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人生如戏
王大卫在角斗场的门外徘徊了许久。
他原本打算等凯瑟琳出来的时候偷偷叫住她，然后告诉她，自己“多日不见，十分想念”。
温存一会之后，他正好还能赶上接米卡回家。
计划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
王大卫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凯瑟琳的一声尖叫。
虽然这是格朗特的角斗场，是自己的地盘。但出于对凯瑟琳的关心，王大卫还是从大门上翻了进去。
毕竟凯瑟琳曾经被绑架过一次，他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
“那个蛮族人来了？”
米亚彻底慌了，他是见识过王大卫的手段的。曾经在达克家族的城堡里王大卫都敢向他下黑手，更何况现在他身边可没有家族武士的保护。
“我得抓紧走！”米亚想要开溜。
“不行！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之前一直躲在密室里的赛鲁出现了，他一把拉住米亚，又躲回了密室。
“格朗特先生，现在是展现你诚意的时候了！如果你想成为贵族，那米亚少爷就是你未来的领主，你必须保证自己领主的安全！”赛鲁义正言辞的说道：“米亚少爷可是达克伯爵的继承人！”
威逼利诱之后，赛鲁一把关上了密室的大门，与米亚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瑟瑟发抖。
格朗特的脸上阴晴不定。
十秒钟之后，他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对着马克说道：“马克，你马上去处理米卡的尸体，我和凯瑟琳帮你阻拦住戴维。”
“老板！”“爸爸！”
马克和凯瑟琳同时叫到。
“你们知道戴维的实力和脾气，如果不想他大闹一场的话，就按照我说的话去做！”
马克咬了咬牙，还是选择了顺从，扛起了米卡就跑。
格朗特看着马克离去的背影，突然拿出了一柄匕首，在衣服上割了几道口子，又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戴维！我和凯瑟琳在这！”格朗特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马克！马克杀死了米卡！还把他的尸体抢跑了！”
马克猛地回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走廊上大喊大叫的格朗特，眼神中透露出惊恐、愤怒、自嘲、怨恨等等复杂的情感。
这些情感，最终化为了一声哀叹。
“什么？！”
王大卫怔住了，他顺着格朗特指着的方向，在黑夜的朦胧中，勉强看到了远处的目标。
那是一道挺拔的身影，扛着一个瘦小的身体。
王大卫的眼睛瞬间红了，他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像出膛炮弹一样飞了出去。
距离近了之后，他已经具备夜视能力的眼睛清楚的看到了米卡满是鲜血的脸。
“啊！！！”
无尽的怒火将王大卫点燃，他的意识一片空白，并立刻被蓬勃的杀意染成血红色。
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王大卫的右拳猛地轰出，带起的“呜呜”风声宛若恶魔的哭嚎。
只一拳，马克的脊椎被打的粉碎，胸腔前凸，心脏与肺部炸成了一堆浆糊。
“砰！”
马克重重的摔在地上，大口吐着血沫子和脏器碎块。
王大卫抱着米卡，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他能感觉得到，米卡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体征，就算是精通神术的牧师也救不活他。
王大卫抹了一把眼泪，看向躺倒在地马克，眼中带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可马克的眼神里，却满是解脱。
“大……大师兄……”马克的声音模糊不清，断断续续的说道：“希望……你有一天……能……真正的自由……”
咽下最后一口气，马克安详的闭上了眼睛，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欣慰的笑。
他认为自己的死是有价值的，他避免了一场腥风血雨，甚至是救了角斗场里的所有人。
马克是角斗场里少有的有勇有谋的角斗士，也是王大卫最坚定的崇拜者，对他的性格十分了解。
如果王大卫得知真相，那他一定会杀了格朗特和那名一看就是贵族的青年，而且必然引起角斗场的暴乱。但庞克斯城有数千名皇家骑士团的的精锐，他们所有人都难以逃脱制裁。只有他把这件事情扛下来，让王大卫以为报了仇，才能把事件的影响降到最低，才能救得了王大卫和角斗场里其他的兄弟。
虽然很不甘，虽然很愤恨格朗特的栽赃，但毫无疑问的，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为此，他死而无憾。
……
