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怎会是他

正是五当家。

斧头砍翻一个喽啰,唬得“兄弟”们向下冲时,这五当家转身就向山上跑。

看那斩杀三哥的虎狼之师,又想想这上下夹击,这山寨能保住吗!

跑吧。

三哥,你的仇是你的仇,也是我的仇,但我的命可真正是我的命啊。

跑吧,偌大一个龙湾山,总有藏身处。先躲一躲,官兵总有走的时候。

这贼首想得没错,官兵很快扫清了隘口的贼匪,山路上逃跑的也被追上杀了大半。

逃进山里的没几个,官兵也不追,只沿着山路往那山上大寨去。

再说那五当家派去上山的一路贼匪,却是指派了两个得力的小头目带领着。

两个小头目里,一个上这山入这伙才三个月,也有些身手,被五当家赏识,做得个小头目。

另一个是这山上的老匪。

那新来的想要耍耍能耐,日后在这匪窝子里寻个前程。

那老匪心中有气,你一个新来的也敢我面前指手划脚!只是当家的器重那厮,便是暗里较上了劲儿。

都怕对方夺了头功,都吆五喝六地喝喊各自的人快速向前。

两小队贼匪各排成一行,又不好明里争抢,只是暗里较劲各不相让,并排向着山上去。

快到得山上时,那老贼匪头目不声不响一挥手,手下人倒都明白,猛地都加速向前冲去,把那新贼匪头目的人都超了过去。

却是要在那几个当家的面前先露个脸。

却是近那山顶时,听不真切的厮杀声还是救火声便没有了。且不管是和甚么人打杀,还是救火。只没了动静,便是事儿已经搞定了。

既然事儿已经搞定了,先抢了上去不出力倒邀个抢先救援的功劳。

到底是老贼了,这小算盘打得好。

不光计较地好,装腔做势也是个行家。

那老贼头目冲在最前面,手中刀高高举起,嘴里高喊着:“当家的,老高来了。”

先把自个儿的姓报出来,好让上面人知道。

真个老奸巨滑,这老贼也猜测着,莫不是上面的内讧?若真是内讧,此时动静已小,不知是哪个当家的胜了。

我也不喊哪个当家的,只冲上去,哪个当家的胜了我就是来帮衬哪个的,哪个还活着我就是哪个的兄弟。

只是奸虽奸,滑虽滑,却是认定了这山顶子上不会从天上掉下官兵来,只当是失火是内讧,一门心思邀功来了,却忽略了那山下的动静,打死也不信是官兵来。

此时天已大亮,老贼头目冲出山道,眼前豁然开朗。

那寨子里烟尘未息,一片狼籍。

满地趴着躺着的人,怎就没个活的!

都死光了?死光了,是不是我也能弄个当家的当当。

狐疑着冲向寨门。

操,那死人怎忽地跳了起来。

糟,甚么死人,都穿着官军的衣裳呢。

那官军直冲过来,老贼忙挥刀迎敌。

仓促间,急着邀功的兄弟便倒下了几个。

后面那新贼头目紧跟着冲了上来,看见官兵却是高喊:“兄弟们,杀啊。”

这个倒不怕死。

不,不是不怕死,是不知死活。

却是这个新来的,听说这寨子里兄弟多次打退过官军清剿,只不把官军当回事儿,还一心想杀几个兵立功呢。

只是方喊罢便见几个兄弟倒地,便觉得不对劲儿了。

这些兄弟没那么厉害吧,这官兵也没兄弟们说得那么弱吧。

来不及往下想,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两个兵就扑了过来。

咦,那小兵怎生得眼熟?

我哪里认得什么兵啊?

