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手上不可能不沾血
文如锦看着林平之一剑一个，依次把躺在地上的人像串肉串一样捅死，再也忍不住了，冲到一棵树底下干呕。
宁轩就像没看见他一样，只望着林平之道：“留一个活口。”
林平之的剑停在了半空，顺着剑尖往下滴着鲜血。他的眼睛也变得像血一样红，脸上的表情是一种疯狂的平静。
宁轩一挥衣袖，劲风激荡下，一连串的雨水从头顶的树叶上落下来，淋在那个幸存者的脸上。
青城派留下来的唯一一个活人懵懂地醒过来，却浑身一颤，对着林平之染血的剑锋，不敢少动。
“林……林少镖头……你、你饶了我吧……冤有头债有主……”
“冤、有、头，债、有、主？”林平之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吐出来的，“你青城派谋图我林家剑谱，杀了我镖局上下几十口人，掳了我父母的时候，怎么没提冤有头债有主？我林家的冤，我镖局的债，不在你们青城派身上讨，还去找谁讨？”
“平之。”宁轩叫了一声，阻止林平之顺手出剑。他已经看出来，刚才的一番杀戮，激发了这少年心中的复仇之火，这个看起来斯文得有些胆小的小少爷，此刻也尝到了血腥手段的爽快滋味。
君天府需要的，是有胆识、舍得干脏活的下属，如果林平之走不上这条路，宁轩也没打算留他。
现在看来，还算有潜质。
看着林平之渐渐恢复了些理智，宁轩伸手拉着他退后一步：“留活口，问你父母下落。”
“哦，是！”林平之恍然大悟，长剑一提，指在了那人的眉心。
无论是近在咫尺的染血长剑，还是身边不远处东倒西歪的同门尸体，都已经让那个幸存的青城弟子心胆俱裂，没等林平之怎么逼问，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都撂了。
林总镖头夫妇，果然就被藏在附近的一座破败的土地庙里。青城派的弟子奉余沧海之命，在树林中伏击宁轩一行，只留了两个人看守。眼下过去了不到一刻钟工夫，想必对方还没有起疑。
听着那人来回说了几遍，再没有可用的讯息，宁轩就点点头，顺便一脚又将那人踢昏了。
“走吧，去土地庙。你出面把那两个人引出来，会不会？”
林平之立刻明白了，答应一声，跟着宁轩就要走。
“等等。”宁轩看了他一眼，“把你的剑给他。”
手指指的，是刚从树旁直起身来的文如锦。
“十七爷？”
“大哥？”
宁轩的目光让两个少年都不敢多问。文如锦几乎是捏着鼻子接过了满是温热鲜血的长剑。
“你——”宁轩似乎沉吟了一下，才继续把话说完，“把这个人杀了。”
“什么？大哥，我……”文如锦吓了一跳，手里的剑差点掉了，一时之间变得六神无主，眼睛也不知道看哪里才好。
大哥是不是在开玩笑，他当然能看得出来。就是因为能看出来，才觉得心惊。
宁轩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和，但带着不可反驳的意味：“你跟着我，手上不可能不沾血。”
“大哥！”文如锦快哭了。他是天天把“砍人”挂在嘴边上，但当初跟着狼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真动手的机会。这些日子以来，宁轩对他的纵容，已经让他忘记了，自己穿越的，是个凭借权势和暴力裁决生命的世界。
“你打算跟我多久？”宁轩又紧逼了一句。
“当、当然是一直跟着大哥……”文如锦慌乱地回答，似乎想伸手挠挠头，抬起来才发现手中还拿着剑，赶紧又放下去，不知道往哪里摆的样子，“大哥，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可是这个……我……我不能……”
宁轩看了他半天，最后冷冷地转过身去：“那你走吧。就当我宁轩没有过你这个兄弟。”
文如锦像被谁当头打了一棒子似的，猛然抖动了一下身体，目光却凝滞着，并没有确切的焦点。他下意识地把手抬高，学着林平之那样，如同握匕首一样直直地握着那把长剑，剑尖对准了地上的人。
然而下一刻，他就颤抖着手把剑一抛，抱着头蹲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又一只锦鸡从树丛里扑扑拉拉地飞了出去，大约是被哭声惊到了。
宁轩沉默着叹了口气，随即目光一闪，身影已经飞入树林深处。
林平之怔了一下，意识到恐怕是林中人被惊动了，正要跟上去，又转回头来，捡起长剑，一剑把那个人钉在地上。
“走吧，”他说，同时向文如锦伸出手来，“我们去帮十七爷。”
“可、可是……”文如锦打了个嗝，神情明显变得黯淡，“我们也帮不上大哥的忙……我、我……”
“可是我帮了你，对不对？”林平之向地上的尸体努了努嘴，跟着一把抓住了文如锦的手。
两个人在林间并肩跑了起来。
……
等文如锦和林平之赶到的时候，最后的两个青城派弟子也躺在地上不能动了。这一次宁轩没有再考验他们，很痛快地把那两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龙套变成了尸体。
林平之已经杀过人了，心情变得毫无波澜，甚至有些兴奋。文如锦倒是又想吐，只能拼命忍住了，一只手在脸上抹着残留的泪痕。
“平儿！”
林平之一听这个声音，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扑上前去。现身的两个人头发衣服乱糟糟的，颇有些狼狈，冲过来抱住了林平之一起痛哭。
宁轩缓缓踱到文如锦面前：“杀了么？”
文如锦本能地抖了抖，抬眼和宁轩的目光一碰，就低下头去：“没……是林……替我……”
他知道大哥一定会对他很失望，或者再也不认他这个小弟也说不定。但他从来也没想过要隐瞒这件事。
宁轩就再次叹了口气，顺手拍了拍他肩膀：“你年纪还小，是我逼得有点紧了。”
“不是，大哥，是我不好，我……”
文如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他明白，这根本没法解释，大哥收留他，不是真的要养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而现在的他，对于大哥来说，毫无用处。
他突然间变得十分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