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串门

也许是因为辞旧迎新，司狱官邓坤破格将陆缘安排在了天字号监。对于如此待遇，其他修行者一个个心里羡慕嫉妒狠，嘴上却保持沉默，毕竟在陆身上已经出现了很多次破格。

往年，在奉京每逢初一，陆缘都要去向爷爷拜年，讨个压岁钱。如今在罪狱，陆缘虽不需要给人拜年，可也不想新年头一天藏在房间里睡觉。

天字号监很清净，毕竟达到这个位置的人极少，五间房屋包括陆缘在内只住了四个人，另外三人不用想也知道是修罗女、付狼烟以及山鬼。毕竟陆缘与他们不同，他自由散漫惯了，不大喜欢一个人呆着，总要和人说说话。

走到第一个房间前，陆缘敲了三声随即推门而入，然后看到了穿着素白囚衣的江梦鸾，正靠在墙上用小刀雕刻着什么。

“我可以进来么？”

江梦鸾微微蹙眉，神色冷漠说道：“你不是已经进来了？”

陆缘讪讪一笑，心想也是，随手关上门，屋内顿时黯淡下来。二人四目相对，觉得有些不妥，昏暗光线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干点啥甚至都对不起这个氛围。

想了想，陆缘转身走过去重新将牢门拉开，在房间内的一张小方桌前坐下，微笑说道：“新年快乐！”

“嗯。”

江梦鸾简单应了一声，就此沉默。

陆缘微感尴尬，打趣说道：“你不应该也祝福我两句吗？比如万事如意，身体健康什么的。”

修罗女斜眉看了他一眼，平静说道：“又不是神仙，我祝福你就能实现吗？我祝你早日离开罪狱，寿与天齐，你信吗？”

一时语塞，陆缘脸色微敛，说道：“那你要这么说，这天就没法聊了。新的一年，新的开始，讨个吉利嘛！”

江梦鸾放下手里的木雕，清丽的脸上有些不耐烦，“吉利个屁，在这茫茫东海孤岛罪狱，死也会死在这里，有什么可吉利的？傻吧你！”

也许是因为修罗女两次帮过陆缘，他对这个看上去年纪比君海棠还要大一些的女人似乎有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听江梦鸾如此说，陆缘双手抱在胸前，淡淡说道：“为何你如此悲观，难道没有想过逃出去？”

江梦鸾薄唇微抿，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看着陆缘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白痴。

“到底是新来的，如果你在这里待上十年，你就会觉得这种想法很可笑。”

闻言，陆缘几番思琢似有不解，继续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希望总还是要有的。诶，你在雕什么？”也不管江梦鸾愿不愿意，他径直起身走过去将她手里的木雕接过来。

定神望去，这木雕妖娆丰满线条细腻，衣着配饰一应俱全，虽然面部以及头饰尚未完成，已经可以看出修罗女所雕刻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

“到底是玩刀的，真是精美！”陆缘在手里把玩一番，赞叹说道：“凭你这雕功，我敢打赌足以在瀚海神州称得上一流雕刻师。这个人物像，如果雕琢完成，配以色彩，少说也要卖上三百两银子。”

“能值这么多，”江梦鸾一听，脸上蓦地露出惊愕之色，“你不是在唬我？”

陆缘将木雕递给江梦鸾，说道：“我唬你干嘛，现在市场上就是这个价。如果你用的木材更珍贵一些，轻飘卖上五百两。”

“那一百个呢？”江梦鸾突然来了兴趣，挺直了身子问道。

“那还用说，三万两咯！”

“如果加一套宅院呢？”

此言一出，陆缘顿时愣住，蹙着双眉说道：“宅院，什么意思？”

“滚开！”

江梦鸾一脚将陆缘踢开，光着脚从床上跳下，弓着身子从床下巴拉出一长长的无顶地柜。

看到地柜中密密麻麻满是雕琢精美的人、景、物时，陆缘傻眼了。他蹲下来拿起一块带着帽子，脸上留着胡须的员外，看着江梦鸾快速将这堆积在一起的木雕摆放整齐。眼前，真的出现一座七进七出的大宅子，亭榭楼阁、假山小湖、主人奴仆无一不全，更让他吃惊的是连门窗都是活动的。

“这……简直了！”

在罪狱近十年光景，江梦鸾终日无所事事，甚至灵魂也已经死亡。为了打发时间，每次“狩猎”她都会仔细挑选一块木头回来雕刻。今日遇到陆缘，听到自己的木雕非但具有极强的工艺性，而且价值不菲，内心深处就像一滩平静的死水胡泊，蓦地被投入一块巨石，掀起阵阵涟漪。这种有价值的做工，远比她杀人带来的快感强烈许多。

“这，值多少钱？”

陆缘仔细瞧着地上栩栩如生的木雕，沉吟说道：“这属于一套，初步估计不下十万两！”

“真的？”

多年以来，江梦鸾脸上初次露出了灿烂笑意，就像无边黑暗陡然射入了一束光明。可惜，这束光明很快又被黑暗所吞没，她蓦地收敛笑容，一脚将这些木雕踢翻，冷冷道：“十万两有个屁用，出不去罪狱，一两银子也是多余。”

陆缘缓缓起身，说道：“所以呀，离开这里的希望还是要有的。”

修罗女翻了陆缘一眼，反问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在罪狱不介意不禁止越狱的想法，甚至可以当着司狱官邓坤的面公然讨论逃走的计划吗？”

“为什么？”

“很简单，”江梦鸾坐在床上，淡淡说道：“因为这是不可能的，先不说能不能过司狱官邓坤和刘振铎这一关，即便所有修行者联手将他们击败，没有航海图一样会死在东海之上。退一万步讲，不死于东海到达了神州大陆，一样是通缉要犯，迟早还会被送回来！”

“从罪狱建立以来，难道一个成功逃出的人也没有？”

“没有！”

陆缘沉默了，食指拇指轻轻摩挲着下巴上长出的胡茬，认真说道：“我觉得……”

话未说完，他的屁股上冷不防被江梦鸾踹了一脚，不由大声怒道：“卧槽，你干嘛？”

修罗女恢复了冰冷模样，横着长而黑的双眉说道：“滚出去，我要睡觉。”

“睡就睡呗，干嘛动手动脚？”

“动脚又如何？你应该庆幸我没有动刀，莫要忘了你我之间还有一战。”

“有病吧，你这个疯女人！”

说完这句，陆缘迅速跑了出去，因为他看到修罗女真的将天绝双刃握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