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繁花凋落雨纷纷(七)

明远听闻鸿欢,甚是惊奇,道:“鸿欢竟然知晓宁钟离,不简单。”方子恒道:“大师见过鸿欢?”明远道:“他们鸿氏兄弟,皆是了得的人物,方大人多加小心!”张信道:“大师,可否将宁钟离的来路说给我们听?”

说起宁钟离,明远惋惜道:“宁钟离天资纵横,只可惜性格太过刚烈,落得如此下场!”当年宁钟离凭借千阳掌名震九州,白马寺的护法金刚亦是死在他的掌下。之后更是在洛水边,大战白马寺高僧,最终落得葬身火海的下场。

明远所说同鸿欢并无二致,方子恒道:“敢问大师,宁钟离和朝廷可有过节?”明远意味深长地看了方子恒一眼,道:“你似乎知之甚多。”方子恒道:“晚辈不过是胡乱猜测!”明远点头,道:“洛水一战,我恰好在场,却是有几人自帝都而来。”

当年宁钟离杀了白马寺的护法金刚,便带着两仪门高手自洛水进洛阳,扬言血洗白马寺。白马寺广邀天下英雄,诛杀宁钟离,却无人能挡千阳掌之威,直到帝都来人,才解了白马寺之危。

说到此处,明远道:“你们可知晓,这些人皆是何人?”几人摇头不知,明远笑道:“当时他们一行七人,尽是名震天下的英雄人物。”

四十年前,有七人结伴畅游四海,仗剑九州,留下传说无数,世人尊称金陵七友。剑神楚天阔,炼烁师离焉笑,皆在其中。七人抵达洛水,炼烁师三招击败宁钟离,楚天阔一剑败两仪满门。二人强横实力,至今让佛门高僧心有余悸,闻之变色。宁钟离虽败,却是宁死不降,跳进熊熊大火,与两仪门一并高手活活烧死在洛水之中。想这宁钟离亦是叱咤风云,了得一时的人物,只怪生不逢时,昙花一现,早早谢幕。以至于三十年后,无人知晓。

傅用问道:“永昌王只用三招,便击败宁钟离?”明远道:“宁钟离能接得住离炼烁师三招不死,已是当世少有。”

炼烁师是天下共认的外幽之主,唯一可媲美剑神的人物,陨落之际,九州涕零。

方子恒问道:“大师,两仪门当年毁于大火,宁钟离葬身火海,皆是您亲眼所见,敢问无人给他收尸?”明远道:“皆已沉在洛水河底!”明启道:“时隔三十年,任他生前意气风发,死后亦不过是一捻飞尘!”方子恒自语道:“大师亲眼所见,不会有假,难不成冤鬼讨债?”明远看了看方子恒,道:“朱能之死,与宁钟离有关?”张信道:“还是瞒不过大师法眼。”明远摇摇头,道:“老衲只能言尽于此,三位大人,真相为何,还要靠你们自己。”见明远大师如此一说,三人告辞。明远命明启送三人下山,自己则回到茅屋之中。

明启送三人出了山门,告辞回去。

走出几步,眀启回头道:“相传刺客一道有本清浊谱,记载了古往今来的英雄豪杰,鸿欢小小年纪,知晓宁钟离,应该是看过清浊谱,方大人可以去找他问问。”方子恒正欲开口,眀启已经远去。傅用叫道:“老和尚说话云里雾里,教人听得糊涂。”张信道:“佛门是不愿牵连其中,将这祸水引回水云漫。”

三人回到城中,方子恒心念清浊谱,辞别二人,自去水云漫见鸿欢。

秦淮河旁十字街,亦是金陵热闹之处,酒楼繁多。街头的一间,上书大大的一个柳字。但凡是扬州人,没有人不知道这个柳字的意思,钱塘柳家,扬州名门望族,创下南门镖局,在九州之中如雷贯耳,八千镖师,何其多也。

传到木子辈,兄弟三人,柳杨,柳栴,柳松,皆是盛名一时的人物,雄踞钱塘。

十年前扬州大乱,柳杨惨死,柳家一落千丈,家主之位便落在了柳杨独女柳相怡肩上。柳相怡年幼,难以维持柳家基业,好在有柳栴、柳松两位叔叔主持大局,柳家才得以休养生息。

金陵的柳家酒楼柜台内,一个老账房正打着算盘,朱能虽死,对此处毫无影响,食客依然不少。算清帐目,老账房合上账本,端起一旁的茶碗,正待饮茶,店小二凑过来道:“财叔,三小姐到了!”老账房一听,放下茶水,向几名小二使了个眼色,闪进后院。

