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的是盗?

居于井下看天小,自以为天下无敌。江湖里面把水戏,哪料得终要横尸。

严采花死了,在水里泥里,那肉身蔫蔫吧吧软软塌塌只如腌菜花一般结果。

那雨果然能冲去做贼的痕迹。

天明雨住。

跛子李四和往常一样挑着两笸箩麻腐包子去前街卖。

麻腐包子是这城特产,麻腐是用麻籽去皮压榨制油后留下的渣子蒸馏而成,加入调料、葱花、猪油,拌上土豆泥做馅,用发面做皮的包子就是这城特产麻腐包子。这城里做这生意的不少,只因李四身有残疾手艺也只一般,故做不太多只赶个早字。

这一早儿天刚麻麻亮李四便挑着热包子出了门,刚走到前街口,远远看见街中间一个灰布口袋。走近看时却是躺着个人。再近到跟前时,却看到一张中间遮着条湿布,上面圆睁着两只眼下面大张着嘴的一张白脸。

看着是张白脸时,吓得李四丢了担子,拖着条跛腿,颠颠地边跑边喊“死人了,死人了”。

这李四本有些娘娘腔,嗓音尖细,这一喊便惊动了街前巷后。有胆大的好事的先后出来十余个,扶住李四朝李四哆哆嗦嗦的手指指着的地儿瞅,哦,天老爷,还真是个人躺那儿呢。

这人群里也有街巷里管事的,忙叫人去府衙里报官。一群人凑团儿借着胆儿走到跟前却不敢靠前,有眼尖的看了道:怎像是城南的严先生。这一说,又有认得的惊呼:可不是那先生。

几个捕头昂首阔步赶来,未到跟前先喝众人:谁让你等这般近围着看,恐怕破坏了现场。

众人听了急忙往后退。一个唤作郝大嘴的头目叫捕快四面围了,自己近前看了看地上的人,看那外面模样是个一般人,只是脸中间勒过来的那条布便像是个做贼的了。

捕快中也有认得是城南私塾里教书的严先生,只奇怪这先生如何躺在这里。

前后粗粗看了并无显眼的伤处,周遭也无凶器。

郝大嘴抬头环视围观的人吆五喝六道:“都是尔等无知破坏了这现场,只都老老实实等着,哪个也不许离了半步。”

郝大嘴横眉竖目把那群人瞪了一遍又喝道:“哪个发现这人的?”

街巷上管事的急忙扶了战战噤噤的李四向前道:“是卖包子的李四。”

李四结结巴巴把如何早出卖包子如何看见这死人的一一说了。

那郝大嘴又喝道:“你如何知这是个死的?”

李四惊惧,忙解释道:“差爷,活的如何躺在这里,见他不动只当是个死的。”

郝大嘴瞪了李四一眼,:“醉了的昏了的如何不能躺在这里?只死了的才能躺这里了?”

李四憋屈着脸正想解释,又见来了官差。

来的是总捕头黄树,带着几个精干捕快和仵作。

黄树问了情况,命郝大嘴带几个捕快于现场及四周检查。仵作验明地上的确是死人,黄树又命几个捕快将死人抬回捕房由仵作再细细验尸,只对郝大嘴叮嘱说你几个把这周遭细细看了,自己带着李四和街巷上管事的连同围观的闲人回了捕房。

回到捕房,又问了李四及一干群众,做了口供,又都放了回去。

捕快从那先生身上搜出油纸包着的粉末,一张湿透的纸。小心翼翼把那纸拿出来看时众人大惊,那纸花正和胡大户、贾大人家发现的一样。

黄树急忙命人去这严先生家搜查。仵作又验尸身,见那尸身别无伤处,只有偏右处胸口下陷皮却未损,倒是里面肋骨折了两根。口内有血,定是受了大力重创震裂脏腑失血而死。

黄树和仵作都奇怪,是人还是器物将如此大力集中于这一点以致死者脏腑破裂。

一个时辰后,搜查严先生家的那拨人先回来了。在严先生家搜到一罐迷药,几张缉捕盗贼的公文,二十一缕各用红绳绑着的头发,同在一个箱子里还有玉佩,金簪,手镯,扇子,香囊等物,还有一双女人的小巧绣鞋。这些物件大都女人用的,还有一幅画,众人看不明白,只是上面写着山居图。

山居图,贾大人丢的可不是山居图?众人皆惊,急忙把那箱子抬了回来。

黄树看了那画,上面的字可不正是山居图。先叫人把那些物件锁于捕房内严看了,自己捧了那画忙去府衙。

那时间刚到公干的时候,府办殷朝实正进府衙大门。黄树急忙上前拜见大人说有要事禀告,大人也不拿正眼瞅黄树只“嗯”了一声。黄树忙凑近低声密语,只顾不上说命案的事先说寻着一幅画,象是贾大人的山居图。

府办听得山居图,顿时眼里一亮,转过脸瞪着黄树:进去再说。

进了府衙黄树捧上那画,殷朝实看了却认得国君落款,激动地亲自捧了那画直奔贾府。

雨过后空气清爽,贾大人却只觉得凉,又犯了痔疮,披着件袍子坐在堂上屁股一扭一扭地忍着痒喝汤药。闻报殷朝实来见便叫进来也不起身,待听得殷朝实说大人看看这匣内的画可是您的山居图时,扔下汤碗站起身来连袍子也滑落了。看那匣子可不是自己的,急忙打开拿出那画展开来,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国君赐给自己的山居图。顿时喜得老泪纵横连屁股上的痔疮也不痒了。

殷朝实、黄树亦喜。待贾大人平静下来收了泪,殷朝实上前轻声问道:“贾大人,可是国君赐给您的山居图?”

