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猎场,各自的战局......
错了。
反推得出的结论,对了一半,但对方的终极目的,范贤却算错了!
埋于落星镇的火药制爆点,据他所知,有六处。
三座祠堂,那条斜贯坊镇、于正中心位置分流的长溪的石桥,以及通往司空山的大道牌坊、登云阁山脚下不远处的出镇大道。
首尾衔接、点面俱全,无一疏漏。
集中打击、截断必经之路,目的只有一个。
令落星镇成为一座巨大的死阵,确保无人生还。
从那玄修老头和陷沙阵主阵三人处得来的线索,一致显示森罗殿派出了五名二品、一名从一品,刺杀大盛天朝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太子人选的献王。
一则这般阵容确实不算小手笔,二则献王身份的特殊性,范贤先入为主便将他,当作了对方的核心目的。
他也想到了,对方之所以要炸毁整座落星镇,令司空山先祖血脉的三大氏族给献王陪葬,目的有二。
一为试探武乐帝的逆鳞;
不管司空山付出多大的代价,武乐帝死了个颇为看重的亲儿子,他会如何想?
大盛朝堂之上混得如鱼得水、地位颇高的奇门奇士,在此事之后会有何等变故,便是武乐帝的态度。
二为打压虽于江湖不显,但在各国、各邦都极其有份量的司空山之名望。
换而言之,就是削弱奇门一道,对各国政局、军事的掌控力。
但,他漏掉了一个至为重要的关键节点。
若对方只是刺杀献王、故意制大爆炸坑杀镇民,以达到以上目的的话。根本无需将时间安排的那么缜密,直接在昨夜花灯节烟花临空之时动手就可以了。
那六位精英杀手截杀献王,埋伏于镇中的百来名低品杀手要屠戮普通镇民,足够了。
何必非要等到三位星君座下亲徒,前来观祭祖典礼的今夜?
所以,上万镇民只不过是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池鱼、炮灰而已;对方真正的目标,乃是难得成批量出山的司空山门人弟子、星君亲徒。
暗杀各国奇士政要、督军,不过是伤标不伤本。只有动了司空山的基石,才能从根源上削弱其盛名。
为何不在七星君择徒之时动手?
原因再简单不过。
彼时,乃是七星君都颇为重视的司空山盛事,便是宗师亲临,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否与七位修为成谜的大佬,正面刚上一波。
之前,范贤试图绕后摸进不动峰,遭遇七位奇装异服的杀手拦截。
连极擅探查感知的字影卫、唐婶,都没在第一时间感应到对方的存在,以重明阁派出来的守卫弟子的浅薄修为,就更不可能察觉到了。
且听对方几人对话,不难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初步结论。
此时整座落星镇、通往司空山的大道、大阵前的阵碑附近,便是一个大型狩猎场。
此时,正有不知道多少‘猎手’,正在四处猎杀。
若猎得有身份地位者,可凭首级换钱。
来不及细思那个名叫森罗殿的杀手组织,究竟是受了何人雇佣,来做出这般大事。
远处坊镇内不时传来巨响,范贤耳边风声猎猎,极速向阵碑处赶去。
他是可以退。
当一切无事发生,跟着唐婶一路摸回不动峰去。保守估计,途中就算再遇埋伏,以他二人的修为,便是正一品巅峰级杀手,也未必杀不得。
但,他…
“何、方、狂、徒!”
飞身至半空的范贤,望向不远处乾坤挪移大阵迷宫前的那块巨大阵碑上。
这空旷、飘渺中又蕴含无尽威严的声音。
是那位在不动峰曾见过一次的长者!
………
“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落星镇内,一幢高楼顶上,身披深灰色大氅、戴半面甲的高大男人,语气淡然地说道。
他身旁,一头蓬乱短发不羁竖立的男人,扭了扭脖子,将刚斩出两刀的那把龙头铡杵在脚边,懒洋洋道:
“嗤,又不是大宗师,有什么好紧张的。
总觉得这笔买卖亏了,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破坏了大火花。哼,要是抓到,看我不把他切成肉丁。”
高大男人双眼望向远方,冷漠地说道:“刑天若知道你将他的新杀器唤作大火花,一定会很生气吧。”
“我管他生不生气。哼,早就说了,这些新花样很麻烦的。器物哪有人好用,你看,又被我说中喽。”
短发男人翻了个白眼,抬起龙头铡,双臂涌出幽蓝色罡气,如云雾般包裹、渗入那七尺大刀的刀刃上。
‘咝’
一个身穿腾蛇阁弟子服的年轻男弟子,刚刚飞身至这高楼屋顶,抬掌欲劈。却不想,被一缕雾气般的灰线穿喉而过。
嘭...
