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斯人已逝风流在(一)

王靖乃是征战之将,见到李三这等凶悍手段,便知并非善类,遂是拔刀在手,道:“本官乃松江镇守王靖,你是哪路恶人,敢在本官面前逞凶。”

李三咯咯一笑,两步走到王靖身前。王靖不知李三身法奇快,尚不及动手,肩膀便被李三重拳击中,钻心的剧痛引得王靖大叫一声,攥不得刀,李三伸手接住,挥刀砍下了王靖一条手臂。

王靖痛不欲生,又被李三单手举起,重重摔翻在地,震得五脏俱裂,尽乎丧命。

李三踏住王靖胸口,正待结果其性命,忽听一声马嘶,一彪人马到此。

被赵嗣臣劝退的闻金虎并未走远,陈兵附近,等候王靖归来。

闻金虎一马当先,见到此等惨像,亦是不由得面露惊愕。

王靖见到闻金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叫道:“金虎救我。”

闻金虎横起大刀,喝道:“休得伤人。”

李三不曾搭话,挥刀砍下了王靖的脑袋,丢在闻金虎马前。

闻金虎大怒,拍马上前,李三两步跃起,自上而下劈杀下来。

闻金虎横刀一格,岂知李三怪力非凡,竟是有千钧压顶之势,胯下马站立不住,前蹄跪倒在地。

一招过罢,李三已是力竭,闻金虎趁势两腿一夹,格开李三,随之提刀赶上,亦是一招力劈华山之势,意在结果李三。

闻金虎手中大刀足有六十余斤,加之自身修为及双臂勇力,这一击并不逊色先前李三一刀之威。

但见李三不退反进,依仗身法已是近到闻金虎身前。闻金虎全然不惧,挥刀劈下,使尽生平之力,重重劈在李三撩起的刀锋上。

听得一声脆响,闻金虎只觉眼前火光连连,刀锋陡然一空。

原来李三纵有怪力,手中白刃却受不得闻金虎刀锋,断作两处,若非他险险躲开,此时必是命丧当场。

一番打斗,李三伤口迸裂,鲜血溢出胸口,将布衣染红。

闻金虎瞧出破绽,不禁暗想道:此人有伤在身,亦是这般凶悍,若不趁此将其击杀,日后怕是再难得手。

李三似是看透闻金虎心思,痴笑一声,道:“想杀我,且看你有无这本事。”

闻金虎闻听此话,心中不由得发了狠,将大刀立在一旁,道:“某虽不才,却不会欺你,阁下有伤在身,我便徒手擒你,免得落人笑柄!”

李三摆开阵势,陡然间一声轻咳,欧老先生走到闻金虎面前,淡然道:“何处而来,何处而去。”

闻金虎一怔,道:“老先生欲拦我?”

欧老先生弯腰拾起一把刀,轻轻一弹,震得闻金虎众将人人变色,不由得捂住了耳朵。

欧老先生见状未在动手,朝着李三摆手道:“走吧。”

欧老先生当年一曲震伤三千佛陀,少不得亦是好勇斗狠之人,王靖自寻死路,故此见到李三行凶,无动于衷。

一老一少相伴远去,闻金虎竟是不敢阻拦,乃命人收拾尸首,率大军匆匆赶回松江府。

风过海回到国宾馆,扎木尔早早等在正厅。

郑公公亲请风过海,扎木尔焉能不惊。

风过海坐下,扎木尔道:“老师,可有事瞒我?”风过海知道扎木尔是聪明人,早已察觉,自己的身份隐瞒不得几日,索性全盘道出。

扎木尔微微点头,面色平静,道:“老师竟然便是当年虎咆上官,难怪身手这般了得。”

阔栾海子大战,李家兄弟突然杀出,猛攻鞑靼中军,扎木尔身陷凶险之中。

风过海单骑闯入敌阵,救回扎木尔一条性命,一并救走如今的大汗阿鲁台,助鞑靼喘息五年之久。

风过海道:“上官身不由己,还请王爷莫要见怪。”扎木尔道:“老师当年乱军之中救下我兄弟二人,我便知鞑靼容不下老师这等英雄,此番南下,扎木尔心中已有准备。”

风过海心高气傲,能在扎木尔身边二十年之久,便是扎木尔性情所感,若非自己的身份,他亦不会任由鞑靼不断衰落而不出手相救。

南下中原,风过海本不在其列,临行之际,突然要一同前来,阿鲁台担忧扎木尔安危,自然乐的应允。

风过海道:“若非九州有变,或许我上官怀海将终老鞑靼。”扎木尔道:“无论老师身在何地,小王永远是您的学生。”上官怀海正要拜谢,突然一支利箭射了进来,上官怀海出手打开,护在扎木尔身前。

