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袭白衣落阵前(二)
闻金虎见到此人,亦是奇怪,见窦尊却无动静,暂且按兵不前,高声叫道:“你是何人?”
来者抱着酒坛子饮尽方休,大笑一声,道:“你又是何人,为何兴兵来犯金陵?”闻金虎道:“我乃松江闻金虎,奉命铲除奸佞。”来者道:“何人为奸佞?”闻金虎道:“金陵镇守赵嗣臣,谋害太傅,罪不可赦。”来者问道:“口说无凭,唤赵大人来对质一番才知。”闻金虎道:“可是守备营袒护赵嗣臣,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
裴鲲二人在城上,听不得下面的对话,不过赵嗣臣见来者独自一人,太过危险,道:“裴大人,这便是你的救兵?”裴鲲笑着道:“赵大人,我如今只是一个守灵之人,无兵无将,何处搬的来救兵。”赵嗣臣险些气的昏厥过去,埋怨道:“裴大人,事到如今,你还有心思说笑。”裴鲲道:“赵大人莫急,你且喊他,看他如何答你?”赵嗣臣将信将疑,高声叫道:“壮士,刀剑无眼,你莫当儿戏。”
城下来者隐约听到,回头望向城楼,一眼便看到了赵嗣臣,愣了愣,笑着道:“你便是赵嗣臣赵大人?”赵嗣臣叫道:“正是,你速速退开,不要妄送了性命。”
来者不理赵嗣臣,转过头高声说道:“松江守军听着,外幽行营前部在此!”惊人一语,犹如晴天霹雳,旱地拔雷,不仅闻金虎大吃一惊,窦尊等人亦是惊骇不已。
白衣伯爷南下的消息,闻金虎已有耳闻,惊问道:“你是白衣伯爷?”常玄胤银枪一挑,道:“外幽行营,何人胆敢冒充!”闻金虎第一眼看到便知此人非寻常之辈,只是没想到竟然是白衣伯爷,一时心中大乱,问道:“你想如何?”常玄胤笑道:“哪里来,回哪里去,赵大人的命,我保了。”闻金虎有些犯难,得罪窦尊,他已经心有余悸,如今突然杀出个白衣伯爷,当年外幽声名显赫的先锋官,打的鞑靼人丢盔弃甲,自己帐下松江兵马,岂是对手?
另一面的游仙童等的不耐烦,纵马赶了过来,身后的五十名红甲骑手操刀尾随而至。闻金虎见状,咬牙道:“白衣伯爷又如何!孤身一人而已,攻。”
松江兵马一动,窦尊立刻冲锋。
常玄胤甩开酒坛子,两腿一夹,冲入松江守军阵中,手中银枪如长蛇吐信,蛟龙出水,接连刺翻闻金虎十几名亲卫。闻金虎急忙命盾甲围堵上来,常玄胤全然不惧,一条银枪愈发生威。
这条银枪出自名家之手,唤作万银戭,锋利异常,寻常盾甲,根本抵挡不住,配上战马之力,横冲直撞,杀得松江守军阵脚大乱。纵横百万鞑靼军阵的幽州先锋官,岂会被区区千人的松江兵马遏制!但凡银戭所到之处,无不丢盔弃甲,抱头鼠窜。随后赶来的窦尊亦是大显神威,带着三兄弟生生将松江守军前军击溃,中军闻金虎暴露无遗。窦冲纵马奔在前面,杀向闻金虎,闻金虎拍马跑入后军之中,窦冲被盾甲围堵,止步不前。
城上,赵嗣臣双拳紧握,翘首张望,生怕有人遭遇不测。裴鲲安抚道:“赵大人放心,松江守军军心已乱,这一战,必输无疑。”
此战一直杀到黄昏,才各自收兵。
清点人马,松江守军死伤千人,守备营折损过半,窦冲中箭三处。窦尊不亏屠夫之称,杀敌足有三百之多!东门外,尸横遍地,哀号连天,惨不忍睹。
赵嗣臣迎窦尊入城。
大队人马过后,常玄胤独自一骑最后进城,身上白衣早已被鲜血染红,一时无人认出。倒是窦尊眼明,走到常玄胤马前,道:“白衣伯爷,果然名不虚传。”常玄胤翻身下马,笑道:“久闻窦将军大名,今日一观,比传说中更凶。”
窦冲,游仙童几人皆来相见,常玄胤从身上拿出幽州府的金疮药,交于扈璋道:“这是幽州府秘制的金疮药,治疗箭伤最是管用。”扈璋谢过,扶窦冲先行下去疗伤。赵嗣臣亦是赶过来拜会,窦尊道:“赵大人,我的弟兄,有劳了。”赵嗣臣自然答应。
窦尊对常玄胤说道:“松江守军军心大乱,此时已经精疲力尽,正是夜袭的好机会。”常玄胤笑道:“正有此意。”赵嗣臣一听,又是不允,道:“将士们已经厮杀一天,不可再战。”常玄胤看了看天色,道:“乌云遮月,只消百人,便可大败闻金虎。”窦尊道:“闻金虎正在扎寨造饭,机不可失。”
扈璋点起百人,游仙童帐下三江口人马不愧凉州精骑的称号,竟然皆可再战。常玄胤瞟了一眼三江口人马火红的战甲,道:“火狐精钢甲,总算是亲眼得见。”