那年轻男弟子,没发出半声叫喊,便无力坠落在开裂的地上,尘土扬起。
又有两名腾蛇阁弟子,相继杀来。
然而,结果都与那人一样,成为了满地残尸中的两具。
“这些跳蚤,真是讨厌。你留在这慢慢玩儿吧,我上了啊。速战速决,杀完走人。我可是饿坏了。”
………
与此同时。
落星镇靠近正当中主大道的一角,屋宅倒塌一片,好似废墟。
烟尘弥漫中。
“快走,别白费力气了。”
声音自一叠破石墙底下发出,十分虚弱。
“可、恶!”
面上、脖子青筋暴起的邝云烈,咬牙闷吼,右腿猛蹬,一鼓作气,终将那断垣掀飞。
喘了口粗气,邝云烈正欲去掀起下一块断垣,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笑声。
他本能就要跳开,却强行克制下来,左脚踢起一块碎石。
便听,叮的一声。
身后之人,射来的暗器被成功挡下。
“还挺能干的嘛,小家伙。”
一个三十出头、一身普通镇民打扮的女子,凶相毕现,接连打出十几发暗器。
在确定来人并没有用力量型武器攻击后,邝云烈这才选择闪避。
断垣之下,压着数人,有镇民也有司空山门人弟子。一旁还有一幢民宅摇摇欲坠,若再有震动,势必会压向断垣。
邝云烈心中焦急,奈何各处都乱轰轰一片,他若离开此处去找人来帮,搞不好返回之时,底下的人已经…
“做甚呢,磨磨蹭蹭的。”
一个同样普通镇民打扮的男人,不知自何处跳出来,对那女子埋怨道。
邝云烈刚避开那十几发暗器,跃至废墟破楼之外,右脚轻踢,一支原本用来插旗招的木杆横飞到他掌中。
‘咵嚓’
将这丈余长的木杆用膝盖顶断,取长的那支,作棍来使。
邝云烈左腿往后斜扫,摆出架势,喝道:“来!”
“哼哼,”女子一声冷笑,“当老娘傻啊,你小子费这心思,那底下埋了什么紧要人物是吧。”
男女对视一眼后,男人挥了挥弯刀,朝邝云烈冲去,女子则向那压了数人的断垣处跃去。
“你敢!”
邝云烈大喝一声,持棍狂扫。
轰得颗颗碎石朝那女子激射而去。
“杀了他!”
女子被一波强攻逼退几步,冲那男子吼道。并同时,拍出一块碎石,砸向断垣。
邝云烈被弯刀男拦住去路,眼见那碎石就要落下。
轰。
一个好比小山坡似的身形,抬起粗可比牛腿的胳膊,将那碎石生生挡下。
“直娘贼!死!”
呼延大江随手抄起两块大石头,就朝那女子砸去。女子一时不防有人来援,避过一块,却是没避过第二块,直接被砸得飞出数丈。
“来得好!”
邝云烈一杆长棍舞得如狂风骤雨般猛烈,弯刀男见那女子被砸了出去,一时心神分散,瞬间便被攻得乱了手脚。
“撮鸟,敢伤俺兄弟,找死!”
呼延大江怒吼着,挥舞双臂冲那弯刀男撞过去。
………
另一处。
刚赶到镇中那条溪流、正在水里捞人的夏春秋、宋长青、古铃铃和万三立,陡然感应到了一股强悍杀气。
四人刚一回头,便见一群身着灰蓝色弓马服的侍卫,护着正当中一老一青,往他们这边跑来。
这些人身后,几道身影上下纵跃,不时有罡气威压扑面而来。
夏春秋眯眼望着前方,急道:“老万,带这些镇民走。”
“要走一起走。”万三立本就颇为严肃老成的脸,此时愈发的肃穆、凝重。
宋长青一边将一个妇人从溪里拉到岩上,一边赞同道:“夏大哥,他们起码有三品,咱们掺和不起。”
素来爱助人为乐的夏春秋,此时不得不放下自己一惯的行事准则。
他们,确实不够格。
凑上去,恐怕过不了两招,就白送了。
“好,走那边。”
夏春秋冷静下来便发挥起他团队领袖的作用。
一行四人,护着三、四十个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镇民,往右侧的废墟狂奔。
没跑出十几步,就听到身后不时有惨叫声响起。
嘭!