厅外,元瞳笑吟吟地站在屋脊上,握着那张大弓,身后江素白和风吟月并肩而立。两人身前,则是闭关多日的宁钟离。

厅上异动,引出鞑靼众勇士,赤那带人封住厅门,叫道:“此处危险,王爷暂且回避。”风过海挤出大厅,对赤那道:“保护王爷,无论如何,不可离开正厅。”不待赤那开口,风过海一把将赤那推到了扎木尔身边。

宁钟离见到风过海,大笑一声,道:“原来是你,怪不得能将我的传人打伤。”

风过海站在院中,见得宁钟离,惊道:“宁钟离!阁下竟然尚在人间。”宁钟离飞身跳下,站在风过海对面,道:“阁下匿迹二十年,为何突然回来?”风过海道:“阁下又为何现身?”宁钟离道:“天道崩殂,当需有人匡扶。”风过海道:“殊不知你是匡世英雄,抑或乱世魔头。”宁钟离道:“朱棣践踏天道,孰魔孰佛,不言自知。”

风过海问道:“朱能之死,可是阁下所为?”宁钟离道:“然也!”风过海又道:“可是受朱允炆教唆?”宁钟离摇头笑道:“非也。”

风过海点点头,道:“我今朝回来只杀朱允炆一人,阁下既然与朱允炆无关,但请自便。”宁钟离道:“敢问阁下为何要救这鞑靼人?”风过海道:“当年王爷与我有救命之恩,岂可死于你手!”

宁钟离拱手道:“不愧上官义护之名,今日难得重见故人,还请一战。”

风过海铁拳无敌,自是不惧宁钟离。

可古千秋亦是拿不下宁钟离,风过海能有多大胜算?

宁钟离道:“阁下的铁拳与古家龙威齐名,当年老夫本欲战过古千秋再约阁下一战,奈何败在离焉笑之手,万般成空,前日在金陵之时,我已领教过古千秋的龙威,不愧英雄之名,希望今日阁下莫要教老夫失望。”

言罢,宁钟离上提一口真气,周身阳气尽数吸干。

风过海面色一沉,千阳掌至刚至阳之功,一吸之下调动周身尽数阳气,此等掌力不容想象。

风过海心知若是接不下宁钟离这一掌,身后的扎木尔性命堪忧,亦是不留手,大发神威。

只听一声猛虎咆哮之声,一道虎形在风过海身后一闪而逝。

江素白看罢大惊失色,想来当日风过海并未尽全力,否则自己焉有命呼!

宁钟离抬手打将过来,掌风万丈金光,猛击在上官怀海虎形之上。

巨大的轰隆声响彻京城,罡风直冲云海,惊得飞鸟群散,乌云蔽日,恍如末世。

庆寿寺内入定老僧突然睁开双眼,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窗外,又闭上了眼睛。

北镇抚陆骏、京畿府龚彪,闻声而来。苗灿、朱高炽、李燹,诸路高手亦是蜂拥而至,围在周遭。

龚彪见到有人在国宾馆动手,担心鞑靼使团安危,便要上前。元瞳一箭射出,早有苗灿飞钎打开,救了龚彪一命。

苗灿遂与龚彪道:“你快去命人驱散百姓,这里自有陆大人照应。”

龚彪身手远不如陆骏,见此亦知留下无用,便匆匆而去。

不多时又有朱高煦、朱高燧等人陆续到此。

朱高燧未等驻马,便觉身体一轻,再看时,已到屋脊之上,风吟月长剑早早架在脖颈处。

朱高燧见得风吟月,不由得笑道:“姑娘,前日小王才舍命救你,今番为何便要杀我?”

当晚朱高燧为救风吟月,险些死在风过海铁拳之下,自然是因他侠义之气,却亦是因风吟月冷艳容颜。

一眼之下,便叫朱高燧心生爱意,甘愿舍命相救。

此时见到风吟月,朱高燧丝毫不怕,反而心生窃喜。

赵王府中本有高手坐镇,碍于朱高燧受制于人,才隐忍不发。

朱高炽见到朱高燧被捉,飞身上来,却被元瞳一箭逼了回去,徒做无用之功。

江素白斜眼看去,朱高燧一脸笑意,哪有半点惧意,遂是叫嚷道:“赵王殿下当日出手相助,怎能如此无礼!”

说着,江素白便将风吟月拉到一旁。

朱高燧目光始终在风吟月身上,却是不曾在意身旁的江素白。

江素白不明所以,元瞳却不似他粗枝大叶,笑道:“赵王殿下生死关头仍不忘风月,倒是性情之人。”朱高燧回过神来,正色道:“几位,此处乃我大明国宾馆,鞑靼贵使正在此处,或许这其中多有过节,只是这般大动干戈,始终不妥,还请几位离去,免得赔上性命。”元瞳道:“赵王殿下是担心我二人的性命,还是担心你的意中人?”朱高燧道:“小王好意相劝,还请几位就此离开,免得惹出大祸。”元瞳道:“既然如此,那便烦请赵王殿下多留片刻,亦是好让京中的高手们投鼠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