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章?摊牌

直接去问阎铁珊“你是不是青衣楼的老大”，且不说可行性有多少，就只是这个行为，恐怕就要被名侦探陆小凤先生笑掉大牙。

然而目前这三个客串侦探的青少年，却丝毫不觉得这主意有多糟。反正他们已经在霍天青面前掀了一回桌子，而且也不是没有成效，所以他们决定把这个风格贯彻到底。

至于他们是打着花满楼的朋友的旗号来阎家做客的，这一认知早就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

好在花满楼也不介意，因为他和陆小凤随后就到了。

阎铁珊的归来也是这个原因。霍天青听说陆小凤和花满楼正在来太原的路上，便主动下了帖子相请，这边则给阎铁珊送信，看来是有意要让东主跟这两位有名的爱管闲事的侠客交上一交。

这些话，是在陆小凤一行到达后，阎铁珊设宴招待的时候，霍天青主动说起的。

文如锦他们作为“花满楼的朋友”，当然也是陪客。除了他们，阎家那两位门客苏少卿和马行空，也都在座。

阎铁珊是个白白胖胖的老人，看起来保养得很好，皮肤上只有些细细的皱纹，但总的来说，比他这个年纪的人要显得年轻多了。

而且他还没留胡子。

文如锦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阵，就压低了声音去问雪儿：“你认识他么？”

雪儿白了他一眼，才用同样低的声音道：“他们离开的时候，连我姐姐都还没出生呢，我怎么可能认识他！”

“哦……”文如锦点了点头，“那你姐姐怎么知道他就是背叛你家的那个姓严的呢？”

“你！”雪儿顿了顿，才挥起小拳头打在他肩上，“反正你就是不相信我姐姐，也不相信我！你以后不要和我说话！”

对于在座的人们来说，这实在是两个小孩子在口角玩笑的样子，是以没什么人注意。文如锦只好抽了口冷气揉着肩膀，逐一观察着其他人。

陆小凤的变化其实是最显著的。文如锦刚一见到他，就忍不住大叫道：“你的两条眉毛呢？”

陆小凤的眉毛还好端端长在他眼睛上方。但他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现在眉毛还在，两条像眉毛的胡子却不在了。

这让他显得年轻了许多，英俊了许多，简直都不像一个混蛋了。

然而陆小凤突然露出些羞涩的表情，抚了抚光溜溜的上唇，没有回答。

花满楼则代替他笑道：“来阎大老板家里做客，当然要干净整洁一些。”

这话说得好像有些道理，所以没人再提出异议。不过文如锦总觉得，他俩一定碰见了什么有趣又尴尬的事。

霍天青仍然是那个好客的总管家，苏少卿仍然是那个健谈的饱学之士，而且，有了陆小凤的见多识广，花满楼的斯文渊博彼此呼应，席间更是聊得热闹。

好像没人知道那位白衣文士，身怀峨眉派“刀剑双杀四十九式”的绝技。

但霍天青一定是知道的。

那天夜里，霍天青居然及时赶到，阻止苏少卿和文如锦再斗下去，也十分奇怪。

倒像是他早就晓得苏少卿要去干什么似的。

这两个人，肯定都有问题。

如果一位大老板，他的管家和门客都有问题，那他自己没有问题的可能性就太小了。

文如锦又吸了一口气，打算提出他的问题。

然而与此同时，陆小凤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盯住了谈笑风生的阎铁珊。

“不知阎大老板的老家在哪里？”

文如锦这才想起来，陆小凤要问的，和他自己并不是同一个问题。

他一直关注的是青衣楼的事，而陆小凤则受了上官氏之托，要向阎铁珊清算当年金鹏王朝的恩怨。

说实话，他根本没把金鹏王朝的事当一回事，所以哪怕他刚刚和雪儿开过玩笑，还是转头就忘了上官氏一家的托付。

而陆小凤则很在意。

他和花满楼既然已经到了太原，就说明他们已经找到了西门吹雪。

作为威慑力的保证，西门吹雪不太适宜出现在宴会上。那么他大约在什么地方等待着需要他出手的时刻。

想到这一点时，文如锦突然有些紧张。他并不想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就看到阎铁珊被杀。

然而西门吹雪一出手，就一定是杀招。

文如锦一急，就站起身来。

“阎大老板应该是南方人？”他顶着周围人诧异的目光说道，“比两广还要往南的地方。虽然你的口音已经活脱脱是个本地人了。”

阎铁珊好像这时才看见他这个人似的，目光定在他脸上半晌，才操着山西口音道：“俺当然是本地人，从来没有去过南方。你这位小兄弟说话好生奇怪。”

“是吗？”文如锦索性放开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开口，陆小凤也会问这些问题——天知道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之间有没有什么约定，只需要打一个信号就会飞进来杀人！——他必须把陆小凤按下去，不但因为青衣楼的事还没查清，更因为金鹏王朝的故事里，有太多的疑点。

文如锦一伸手，把座上的雪儿也拉了起来。可惜雪儿个头太矮，站起来还没有坐着高。幸好众人的目光已经集中在他们的身上。

“阎大老板认识她吗？她叫上官雪儿。”

阎铁珊的目光瞬间僵硬了片刻。

“哦，哦……”他缓慢地开口道，“你是上官家的女儿……”

他已经转向了雪儿说话，就好像一位和蔼的长辈一般。雪儿却疑惑地皱了皱眉。

“你认识我？”

“不，我不认识你，你太小了！”阎铁珊喟叹般地说道，“可是我认识你爷爷——上官谨是你爷爷吧？你长得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你真是严立本严总管？”雪儿迟疑道，“我听伯伯提过你，他说你是……”

后面的话，她不知道该如何措词，便停住了。这个平日里叽叽喳喳、嘴上不肯饶人的小女孩，这时却表现得有些怯生生的。

毕竟她所面对的，是一桩她根本无法左右的恩怨。

阎铁珊则露出了洞悉的表情，先看了看文如锦，又转向陆小凤和花满楼：“这么说，陆大侠和花七少爷，也是为这件事来的？”

陆小凤多么机灵的人，虽然被文如锦抢了个风头，但马上调整好了表情：“是的。我受人之托，希望阎大老板、也是昔日的严总管，能给这一家人一个公道。”

“公道！要什么公道！”阎铁珊脸色一变，厉声道，“他……他们为什么不自己来！倒叫你们领着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来讨公道！”

“你说谁什么也不懂！”一被指到脸上，雪儿立刻故态复萌，插起腰来，“不是你骗走了我伯伯的钱吗？他和表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又要摆王子公主的谱。我和姐姐从小都没有新衣服穿，你才是什么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