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庭前又有痴儿女(四)
几日太平而过,镇守大人赵嗣臣却才松下一气,便有不速之客上门。
一队车马停在了镇守衙门前,苍头山的女山匪背手悠闲的站在门外,看着繁华的金陵啧啧赞叹。
曹蒙长居镇守衙门,见女山匪来者不善,率先带人围涌上来,喝问来路。
女山匪笑吟吟的道:“苍头山掌柜,点绛唇。”
曹蒙一听苍头山三个字,怒火中烧,大骂道:“找死。”话音未落,曹蒙已迈开步子,抢了过去。
点绛唇红樱一抿,扣住曹蒙手腕,顺势翻身跃上曹蒙肩头,以泰山压顶之势,死死压住曹蒙身形。
曹蒙从军多年,身负蛮力,点绛唇单薄的身子无法与之抗衡,很快便被曹蒙破掉了招数。
只是点绛唇犹如一只猕猴,任凭曹蒙使尽解数,仍无法将她从背后甩下,只听得点绛唇一阵阵悦耳的笑声。
门前喧闹引来镇守赵嗣臣,赵嗣臣见状,叫道:“小姑娘,镇守衙门前,不可胡闹。”
点绛唇一边戏耍曹蒙,一边笑道:“我家阿哥亦是管不得我,本姑娘岂会听你这老头子的话。”赵嗣臣道:“曹将军出身军中,若是错手伤了你,你家阿哥岂不是要来找本官的麻烦。”
赵嗣臣方出镇守衙门,便察觉到点绛唇绝非一般豪强,金陵难得太平几日,此时不宜再生事端,故此一心要息事宁人。
点绛唇似乎玩的兴起,任凭赵嗣臣如何劝说,执意不肯罢手,曹蒙恼怒异常,下令拿人。
赵嗣臣制止道:“镇守衙门面前,不可刀剑相争,小姑娘,你若是再胡闹下去,本官便要差人来拿你。”说话间,已有柳家镖师闻讯赶到,拥出四公子柳相南上前。
柳相南见到点绛唇,不由得一愣,道:“小姑娘,你在金陵邑内胡闹,可是要吃苦头。”
点绛唇似乎玩得累了,被曹蒙一把扯落下来,顺势身子一腾,跳落到车马上,坐下道:“小哥哥,你还真是愿意多管闲事。”
曹蒙意欲上前,被柳相南拦住,遂问道:“快活掌柜人可在此?”点绛唇道:“我不辞辛苦的赶到这金陵邑,竟然一口茶水也不曾见,小哥哥,你未免太过吝啬。”
赵嗣臣令人驱散四周百姓,道:“姑娘若是不嫌弃,请入衙门饮一杯淡茶。”点绛唇笑着道:“老头,还是你招人喜欢。”说完,翻身跃到赵嗣臣前,招呼着车夫进了镇守衙门。
镇守衙门正堂,点绛唇坐在椅子上,从怀中掏出口脂,将嘴唇点的如石榴一般红艳,果然人如其名。
赵嗣臣上首坐定,从柳相南口中已知晓点绛唇身份,遂开口问道:“小掌柜,你来金陵,必然有要事,本官能否知道,你这些车马中,究竟是何物?”点绛唇道:“你若想知道,自己去看看便是。”
赵嗣臣起身走到廊下,命人打开车马上的箱子,浓重的血腥气熏的赵嗣臣险些呕吐出来,满满十车人头,足有千颗。
点绛唇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曹蒙,道:“这是阿哥让我送与守备营的人头,从此守备营与苍头山互不相欠。”
十车人头的后面,还有两车黄金,乃是当初答应裴鲲的五万两黄金,如数送上。
赵嗣臣回到厅中,脸色阴沉,问道:“这些人头,从何而来?”点绛唇道:“这些人皆是助田弼反我苍头山的南域山门中人,算得上恶贯满盈,老头你无需多心。”
满院子的血腥气,引得镇守衙门的文官掩鼻而逃,点绛唇嘲笑道:“金陵的官员,竟然如女子一般,怪不得受北人欺凌。”柳相南眉头微皱,嘴上说道:“苍头山言出必行,在下佩服。”曹蒙冷声道:“苍头山伤了我许多弟兄,这笔账,不可不算。”点绛唇道:“你想如何算?本姑娘奉陪到底。”
说话间,早有人通禀守备营大营。
窦尊兄弟二人,火速赶到镇守衙门,正撞见曹蒙与点绛唇针锋相对。
窦尊亦是不答话,提刀便要上前,柳相南拦住道:“窦大哥,此人杀不得。”窦冲反问道:“守备营多少兄弟死在苍头山刀下,有何杀不得!”柳相南道:“小掌柜如约前来,若是她有何不测,我们便是失信于苍头山。”窦冲道:“南公子,你与山匪有何道义可言?”柳相南执意道:“小掌柜不曾失信于我金陵,金陵自然不可失信于苍头山。”
三人争执不下,点绛唇摆摆手,道:“小哥哥,你放他过来罢了,守备营恃强凌弱,早已人尽皆知,本姑娘敢来,便不会怕他。”
