

被叶青竹打断的大刚也不恼,摸摸脑袋:“是了是了,是我大刚失了礼数,今晚韩家楼,我给徐公子摆酒赔罪,也感谢小徐兄弟帮我大刚!”

徐甲瞳孔一缩,韩家楼!

大刚看得徐甲的神色,顿时哈哈大笑,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哈哈,小徐兄弟,你紧张什么,韩家楼可是苦海镇顶好的地方,嘿嘿……”

徐甲犹豫道:“这……”

“哈哈,大刚一番好意,徐公子就莫要推辞了。”叶青竹插话道,“以后我们同为大老板卖命,正该是好好相处才对。”

徐甲笑了笑,摇头道:“既然如此,那便劳烦铁头老大破费了。”

“哈哈哈哈,哪里,哪里!”大刚显然很高兴,油葫芦般的脑袋光得发亮。“我给你们说,韩家楼新来的雏,那可是……”

正说话间,徐甲忽地眉头一皱,二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随着脚步声传来的还有空中淡淡的血腥味。

雅间的门推开了,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高大不比大刚差的人,锦衣华服,正用左手捏着右拳,血腥味的源头就在他拳头上,他眼睛一扫打量了房间内的人,最后看着大刚,笑道:“听说铁头老大竟然差点被几个老千砸了招牌?”

大刚登时瞪大眼睛:“少他吗说风凉话,那几个杂碎处理好了吗?”

来人将右拳半举在空中,血腥味飘在空气中,他炫耀似的转了转拳头,得意道:“当然!在这苦海镇竟然敢落了大老板的面子,他们还想简单的离开?”

徐甲心里一紧,我不杀他们,他们却因我而死,明明他们已经按照所谓道上的规矩做了,却还是难逃一死。

“你们方才在聊什么,笑得那么开心?”来人似乎并未察觉到徐甲的郁郁,自顾自问话道。

叶青竹和大刚也好像并未觉得这人的做法有何不对,而是觉得这本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倒是叶青竹看到徐甲神色不对,笑着对他道:“小徐兄弟莫非是于心不忍?他们都是胆大包天,自找苦吃的!徐公子无需介怀,不管破局与否,在这苦海镇,得罪了大老板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那就是后悔从他娘的肚子里钻出来到这世上!”来人接话道。

“不错,不错,阿勇说的对极了。”大刚赞同道,“不愧是铁拳阿勇,说话就是硬气。”

原来他是铁拳阿勇,徐甲眯了眯眼睛,嘴角已经从新挂上了若有若无的微笑,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叶青竹拉过阿勇,对徐甲道:“来来,我为二位介绍一下,这也是跟大老板的兄弟,人称铁拳阿勇,在大老板身边的时间不比大刚短了。”

又对阿勇道:“这位徐甲徐公子是新跟大老板的兄弟,不仅机智过人,听说武功也很是高强,是大老板很看重的小兄弟!”

阿勇对徐甲抱拳道:“久仰久仰,听说这次赌场的局就是小徐兄弟看破的,佩服佩服!”

徐甲笑着摇摇头:“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嘿!”阿勇语气一变道:“你们是在说韩家楼吧,知道了吗?韩家楼的再几天就是一年一度的绣球大会,今年的绣球小姐果不其然是青凤那小娘皮,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娘皮,那舞是跳得真他吗好看,只可惜她仅仅跳过一次,而且她不仅舞跳得好,据说琴弹得更好!”

叶青竹笑了笑:“没想阿勇兄弟还会赏舞听琴,实在是让人惊讶啊!”

大刚一撇嘴:“他懂个球,他就是馋人家身子!”

阿勇也不反驳,咂咂嘴,带着颇为遗憾的语气:“可惜了,她弹琴跳舞的时候,面目从来不示人,几乎没有人见过她的样貌。不过她娘的,那身材是真的一级棒,那前凸后翘的,啧啧!”

“咳咳!”叶青竹手捂住嘴巴咳嗽两声:“阿勇慎言,青凤姑娘是大老板捧的人!”

阿勇神色顿时萎靡了下来:“知道了,可惜,唉……”

叶青竹转头带着歉意对徐甲笑道:“小徐兄弟见谅,他们就是个直肠子的粗人,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徐甲微笑道:“无妨,叶先生言重了,二位铁老大,豪气直爽,不愧是江湖上有数的豪杰。”

徐甲眯了眯眼睛,韩家楼?

他会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