凉州火狐,曾几何时亦是大明的不败神话,凉州易家,则是前朝起便名震塞北西域的忠勇名门。先帝曾称赞道:“易家在,朕当酣睡。”
可惜易歆之死,火狐狸再无法驰骋塞外,风光昨日。
游仙童催促道:“快些动身,免得误了饭食。”常玄胤、窦尊相视一眼,不顾赵嗣臣阻拦,又杀出城去。
守备营伤者不计其数,赵嗣臣将镇守衙门的所有衙役悉数调出,亦是心余力绌。
赵嗣臣正犯难时,柳相南姗姗来迟。
柳相南拜见赵嗣臣,道:“赵大人,听闻守备营多有损伤,特来相助。”柳家的镖师走南闯北,亦是有上好的金疮药,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赵嗣臣万分感激,拜谢柳相南,柳相南还礼道:“大敌当前,赵大人无需客气,如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赵嗣臣谢道:“南公子仗义疏财,早有耳闻,如今金陵危及,只怕还要多多麻烦。”柳相南道:“我的这些镖师便暂借给赵大人调遣,保护赵大人周全。”赵嗣臣再谢,柳相南道:“听闻守备营俘获些许松江儿郎?”赵嗣臣道:“自是受伤败逃不及,滞留城下的伤兵。”柳相南道:“松江、金陵皆是扬州一脉,纵然此番动了干戈,亦是同根子弟,相南斗胆,恳请赵大人准许我暂且为受伤的弟兄医治伤患。”赵嗣臣听罢钦佩道:“南公子宅心仁厚,不愧钱塘名门。”
赵嗣臣自然不愿松江之俘因伤送命,便擅自做主,应了柳相南。柳相南拜谢赵嗣臣,命柳家人全力救治伤患,又重金聘请金陵大夫,共同出力。
柳相南遂与赵嗣臣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
柳相南回到酒楼,正撞见陈彦到访,陈彦得知柳相南去见赵嗣臣,十分不满,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柳相南将陈彦请进大堂,奉上茶,道:“陈大人稍安勿躁,赵嗣臣心系百姓,是难得的好官,我去见他,亦是出于敬佩之心。”陈彦埋怨道:“南公子,你这般做,可是意在赵嗣臣?”柳相南摇头道:“陈大人多虑,相南拜见赵嗣臣只是因一时兴起,如若陈大人不允,我去将人调回来便是。”陈彦长叹一声,道:“南公子,易大人不知为何,对这金陵之局毫无兴趣,可是我蒙受殿下知遇之恩,岂可不为殿下谋划。”柳相南安慰道:“陈大人想要我如何做,尽管开口。”陈彦道:“金陵事关重大,殿下若是得到金陵,大位之争,便再无担忧。”柳相南道:“我柳家与易大人本就交情匪浅,此次金陵,我柳家亦是欲助易大人争得金陵之位,可是易大人迟迟不来,相南一介白衣,又能如何。”
陈彦本欲挑起几名镇守的争斗,将金陵之势作大,逼迫易水寒到此,只是如今闻金虎大军压城,除去赵嗣臣,无人愿得罪王靖。闻金虎虽然又败一阵,却是实力尚存,明日若是再来,金陵能否如今日险胜,实乃未知。想到这里,陈彦又是一声叹息。
柳相南宽解道:“陈大人,游仙童随窦尊出战,驿馆不甚安全,你暂且住在这里,待局势明朗些,我们再从长计议。”陈彦亦是担心回驿馆有些不妥,柳家酒楼是他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便不推辞,就此歇下。
安抚了陈彦,柳相南来到柳相怡房中。
柳相怡问道:“一切皆已办妥?”柳相南道:“正如姐姐所料,赵嗣臣感激不尽,只是陈彦,似乎并不满意。”柳相怡道:“陈彦空有野心,无需理他,好生招呼便是。”柳相南点头,问道:“姐姐,你打定主意要帮赵嗣臣?”柳相怡道:“我没得选择,王靖妄自尊大,早晚灭亡。”柳相南道:“可是守备营死伤过半,窦尊即便再厉害,亦是挡不得闻金虎几时。”柳相怡道:“白衣伯爷何许人也,且不说闻金虎不是他的对手,即便闻金虎胜了又能如何,松江区区弹丸之地,敢对抗幽州府不成!更何况赵嗣臣身后还有一个诡诈小人裴鲲,小小赵嗣臣,竟然教幽州府两位行军官鼎力相助,真是人不可貌相,这金陵之局,却是瞬息万变。”柳相南愕然,柳相怡苦笑一声,道:“或许我应该听相鹤的劝告,金陵,不来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