“是,是。”贾大人把画放入匣子紧紧抱在怀里,“你等是在哪里找到的?”

殷朝实忙把事情前后说了,又说道:“别的还没顾得上,先把画拿给您来看。”

贾大人听了,皱着眉道:“我还道是抓住了贼,却是尔等瞎猫碰上死耗子。速速去查,这画是不是那死人偷的?那死人是谁?查明了再来说与我。”

二人听了,忙告退出来。殷朝实吩咐黄树集中力量尽快破了这案,画虽找到了,但偷盗国君丹青可是天大的事儿,如今有了线索一定要查清楚了,死的可真是盗?这贼又是什么人杀的?

二人合计着,这先生若真是那大盗,谁人又能杀他?那黄树道:“我等捉不住的人,却是甚么人能杀了,只这城里有几个能胜我的?难不成是外来的高人?”他倒大言不惭,虽知道自己斤两,却还要装个有能耐的蒜。

殷朝实冷哼一声道:“这城里既隐着这贼,就不能隐着杀他的?你等捉不住的贼岂止这一个,只你等不中用,莫道是杀他的就是高人。”

黄树讪讪笑着,“大人莫怪,这贼确是厉害的,京城来的名捕不也查不出个一二嘛。”

想想也是,为贾大人的画,京城的名捕确实来过,却连半个贼影也没捕到。京城的名捕都无奈,也就怪不得黄树了。

殷朝实吩咐道:“你等动作麻利些,若真是外来人做的,切莫叫走了,我却告知了陈镇守派军与你全城严查。”

黄树急应了回捕房布置。郝大嘴等人也已回来,现场周遭一无所获。

那黄树对下面人一向吆五喝六蛮恨霸气,对这郝大嘴却客气。只因这郝大嘴在众捕快中功夫好资格老,又是个愣头愣脑不怕事儿的刺头儿。

黄树虽嘴上能耐,心里倒也有数。真是外来人干的,虽夜里闭了城门只怕出入这城也非难事。自己既捉不住贼,又如何捉得住杀贼的人。这事恐怕是难的,既是难的就交于他人做,自己只计较在这死的先生是不是贼上。

当即吩咐郝大嘴道:“府办大人对此案极为重视,已告知驻军严查各城门出入人等,又调驻军协助我等检查过往商旅可有嫌疑。这捕房上下只你我是能办事的,这大盗旧案和死人新案都要查还需分工,这搜查之事便由你负责了。”

郝大嘴虽是个粗莽人,也知这杀人的必是了得,如何查去。心想那旧案已有物证,查来倒易,功劳只被你捞去。新案难查,查不着我又岂是落个脸上难看。只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上司又给了顶能办事的高帽,如何推脱?

郝大嘴心里做难,想了想说:“只这人死的没一点痕迹,若这先生就是贼,入得贾大人府上必是高手,杀他的人更不简单。若是城内的人必隐藏的深,若是外来的人只怕已走了哪里寻去?”

黄树拐着弯“唉”了一声,“若没走时岂不是我等疏忽,这捕房里唯你干炼,你不去时又谁能去得?”

郝大嘴见推不过去只得应承了。黄树又叫过郝大嘴低声交待,也不知甚么安排。密语后又高声道:“拨给你二十个兄弟,镇守将军又派来两百军士全由你指挥。”

郝大嘴有苦难言只得带着那二百多人浩浩荡荡地去了。

黄树又唤来两个心腹,这两个却是在他心里真正干炼的,一个叫丁富,一个叫王忠。却叫这两人继续查那先生家中并走访四邻希望找出些线索来。

黄树只自个坐下思量,山居图、纸花、迷药、二十一绺头发二十一个女人用的物件,可以初步断定,严先生就是那大盗淫贼,而且做的案不仅是报了案的三起,而是二十一起。

二十一起,那么,应该是二十一个女人受害了。不管他害得甚么人,只要从这些线索上确认死的就是盗,先给贾大人更是给国君一个交待才是。

但这般大案哪敢唐突,是要确凿证据方能定案的。胡大户家长媳和贾大人家丫鬟已死,朱屠子已举家迁走,就是当时也说不出一二,只望从其它受害人那里找出证据。那二十一绺头发该是受害者的,依着头发找出受害者,再从受害者那里寻得这贼影像,便是人证。只可惜那时并无什么DNA之类的鉴定检测,指望那二十一绺或长或短、或粗或细、黑些黄些、弯些直些的头发从这城二十多万人口约十万女人四、五万年轻的一、二万算得上有姿色的女人中找出受害者实是不可能,那些头发看起来又无甚稀奇特殊,并无弯得古怪黄的罕见也都是一般人头上长着的,哪里寻得出人来?

若定这先生的罪,还得从那些物件上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