是眼熟,不但眼熟还确实认识,不但认识还称兄道弟过。

新贼头目没认出兵,兵却认出了贼。

寨子里的贼匪在贼首倒地之后,很快又乱作一团,虽是人多却终被杀得尽了。

傅碎娃留下一些人,在寨子里搜捡那装死的受伤的。自己亲带一些人下山去夹攻隘口上贼匪,还未下山,哨探的回报有贼上来。

也不急着下去,都叫倒地上等那贼上来。

贼方进寨门,傅碎娃一声口哨,众军士全都弹了起来。

宋双虽起得快,只是伏身的地方靠后些,眼见着寨门处涌进贼匪来,却是一群七长八短横宽竖窄人,乱糟糟大呼小叫惊惊乍乍。

方惊呼完又急慌慌举起手中武器迎击那忽然跳起的军士。

前面贼匪已倒几个,宋双便随伍长朝后面贼匪冲去。

擒贼先擒王,先杀那指手划脚吆喝的。

咦,这贼怎地哪里见过?这,这不是吴撇子嘛。

吴撇子怎在这里。

伍长已向吴撇子奔去。

宋双脚下石头上猛一蹬,身子扑出,也向吴撇子去了。

分明是向吴撇子扑去的,扑得真叫个快,竟扑到了伍长前面。

一起一落,再一纵身,只怕那还没反应过来的贼匪就会身首异处。

伍长心里正夸,这小子快,身手快,适应地也快。先还不忍下杀手,这会儿便急着抢功了。

只是你小子怎关键时候出漏子啊!

那宋双再次将要跃起身时,忽地脚下一滑,没跃起来还正端端地把伍长挡住了。

倒是手里刀还向前刺去,还大喊着:“别跑”。

伍长怕伤着宋双,腿一弓硬生生止住冲势。

“别跑”?

我也没跑啊?

那贼匪挥刀正欲前冲,忽地记了起来,‘讨吃子’,那小兵不正是‘讨吃子’嘛。

怎会是他?

贼匪猛地反应过来,他喊别跑不是告诉我快跑嘛。

那新贼头目正是吴撇子。

做得泼皮头儿,又是刚上山没多久便做得贼匪小头目,吴撇子自然有些机灵活泛处。

这兵不简单,那能耐的‘讨吃子’都叫我跑了,我不跑?我不跑怕是送命去呢。

吴撇子转身就跑,丝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吴撇子跑起来象个鸭子,但速度却比兔子还快。

跑得快不说,还跑得毫不讲究。因为这不是跑,是逃命。

吴撇子知道自己是在逃命。

逃命,当然是怎么逃得快怎么来。所以吴撇子滑倒后也不站起来,索性扔了刀抱住脑袋就势顺着山路滚了下去。

滚起来比跑还快。

有了那宋双‘失误’跌倒的一阻,吴撇子逃脱了,滚了一会儿便起身朝山里去了。

吴撇子也不简单,没滚之前,脑子里便反应过来,山上既然被官兵占了,那隘口的动静便也是官兵在进攻了。

跑吧,山上的兵厉害,山下的兵也不会弱。

只是可惜了,在这寨子里,没准儿我还能混个当家的。

只又是这寨子都没了,我还混个屁的当家的。跑吧,有命在,到别处还能混。

‘讨吃子’兄弟,谢了。

宋双没想到,那个人高马大还吆喝着象是个头目的贼竟是吴撇子。

但很快,他就确认了,那贼匪就是吴撇子。

吴撇子做了贼匪?!

贼匪吴撇子,也是和自己称兄道弟过的吴撇子。

喝过酒,吃过肉,打过我巴掌也被我打过的吴撇子。

曾经的情景在脑子里几乎同时闪过。

这是个兄弟,我叫过他大哥。

宋双忽地就跌倒了,且不论他为何做了贼,因着我叫过他大哥,他称过我兄弟,先放了他。

先放了他。

跟着傅碎娃向寨子外走时,宋双便看到军士朝受伤的装死的下跪磕头求饶的贼匪身上补刀。

伍长也说过,都是该死的。

这里的贼没有活的机会。

吴撇子该不该死,只他是个兄弟,先让他活着,该不该死,我宋双日后定有个交待。

那伍长被阻住,虽皱眉怒目瞪向宋双,却并未喝斥,反倒扶了宋双一把。

宋双方站定,伍长便向贼匪冲去,心里在惋惜,跑了的那个象是个头目啊。

头目跑得快,那喽啰们想要跑时已是不及,那军士犹如猛虎下山,哪个跑得了。

这一仗就结束了,打得轻松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