柳家酒楼的后院,足有二十亩大小,可见家底之殷实。

财叔走进一间小屋,柳相怡站在窗前。

眉目如画,朱唇皓齿,又施了粉黛,锦上添花,美得沉鱼闭月,倾国倾城。体态及其柔美,浑身散发着醉人的花香。这种花香放眼天下九州,却是柳相怡一人独有,想来亦是有名家特意调配而成。市井传言,曾有贵公子为见柳相怡一掷千金,钱塘第一美女,不知醉倒了多少风流人物。

财叔是柳家的老人,看着柳相怡长大,膝下无儿无女,对待柳相怡,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关上门,财叔道:“三小姐为何突然来此?”柳相怡请财叔坐下,道:“朱能一死,金陵必乱,染指之辈,将蜂拥而至。”财叔关心道:“锦衣卫封城,对我们盯得甚紧,三小姐进城,可有遇到麻烦?”柳相怡摇摇头,问道:“城中有何异常?”财叔对金陵的事情了如指掌,道:“方子恒进出频繁,曾去过水云漫,昨夜曹蒙夜闯金陵,大闹镇守衙门,方子恒前去制止,鸿欢亦在其中。”柳相怡面露不满,道:“鸿欢竟然和锦衣卫混在一起,水云漫何时成了朝廷的走狗!”财叔道:“鸿欢早些传话过来,小无常刺杀蓝若姬,却教方子恒一剑穿心而死。”柳相怡听到方子恒,更是恼火,道:“浑蛋,屡次坏我好事,当年真该杀掉他。”财叔道:“如今方子恒的剑气愈发厉害,只怕大成之日不远矣。”柳相怡虽然憎恶方子恒,但是并未藐视,道:“方子恒本便是剑道大才,若非他投身锦衣卫,剑法修为更胜今日。”财叔道:“鸿欢同方子恒沆瀣一气,只怕对我们不利。”柳相怡摇头道:“方子恒不足为虑,我的对手,唯古家而已。”财叔道:“有人看到古箫孤身北上,找雍并大凶卞锷比武。”柳相怡冷声道:“既然古箫不在扬州,今番定要报一箭之仇。”

柳相怡掌管柳家以来,柳家势力渐盛,重现昔日辉煌,欲称雄扬州。怎奈古家强横,几番争斗下来,柳家没讨到半分便宜。财叔跟随柳家风雨半生,不愿柳家与古家相争。柳家如此势大,仍教古箫强压一头,更可况古箫身后还有盖世英雄古千秋。想想十年前古家血染洞庭山,财叔忧心不已。

柳相怡见财叔不说话,问道:“走得匆忙,不曾多带人手,财叔可有镖师借我一用?”朱能生前立下规矩,金陵城凡有械斗者,杀无赦,故而柳家酒楼多半是仆役,仅有几名镖师坐镇。财叔道:“如今潜入金陵的豪强不在少数,我们并没有太多胜算。”柳相怡摇头道:“金陵城内,大族皆已殆尽,我且去水云漫借几名高手回来坐镇,不愁不成事。”财叔道:“三小姐,水云漫买卖消息,认钱不认人,更何况鸿欢与方子恒走得如此之近,还是少沾惹为妙。”柳相怡道:“只要他肯为我办事,柳家不差些许银子。”财叔见柳相怡主意已决,道:“那我命人去一趟水云漫。”柳相怡却道:“我亲自去找他,不怕他不出力。”

柳相怡在两名镖师的相护之下,过了秦淮河一路向南到了竹林。

穿过小径,便见鸿欢坐在荷塘边,一边品着茶,一边听着楼中的小曲。

见了柳相怡,鸿欢笑道:“金陵出事不过几日,三小姐来的急!”柳相怡看了看四周,问道:“只有你一人?”鸿欢笑着点点头。柳相怡道:“金陵大乱将至,你竟然还有闲心在此处享受。”鸿欢伸手一让,柳相怡坐了下来。

鸿欢道:“金陵乱与不乱,与我何干,纷争不休,我便不愁没有生意做。”柳相怡道:“何人杀的朱能?”鸿欢摇头道:“方大人交代过,让我莫要插手,更不能声张!”柳相怡不信,道:“你难道怕一个方子恒”鸿欢道:“三小姐,你的悬赏被‘小无常’摘了去,可惜方子恒一剑便杀了他,如此高手,怎能教人不怕!”柳相怡道:“朱能被杀,金陵邑中,若是有人知晓原委,非你莫属。”鸿欢笑了笑,道:“三小姐,我只是生意人,拿钱办事绝不殃及无辜,成国公府上下鸡犬不留,分明是上门寻仇。”

柳相怡不相信鸿欢一无所知,追问道:“她人现在何处?”鸿欢道:“生性散漫自在,想必此时正置身某处山水间玩耍。”问不出所以然,柳相怡一阵恼怒,鸿欢的笑,更似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