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当土匪去

这谎扯得越是理直气壮越是胆大包天,越是让人相信。

那杜老爷、瘦长将军、“粪叉子”倒都是吴撇子见过的,只是见的时间全然不对。

可那军士又哪儿对证去!

况且这山里流民也有些个,准不能碰见个外来的就是贼匪了。

也是这吴撇子胆儿够大,说得跟真的一样。

难不成宋双在龙湾山上放走的不是吴撇子?

当然是,两个多月前在龙湾山上逃走的贼匪头目确是吴撇子。

按他说两个多月前不是在沙河上扛货吗?是扛过货,不过,不是两个多月前,是四个多月前。

却说去年春末,吴撇子和宋双李黑和众泼皮吃肉喝酒,忽一日不见了宋双两个。

吴撇子便寻思,这两个不是一般人,定是哪里寻出路去了,只看不上我这等人,连个告别话也没有。

你走你的,我自活我的。

依旧偷人颗菜抢个馍头找些零活过日子。

正是沙河两岸遭灾,尤以麦城为重,粮价涨得厉害。翠城一带便多有往麦城贩卖粮食的,沙河渡口上便多了扛粮袋的活计。

吴撇子和几个泼皮也到渡口上挣些力气钱,也确给一个杜老爷做过工。

后来一个皮大户是翠城南面秦城来的,不知吴撇子这伙人无赖,急急慌慌用了这些人。那扛货的价格都有行情,吴撇子欺那主家外来人,先不说工价事后却多要些。只依着行情,那主家岂肯多给。

不多给也罢了,只是那皮大户吹胡子瞪眼牛惯了的人,见吴撇子这等腌臜人欺他,又怎不发火怎不说出些难听话。

偏偏遇上的是真无赖,吴撇子众泼皮面前丟了脸面,一时恼了,拳头直冲着皮大户脸上去了。

皮大户脑满肠肥,那大脑袋倒经得起这一拳,只是外来的怕这当地管事儿的护短,为占个理讨个怜,晕忽忽地倒地装了死。

见人给打倒了只怕真个死了,吴撇子头上的火立马没了,随即反应过来,跑吧。

跑得快,几个泼皮被主家的人扭住了,吴撇子和“枣核”跑脱了。

这一带也来过几次,路不生,麦城里不敢去,怕主家追来也怕捕快抓。

直接跑到了麦城外王庄,却是宋双刚离开翠城后,泼皮里一个唤作“粪叉子”的,长相还不算歪七扭八,也有些气力,也不知哪门子关系哪上的运气入赘到了王庄。虽是女人稍有些憨傻,但长相还过得去,又是丈人略有田产,“粪叉子”走了运过上了温饱日子。

奔着往日情分去投奔“粪叉子”,未曾想那“粪叉子”是“嫁”到人家的人,全做不得主。又是贪图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只怕受了牵连,犯了事儿的人哪敢收留。

倒也没告发,也侥幸这两个是夜黑没人见着来的,趁丈人还不知道,急急打发吴撇子两个走。大哥,虽你对我说得实话,可不是我不留你,只是我这里可藏得你两个?趁人不知,赶紧走吧,这庄子离麦城近,迟早有捕快来搜。

吴撇子恼恨“粪叉子”不仗义,但细想也是个理儿。况且,这兄弟好歹还给打点了些干粮。

倒是“粪叉子”的话提醒了吴撇子,不光翠城不能回麦城不能去,就是这城附近也不能留,这城周遭捕快来得快。

去哪儿?心一横,山里去。

那“讨吃子”半大小子都干大事去了,我吴撇子小半个翠城里也霸道了几年,难道就做不成点儿事!

倒是做正事啊!心一横,便往歪处想了。

咱俩个犯得是杀人的事儿,里外没活路,索性往山里跑,山里闹匪,咱也入个伙,过得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

那“枣核”逃跑时踹翻了皮大户家车夫,心想我这等没脸面的人落到官府手里,牵扯着命案只怕小罪也成大罪。又是本性里就有匪性,也是心一横,走,当求子土匪去,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两个趁黑就往山里去。也是遂了愿,走了没几日,那干粮刚吃尽时,便真的就遇上土匪了。

不多,十来个。见这两个虽肮脏,穿着上却比山里人好些,只当是有点货的主,刀子叉子舞着就围了过来。

早说过吴撇子也不是一般人,虽慌乱心里也计较着,既要入伙先不能让这帮人小看了,若小看了即便入得伙也活不成人上人。

那刀子叉子只举着没落下来,却是先吓唬住,吓唬不住再动手的。倒是吴撇子先下手为强,手中树棍子猛一扫弹开了两把刀子。

确是心里计较定了,随即后退,又紧着喝道:“道上的兄弟且莫动手,先听我说。”

