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古家倾覆长声叹(一)

七祖之后千年间,六祖后人与七祖后人自相残杀,铜山戾气滔天,暗无天日。

七祖后人天赋异禀,霸占家主之位百年。

终有一朝,六祖后人古愚人连杀七祖后人两代宗主,稳坐家主之位,方才结束两宗百年积怨。

为遏制七宗过人天赋,古愚人遂将古家功法龙耀六式抹去最后一式苍,并不准七宗观摩石碑,久而久之,七宗没落,杳无声息。

六十年前,家主古青尺在祖坟中拾得一男婴,身带古家信物,遂带回古家大宅抚育,起名万春。

一年后,古千秋降生,二子一同长大,习武读书,所学本领尽数相同。

多年后古千秋坦言道:如何日夜苦练,始终不及古万春翻手之间。

一气之下,古千秋竟下山入世,因缘结识上官怀海。

从此广陵古家,名扬天下。

古青尺离世后,古千秋不愿接替家主,古万春不得已暂代家主之位。

金陵罹难不久,远在雍州的古千秋突然接到家书,铜山有变,古万春狂性大发,杀戮无度。

古千秋闻讯大惊,七友之中唯有上官怀海尚在,古千秋传信上官怀海,相约广陵,二人带帐下高手齐上铜山,却被眼前铜山之象惊骇。

说道此处,上官怀海朝祖坟之中凝望一眼,不情愿的回想起当年的末日景象。

阴云密布,周遭泛着浓重的血腥气,一片狼藉的古家大宅,近乎人间炼狱,除去古万春,再无活物。

只见那古万春戾焰滔天,一身血污,双眼赤红,仿佛魔君一般。

见到众人,古万春不由分说便大打出手,龙虎双雄合力竟抵挡不住,节节败退。

恰在此时,外出戏耍的幼年古箫同母萧氏归家,古万春失手将萧氏打死,恍惚之下,二人合力将其杀掉。

事后古千秋在祖坟之中寻到古青尺手札,方才知晓古万春并非自己亲生兄弟,而是没落已久的七祖后人。

古青尺得知六宗七宗的百年恩怨,本欲杀掉古万春以绝后患,最终动了恻隐之心,酿成今时大祸。

据古愚人手札所载,七祖后人虽然继承七祖古奭的天赋,却亦是同古奭一般,一旦练成龙耀六式,便会狂性大发,滥杀无辜。

上官怀海听闻此事,劝告古千秋杀掉古箫,即便不杀,亦将其废掉,免得再起祸端。

古千秋不忍下手,遂是不传授武学与他,怎知古箫在旁观摩古千秋练功,竟练成龙耀三式,惊得古千秋从此不敢再与人交手,只怕古箫从中悟出更多绝技。

听完过往,常玄胤与小主倒吸一口凉气,扬州独秀,着实骇人。

上官怀海忧虑道:“如今古箫随宁钟离而去,不知还要作下何等祸事,日后再见此子,绝不可放他活命。”小主问道:“古老可是死在古箫之手?”上官怀海面带内疚,道:“古箫六式苍破他龙威,打散先天元气,若是我早些上山,或许可救他一命。”常玄胤安慰道:“匡世王莫要自责,事发突然,非我等所能知晓。”

上官怀海恶狠狠道:“朱允炆,一定是朱允炆从中作梗,不杀此贼,誓不罢休。”小主道:“你如何断定是朱允炆?”上官怀海道:“徐辉祖乃先帝托孤重臣,他逃出诏狱,五年不见音讯,必然是去寻朱允炆,若非他二人已相见,徐辉祖不会现身。”小主道:“朱允炆人在何处?”上官怀海道:“当在南域之中。”

南域山匪多为前朝余孽,绝佳去处。

上官怀海自回九州之后,便翻阅二十年来的典籍。朱棣派出无数人马,踏遍九州,追踪朱允炆踪迹,除去南域,朱允炆无路可走。

小主听得南域,不由得想起孤山别苑的李三,他是否与朱允炆有关?转念一想,大江之上他与江素白打得不可开交,却不似同路之人?

扬州之局,一团乱麻!

许久不见上官怀海与常玄胤归来,朱高燧心中不安。

裴鲲安慰道:“殿下放心,匡世王武功盖世,常玄胤骁勇,他二人不会有事。”朱高燧道:“强如古老,亦遭此大难,本王如何放心的下!”裴鲲道:“殿下莫急,待至天明,若仍无音信,再作商议不迟,劳碌一天,早些歇息。”

朱高燧仍不安心,却亦是无计可施,只得回房。

裴鲲恐宁钟离等人卷土重来,安排辰剑把守前门,方子恒与赵王府护卫护住赵王就寝之所,卞锷坐镇正堂,保护古箴,自己则与苗灿巡视大宅。

苗灿被那怪老道封住了双腿,上官怀海费了一番功夫,方才解开。

惊讶于这厉害手段,一问才知是楼观台的老道,上官怀海告诫众人,日后见到此人,避而远之。

兄弟二人巡视一周,裴鲲见苗灿心事重重,问道:“有心事?”苗灿道:“宁钟离先杀太傅,又在京城现身,现在想来税银多半被他劫走,此番古老亦遭毒手,徐辉祖突然现身,种种迹象,皆指向朱允炆。”裴鲲点头道:“我早有所怀疑,直到徐辉祖今日现身,才笃定此事必与朱允炆有关。”苗灿道:“若当真与朱允炆有关,小弋的失踪,会不会...”