一道身影于半空中被罡气击中,疾飞到夏春秋等人身后。
此人后脑触地,登时便昏死过去。
没有半分犹豫,夏春秋跑过去将这人扛起,继续退避。
边跑,夏春秋边探查肩上那汉子的气息。
所幸,人还活着,只是内伤颇为严重。另还有两处贯穿肺部的伤口,犹在往外冒血。夏春秋抬手点穴,暂时止住流血。但若不及时医治,性命还是难保。
查清伤势,夏春秋当即将人交给古铃铃,让铁塔萌妹全力逃回迷宫,找人救治。
古铃铃扛着人,转眼便跑得没了影,夏春秋一行继续往侧边狂奔,以避开上三品的战斗。
将近二十来个上三品的搏杀,威力非同小可。
若被狂放的罡气波及席卷,以他们人均五品的修为,还有一扛之力。
可这三、四十个刚刚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镇民,不死也得被震成重伤。
狂奔不出百米,却见前方有不少镇民像见了鬼似地,往夏春秋等人这边没命地冲过来。
“别过去!”宋长青拉住两人,高声警告道。
然而,那两人却疯狂扭动,意图挣脱。
但听前方,有恐惧惊叫声传来。
“蛇!有蛇,快逃啊…”
“蛇?”夏春秋拧眉怪异一声。
在前领头的万三立暴喝一声,“不好!”
不及反应,众人便看到了极为恐惧的一幕。
一头巨蟒,睁着两只荧绿灯笼般的眼睛,张开血盆大口,将一个跑在最后的镇民,一口吞下。
紧接着,又听到牛喯、马嘶、狼嚎、虎啸、狮吼,以及更多猛兽巨禽的唳叫啼鸣之声。
兽行崩塌,其内兽笼损坏不计其数。
“往那边跑!”
夏春秋指着左侧一条不算路的路,两旁房子倒塌后中间留出来的一道缝隙,“宋长青,你带人往那边跑。我来断后!”
“你一个人不够,我也留下来。”万三立喊道:“长青,愣着干啥,快!”
被那狂蟒吓得愣住的宋长青,登时醒过神来。双眉倒拧,一咬牙,冲不知所措的镇民挥手,“跟我走。”
正此时,一头体型足可与古铃铃相比的银鬃座狼,低嗷一声,向人群扑去。
嘭!
万三立飞身过去,双臂齐出,龙吟拳拳劲霸道。那硕大无匹的座狼,被两拳打在眼眶处,发昏地侧跌出去几步。
它甩甩头,呲嘴露出尺长狼牙,嘶吼着扑向万三立。
夏春秋长剑‘嗡’一声飞出,急刺那座狼的右眼。
‘噗’
中!
但!
“老夏!”
那身长三、四十丈的巨蟒,与一头吊晴白额大虎,齐齐盯上夏春秋。一左一右,向他游、奔而来。
座狼被渺一目,疼痛令它更加愤怒疯狂,咆哮着与万三立缠打于一处。
万三立分身乏术、无暇援手,夏春秋长剑未及收回。
两团巨大的阴影,向他扑来。
特、娘、的…
刺拉。
嘭。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其中还夹杂着好似铃铛的脆响。
夏春秋前方左右两头发了狂的巨兽,一者身首两处,一者竟被一脚踢飞。
“还傻站着干什么呢?这儿用不着你们了,赶紧走人,别碍手碍脚的。”
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一身浅麻色长裤短衫、个子娇小的小姑娘;一头及肩短发分扎成两束俏皮马尾,随着她说话的幅度一晃一晃的。
夏春秋有些懵。
一脚踢飞猛虎的,则是一个面容和气、身材精壮的大叔。
“你是哪阁弟子?”
夏春秋立马回道:“晚辈烛照阁的。”
大叔道:“辛苦了。这处太过危险,你们速速退回秘道去。此处,由吾二人接手。”
话音刚落,大叔猛然转身,送出一拳,便听不远处,嘭的一声闷响。
一头独角兕牛嗷嗷倒地,蹬了蹬腿,再没响动。
夏春秋下意识喉头咽动一下,很有自知之明地与万三立火速离开猛兽即将踏来的这片危险之地。
蹿跃飞身至一幢将倒未倒的楼顶,二人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嘶!”
二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但见,那甩着双马尾的小姑娘,舞着一把丈长的赤红色镰刀,拔地腾空蹿起,直接将两只翼展过丈的苍鹫脑袋给削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