那伙土匪正是龙湾山五当家带下来“打草”的,本有一百多个,只山民住得分散,土匪们也分头儿摅掠了。

那五当家一愣,且住,我听听你说什么,我这十几号人也不怕跑得了你两个。

那吴撇子抱拳拱手,学着说书人的话,“道上的兄弟,兄弟我先有礼了,我兄弟二人到得贵地,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那匪首不耐烦了,这倒是哪里的酸货唱得哪儿一出,“有话快讲,有屁快放,谁和你是兄弟。”

吴撇子哈哈一笑,“那我就直说了,我兄弟两个也是犯了事儿的人,进了山就为寻个去处,当家的能不能收留我两个。”

那贼首一听乐了,倒是赶着入伙来的。

心里揣摩着,虽山寨里缺少粮草,可多个人也多份力,这个又有些身手,多他两个也是好事。

脸上却一黑,喝道:“你两个犯了什么事要入我山寨?”

这个上吴撇子倒说了实话,“我两个翠城来的,只因工钱上的纠扯,打了个贩粮米的客商,也不知死活。只翠城再不敢回,便想山里寻个安身处。”

贩粮米的客商?那贼首寻思道:亲自出来受劳苦和雇工讲价的,想来也算不上什么大商人。况且,这年头,命值钱的是那些官家,想这一个小商人的命也不至于招惹来官军,连累不到山寨。这又是个有身手的,不如就收了他。

又喝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奸细,若真想入伙,跟上走,先提个人头来。”

这真要杀人,吴撇子心里还是发毛,只是路走到这一步,已经由不得自己。不表个真心,恐怕想走也难了。

走。

只是山民闻得土匪来,早就藏了跑了,除了老的弱的残的跑不动,寻一个敢反抗的还真不易。

而土匪们也是奔着粮食来的,只要不反抗,那人能不杀还是尽量别杀,人杀得多了,惹急了官府,那这土匪也就难当了。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青壮,吴撇子心狠了狠,追着撵着手里刀朝背上砍了去。

刀是一个贼匪扔过来的,你那树棍子见不着血,看不出你是不是下狠手。

刀在山民背上划了条血口子,山民扑倒,吴撇子拿刀又砍。

“当”一声,那贼首的斧头架住了吴撇子手里的刀。

吴撇子急忙跳开,这是啥个意思?

那贼首合哈哈大笑,“行了,行了,你就跟着我雷斧头了。”

却是那贼首看出来了,这个是真心入伙的。

追得迈力,砍得实在。

这就够了,能不杀人还是别杀。

这五当家雷斧头却是有脑子的,不似另几个贼首。

我们的目的是吃是喝是粮米是钱财,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不干,不反抗的就不杀。

倒是吴撇子怕贼匪们低看了自己,紧着解释,“若不是我又累又饿腿脚上慢了,这一刀能跑了他。”

就这样,吴撇子入了龙湾山的伙儿,跟了五当家雷斧头。

年前又跟着雷斧头下山“打了回草”,虽未杀人但也露出些手段,雷斧头便给了他一个小头目做。

只是做了匪后,吴撇子才知道,这匪的日子也不好过。山里穷,抢不了多少粮食,牛羊更少,钱财就更少了。

别说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了,肚子都经常吃不饱。

在城里还有热闹看,即便没钱花天酒地,街上也能看看灯红酒绿。当了贼,出了石屋就是看不尽的山吹不停的风。

那石屋还冻得慌,还不如家里的土屋。还得冷风里放哨,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肉也有,酒也有,热乎炕火盆子也有,还有女人。不过,都是几个当家的才吃得上喝得着睡得舒坦玩得快活。

轮不上我这喽啰,即便当了小头目也才勉强不饿肚子。

哎,上了贼船由不得自己。

后悔有个屁用,只安了心努力往那大头领上奔,迟早有一天也能吃、喝、玩、乐。

尤其想到那个乐字,吴撇子就更铁了心,我吴撇子奔三十的人了,哪天能有个女人。

努力吧,那大当家四当家的比我还丑,不也抱上了嘛。

所以,吴撇子很迈力,很拼命。

所以,官军攻打龙湾山时,吴撇子带着自己的人马,带着要奔着大头领去的目标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