窦尊听罢,推开柳相南,提刀杀奔过来。
点绛唇从车上扯下长刀,迎上窦尊便打,好端端的镇守衙门,顿时间尘土飞扬,火光四射。
窦尊是朱能帐下第一猛将,刀法高强,并未将点绛唇一个弱女子放在眼里。战过五十招,竟然胜负未分,窦尊一时恼怒异常,不再留手,招式突变,杀机尽显。
点绛唇不甘示弱,长刀威力绝大,又有金浮图这等高手点拨,与窦尊对招并未落了下风,打的难解难分。
赵嗣臣与柳相南合作一处,对窦尊无计可施。
战过百余招,点绛唇女儿身,气力却不输窦尊,丝毫不显疲惫之感,便是窦尊亦吃了一惊。
窦冲见窦尊迟迟拿不下点绛唇,便要出手相帮,被窦尊喝退回去,不敢再作声。
点绛唇拖着刀,道:“守备营第一高手,不过如此。”
窦尊将手中钢刀丢在一旁,换过一口大刀,道:“本官征战多年,从未杀过女人,今日只怕要破了此例。”
一旁暗处赵夫人已窥视多时,见窦尊起了杀心,两步走到庭前,道:“窦将军,手下留情。”
窦尊见到赵夫人,不便逞凶,按住刀,问道:“夫人为何要救这女匪?”赵夫人道:“窦将军,她一个小姑娘既然敢来金陵,必然有所依仗,你断然杀不得她。”窦尊道:“夫人多虑,纵然一时间不能将苍头山连根拔起,假以时日,末将定当铲除这颗毒瘤。”
赵夫人温声道:“窦将军,扬州多事之秋,还请大局为重。”窦尊一心为将士报仇,道:“夫人,若是末将不能为死去的将士讨回公道,兄弟们势必寒心,还请夫人成全。”点绛唇肆意道:“只怕你无杀我的本事。”
赵夫人舍了窦尊,转过身走到点绛唇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小姑娘,你小小年纪,颇有些胆色,苍头山名不见经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点绛唇道:“好姐姐,你若是有兴趣,可以随我回蜃江,我家阿哥却不似这般凶神恶煞,仗势欺人。”赵夫人笑道:“窦将军是刚烈汉子,你惹恼他,对你并无好处,莫要与他作对。”点绛唇嬉笑道:“我家阿哥说了,金陵一潭浑水,无人会伤我。”赵夫人道:“你口中的阿哥,是哪位人物?”
点绛唇未曾搭话,门外二人大步而来,开口道:“自然是苍头山快活掌柜。”
柳相南见到来者,松了口气,道:“裴大人,小伯爷,你二人总算赶到。”柳相南不愿与守备营起争执,暗中派人去红豆客栈请裴鲲二人到来调解,如今二人及时赶到,赵嗣臣心中亦是安定不少。
裴鲲看了看车马,道:“小掌柜一人便闯入金陵,当真有你家阿哥风范。”点绛唇幽幽道:“裴大人如何知道我独自一人来此,看不到我的车夫嘛?”裴鲲道:“苍头山傲视蜃江,岂会有这些寻常之人。”
苍头山凶悍,裴鲲亲眼所见,随点绛唇而来的这些车夫,目光游离,面黄肌瘦,全无当日血战南域山匪的风范。
只是为何点绛唇孤身前来,裴鲲心中没有答案。
裴鲲一眼识破车夫的身份,点绛唇有些惊讶,道:“裴大人的这双眼睛,真是毒。”裴鲲道:“小掌柜言出必行,在下钦佩,窦将军性如烈火,还请小掌柜多多包涵。”窦尊道:“裴大人,此乃守备营与山匪的过节,不需你插手。”裴鲲摇头道:“在下受乐帅所托,前去南域,小掌柜亦是与我如约前来,若是她有所闪失,传扬出去,在下与守备营的脸上,皆无光彩。”窦尊道:“这是你与山匪的约定,与本将无关。”
裴鲲与窦尊皆不肯让步,点绛唇呵呵笑道:“阿哥说的没错,这金陵邑中的人,便是喜欢争来争去,有趣,有趣。”赵夫人道:“南域中的争斗,与这金陵相比,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点绛唇道:“南域之争,为的是活命,你们的争斗,为的又是哪般?”
赵夫人微微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裴鲲与窦尊互不相让,终于引来大帅乐和。
乐和进得镇守衙门,径直来到正厅前,扫过一眼四周,道:“苍头山掌柜,出来说话。”点绛唇应声道:“本姑娘在此,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