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王师驾临，何人不降？

张道真想的的确不错，事实也不过如此，可是杨镐会听他的吗？

只见，杨镐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脸怒色，冷哼一声道：“老夫做事还需要你来教？难道我不知兵吗？”

张道真听到这话，连忙拱手道：“督师恕罪，是在下唐突了。”

听到这句话，杨镐的脸上的怒容才消散，随后换上一副笑呵呵的面孔道：“老夫知晓你们也是心忧这场战事，但本督师自有打算。”

“你们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辽东大地满目疮痍，百姓是惶惶不可终日，深恐朝不保夕。本督师在邸报上登出我军出兵的情报，并在辽东刊发，就是为了稳定民心，让大明百姓知晓朝廷大军的声威，稳定局势。”

“其次，就算建虏知道了又能怎样，我军兵力远远胜过那些逆贼。待到我王师驾临，何人不降。要是他们真的不降，这五路大军齐齐联发，定能将敌军全歼。难道诸位将军没信心打赢这场战争吗？”

话语未尽，杨镐又朝他们深深的施了一礼，道：“邸报已经发到各地，覆水难收。难道诸位要让老夫失信于人？这岂不是让天下人取笑，以后老夫如何在这世上立足，还望诸位将军成全。”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多说无益。他们几人高声道：“督师高见，我等愿听从督师安排。”其他人都是一脸轻松，唯有张道真和李如柏是面色不定，眼神闪烁。

不多时，几人就齐齐出了都督府，路上，杨镐十分客气，亲自把他们送到大门。

回到府上，一个学生问道：“老师，对于这群粗贱武夫，何必行此大礼，如此客气？这岂不是太抬举他们了？难道，老师还有其他安排不成？”

杨镐闻言，哈哈大笑，说道：“不错，老夫的确是另有安排。老夫的大礼岂是他们可以承受的。这次刊登邸报，是老夫有意为之。大明朝的九边重镇离开朝堂已久。近年来，兵威渐盛。朝堂诸位大臣皆是忧心不已。唯恐当年的蓝玉，石亨之事再起。这次和建虏的战争就是一个契机。”

“一个免除我大明受刀兵之祸，避免内乱的契机。至于建虏，不过是癣疥之疾罢了，无伤大雅。邸报一出，百姓稳定，建虏望风而逃，这场大战很容易获胜。如此一来······”话语说完，杨镐就眯着眼笑了起来，意味深长，看上去就像是只老奸巨猾的狐狸一样。

他身边的一个学生接着说道：“如此一来，敌我两军形势明朗化。萨尔浒是后金的门户所在，他们绝不会放弃此地。他们又提前得知了我军的计划。可以说，双方现在是得正面相斗，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待到他们双方两败俱伤之际，老师再派出率领一道精兵援救，定可将建虏全歼。这样，朝廷的目的也就完成了，还消耗了九边的军队。无形中解决了这群骄兵悍将，没了士兵，他们什么都不是。而且最后入场救援，还能得到他们的感激，便于老师日后掌握九边。可谓是一箭双雕，一举数得之计。”

话说完，杨镐周围的学生齐齐施礼道：“老师真是神机妙算，犹如在世孔明，兵中孙圣。学生是敬佩不已。”

看着他们远比以往的更加崇拜，甚至是狂热的眼神，杨镐更加满意，抬手让他们起身，随后道：“不错，我等圣人子弟，享沐皇恩，受圣人恩泽。九边兵灾不得不防，不得不除。此举是保我大明千秋万代之计。这大明的江山还是得由我圣人子弟来守护，至于那群粗贱武夫，不受圣人教诲，不思皇恩，死不足惜！”

此话一出，学生们都是一脸赞同和与有荣焉，他们也是颇为赞同，大明的江山，还得靠他们！

远在后金的野猪皮努尔哈赤当然也是看到了邸报，看完之后哈哈大笑，“真是天佑我大金啊。”

身边一个精装青年道：“阿玛，明人素来狡猾，这会不会是他们的奸计？”

努尔哈赤道：“老八，不会的，你看，这上面还有他们的都督杨镐的印鉴。这不会有假的。”

这个老八不是别人，正是后金后来的首领——皇太极。他说道：“要是他们后来更改了策略怎么办？”

努尔哈赤摆手道：“台吉，你多虑了。明人向来注重自己的名声，尤其是杨镐那样只会耍嘴皮子的家伙，我跟他打过交道。这个人很注重面皮，做不出来更改军令的事。”