数十根火把将角斗场照得通亮，所有角斗士都被叫醒，面色阴沉的围成一圈，听着他们的主人讲述事情的经过。
“……无处不在、无所不知的神啊！我只是让米卡在我的办公室里制作雪茄，这个卑鄙的、不知感恩的半兽人，养不熟的白眼狼！他竟然趁着我与凯瑟琳在外面交谈的时候偷偷溜了进去，并且残忍的将米卡杀害了。他甚至还想对我与凯瑟琳动手！幸亏戴维及时出现才惊走了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格朗特一番“忽悠”之后，拍了拍王大卫的肩膀说道：“我们都知道米卡是个好孩子，他是我们的角斗场里最善解人意的小精灵，他的死我们都很痛心。但我们都希望你能节哀，不要过分悲伤……”
王大卫盘着腿，呆呆的坐在地上，抱着米卡的尸体一言不发。
在他杀了马克之后，他一直都是这个姿势，许久没有动过。
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
米卡是王大卫在异世界结交的第一个朋友，是米卡教会他说奥兰通用语，是米卡给他起了“戴维·雷克斯”这个名字。
王大卫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天外来客，到基本融入进奥兰社会，走的每一步都有米卡的见证。
对他来说，米卡即是朋友，也是兄弟，更是亲人……
为了保护米卡，王大卫放弃了巴顿家臣黑袍武士的身份，再次变成一个奴隶。为了米卡，他连自由都可以舍弃。
可现在，米卡死了……
王大卫不是精灵，他没有心碎而死的种族天赋，但此时，他是真的心如死灰。
凯瑟琳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王大卫，她数次想要安慰他，可话到嘴边却根本说不出口。
米卡的死，真正凶手就是格朗特与米亚，这一点她的心里很清楚，可她却不能告诉王大卫真相。
她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再失去父亲了。
看着依旧滔滔不绝说着谎话的格朗特，凯瑟琳的心中满是愧疚，她的信仰与亲情将她夹在了中间左右为难，而王大卫失魂落魄的样子更让她觉得自己就是帮凶。
凯瑟琳决定了，明天就搬家住进教堂。她要日夜祈祷，不求神的宽恕，只为减轻一点负罪感，不再如此煎熬。
下定决心的凯瑟琳不再迟疑，她静悄悄的转身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我们还会再见吗？戴维……”
“……既然马克已经伏诛，那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再为了这个杀人凶手浪费更多的精力了。”格朗特表示了哀伤和愤怒之后，面色一变，又带上了浓厚的愁容。
“大家都知道，咱们角斗场在近期有一场事关生死存亡的角斗比赛，原本出场的人选已经定好了，这个可恶的马克也是其中之一，可现在……”
“我的梦想是赢回曾经失去的猛虎之踵竞技场，它是凝聚我父亲毕生心血的瑰宝，这场比赛是我作为儿子必须要面对的宿命！现在它近在咫尺，却突然发生了这种事情。”格朗特抹了抹强挤出些许湿润的眼角，慷慨激昂道：“你们谁能替我——你们的主人格朗特完成这个梦想，顶替马克参加这场角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沉默不语。
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角斗士们满是肌肉的大脑不太灵光，现在还是晕乎乎的。
格朗特的脸慢慢变黑了。
他现在的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为了把自己摘干净，他灵机一动让马克背了黑锅。但马克一死，他原本的计划也都被打乱了。
格朗特平时只在乎角斗场的管理和经营，角斗士的具体情况他并不是很了解。与他的父亲不同，格朗特从没有亲自调教出强大的角斗士，他的事业之所以能够一帆风顺，主要是王大卫和巴里克的功劳。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为我分忧吗？”格朗特插着腰，质问着角斗士们，“我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在我有需要支持的时候装哑巴？”
“老板……”一名角斗士小声说道：“马克是我们中最强的一个了，如果换成别人，我们不敢保证还会不会赢……”
“借口！这是你们懦弱的借口！”格朗特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别吵了！”王大卫突然开口了。
格朗特一愣，对王大卫的粗暴态度有些不敢置信。他的脸涨得通红，刚要呵斥王大卫的没大没小，却因为王大卫之后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马克的位置，我顶了！”王大卫的声音毫无生气，犹如凛冽寒冬中的荒漠。
“你认真的？”
“是，我认真的。”王大卫握紧了拳头，蓬勃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而且，我要第一个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