裴鲲一怔,迟迟不语,若当真与朱允炆有关,李孑弋那乖张的性格,却是凶多吉少。

不敢再想,苗灿道:“师兄,既然已离开京城,我想去找小弋。”

茫茫人海,如何寻得到!

裴鲲道:“辰剑找寻多年一无所获,你去又能如何,更何况九州动荡在即,若是你再有何不测,叫兄弟们如何安心。”苗灿无奈一叹,道:“师兄,我们亏欠李家太多。”

裴鲲何尝不知,当年阔栾海子大战,诸勇身陷重围,鏖战三天三夜不得生机。若非南归的李家四兄弟杀入鞑靼后军,以至大乱,恐怕御前九子,至少还要再去一半。

往事不堪回首,裴鲲道:“敌暗我明,不宜妄动,玄胤在宛陵曾撞见过鬼王,与鬼王同行之人,乃南疆大祭司铁屈,他对南疆了如指掌,想必应该知道小弋的下落。”

辰剑几次拜会不得见,原来铁屈早已来到九州。

说话间,一道人影跃入高墙。

苗灿手疾眼快,射出三根飞钎,将那人逼入角落,裴鲲快步追上,才发现原来是点绛唇。

点绛唇见到裴鲲,亦是松了口气,埋怨道:“裴大人,杀我何必不急于这一时。”苗灿自裴鲲身后走出,道:“深夜你鬼鬼祟祟在此,又要作怪。”点绛唇翻着白眼,道:“好心当做驴肝肺,你们久不回广陵,赵夫人很是挂念,特命我来打探。”

兄弟二人知道点绛唇说的是谎话。若真是赵夫人所派,理应走大门而入,岂会翻墙过瓦,必然是她自己不肯安分。

亦是不点破,裴鲲道:“今夜铜山不安全,你既然闯进来,便在此歇下,天明之后再下山。”点绛唇道:“古家出了何事?”

古千秋之死,瞒不住多久,裴鲲索性说与点绛唇,只是此时众人尚不知古千秋死于古箫之手。

点绛唇听罢,不禁道:“世事多变,该当及时行乐才是。”苗灿打量点绛唇一番,问道:“小丫头,你可认识...”

未等说完,忽听古箴大叫,裴鲲吃了一惊,转身便走,直奔正堂。

只见卞锷扶古箴于廊下站定,灵前,所立之人分明便是古箫。

辰剑、赵王府高手、方子恒相继赶到。

见到古箫,朱高燧急问道:“兄弟,你这一日去了何处,师父可是宁钟离所杀?”

古箫对着棺椁三叩首,方才起身道:“古千秋是我所杀。”

一语震惊众人,古箴道:“大哥,你却是疯癫,怎可在爹爹灵前说这等胡话。”古箫冷笑一声,道:“你们以为我杀不得古千秋?”

话落,龙威大盛,强横的气息席卷灵堂,劲风刮过,门窗摇摇欲坠。

方子恒仗剑护在朱高燧面前,惊道:“你的功力?”古箫狂笑道:“我帮你杀死古千秋,你该谢我才是。”方子恒皱眉道:“古伯父乃你至亲,二十年养育之恩,你怎可犯下这等浑事!”

古箫陡然怒吼道:“我乃七祖后人,岂是愚蠢六宗可比,当年古愚人卑鄙手段杀我七宗先祖,今日我不过是为先祖报仇。”

众人不知古家旧事,只是旁观尽乎癫狂的古箫,心中顿生阵阵寒意。

古箴上前一步,如何相信此番变故,痴傻问道:“爹对大哥视如己出,大哥岂会是恩将仇报之辈,必是因悲伤过度,才说出这胡话。”

古箫看向古箴的目光,再无长兄的怜爱,尽是轻蔑之色,道:“恩将仇报?我与古千秋有杀父之仇,不杀他,枉为人子。”古箴更是糊涂,道:“爹怎会是大哥的杀父仇人,大哥定然是受了重伤,以至于神智错乱。”

古箫道:“古千秋杀兄夺位,怎会说与你听!”古箴道:“大伯乃是病逝,岂会是爹所杀!”古箫道:“这等鬼话,不过是古千秋自欺欺人而已,我亲眼看见我爹古万春死在他的掌下,妒忌我七宗天赋,六宗真是无所不用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