黄台吉闻言，心里镇定许多，说道：“阿玛，那我去找老大他们过来，一起商量对策。”

努尔哈赤点头示意，接着又拿出邸报看了又看，高兴地不得了。

而在这一边，几个总兵回来的路上，远比来时更加沉默，肃静。终于是有人忍受不了，出言打破了平静。刘铤嚷嚷道：“督师说的不错，建虏算不得啥子，我们只管上阵杀敌便是，想那么多干啥子，伤脑壳。”说完，就提马扬鞭，扬长而去。

剩下的总兵都是一脸平静，点头示意后都各自回营，剩下张道真和李如柏相顾无言，对视一眼，相互拱手行礼之后就分道扬镳。

回到大营，张道真的内心还是翻天覆地。实际上，在场的总兵只有张道真和李如柏想到了其中的深意。杨镐的目的绝对不会是那么简单，让敌军获悉军情，摆明了就是资敌之举。什么稳定民心，那都是骗人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朝廷诸公的目的还是他们这群士兵。

至于李如柏能看出来，张道真并不意外。五人之中，只有李如柏是将门世家，他父亲李成梁可是大明的宁远伯。这句话，你品，你细品。这可不简单啊，大明朝自从土木堡之变后，文贵武贱已经是不可言表的共识。而在这种情况下，李成梁还当上了大明的宁远伯。

要知道，这可是伯爵武勋之位，除了开国和成祖靖难之役，以后就很少封爵了。更何况文贵武贱的大环境之下，混到了爵位，这可不是一句会打仗能解释的了的，与他齐名的戚继光直到死都没混到爵位。这里面就是会当官的艺术了，李如柏在李成梁耳濡目染之下，有不同于寻常将领的眼光，那是再正常不过。

张道真忧心忡忡的回到大帐，刚进去，映入眼帘的是端坐案头的练霓裳和案前的一桌饭菜。见到他回来，练霓裳绝美的容颜上浮现一丝明媚的笑意，柔声道：“少南，你回来了，还没吃饭吧，赶快尝尝，这是我亲手做的，味道还不错，你试试。”

说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原本张道真满腹心事，什么都不想吃，但在这双柔情似水的眼睛下，他忽然感觉一切烦恼都消失了一样。

张道真是很了解练霓裳的，这个女子，她向来都是骄傲无比的。练霓裳的手，从来只会杀人，不会做饭。但是为了自己，她甘愿放下手中的刀剑，为他素手调羹，这非常不容易，他可以想象练霓裳为了这桌饭菜付出了多少心力。所以，他看到练霓裳，心中是无比的安稳，仿佛就像是心灵找到了依靠一样，很暖，很贴心。

练霓裳看到张道真吃着她亲手做的饭菜，脸上也是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淡淡的笑，一如明媚的春光，和谐美丽。其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她没想到，自己拿剑的手居然有朝一日还会做饭。但是看到那个男人，她的心同样是暖暖的。

练霓裳对于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真的又爱又恨，她恨，恨这个男人无法像自己爱他一样，毫无保留的爱自己。可是，她也爱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男人就开始一点点填满她的心房，在外闯荡江湖时，自己的脑海里总会时不时的想起他。等她想要挥去脑海中的那道身影时，她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到后来，只要她闭上眼就会想起他，会不自觉地为他担忧，害怕，患得患失。直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听到他将要行军的消息，她才匆忙的赶回来，不为别的，只为能陪在他身边，静静地守着他。

她爱这个男人，无论他在其他人的嘴里是怎样的人。可他却是一个为了国家，为了百姓镇压一方的铁血将军，他从来都不是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他身后还有无数的百姓。这种种的一切，都让练霓裳沉浸其中。

自从他来到陕西，因为他的存在，原本盗贼蜂起，绿林遍地，混乱不堪的陕西已经消失不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很多，有他镇压陕西，蒙古鞑靼不敢来犯，使得百姓安定等等一切，足以代表他取得的成果是多么难得。他不贪财、不好色，对待军民是秋毫无犯。

只可惜，他的成功之下却是鲜血淋漓，白骨皑皑。死在他手里的江湖朋友真的是太多了，就算是练霓裳自己，也和他有一笔没有算清的账，更何况是其他人。

两人一时间，都陷入彼此的柔情之中，无法自拔，对于练霓裳的心思，作为第一次谈恋爱的张道真来说，他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看到练霓裳的笑容，他就更加坚定了以前的那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