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突袭

山南郡,干山道旁。

兆天京负手凝视着眼前那片黑夜,静如秋水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桌子上,压着一封打开的信封,七色堇来信告知,任务已经完成。

作为弈剑阁最年轻的堂主,前途不可限量的翘楚,老阁主的义子,年仅二十三岁的他有着对权力的绝对渴望,而且他坚信自己很快就能达到那个让人无法抗拒的巅峰。既然陆缘这个草包已经被七色堇做掉,那么未来弈剑阁掌印者,他还是人气最高的那一个。

不过,依惯例而言,弈剑阁继任者每一代都会有从者,也会有反对者。兆天京作为外姓之人,唏嘘之声必不会少,如果在继任大典上,十三太保以及那些素来不喜欢自己的老人反对,他还是无法顺利接掌。

但是,如果在前往弈剑阁的途中,这些反对的人不幸死掉或者被说服了呢?

“覆明!”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如鬼魅一样出现在了兆天京身前。一袭黑衣包裹,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他是兆天京豢养的贴身杀手,从来不在人前露面,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一直以来,都是执行兆天京的机密任务,甚至可以说他就是暗夜下的兆天京本人,一切不能以兆天京的身份做的事情都可以交给覆明。

覆明,覆盖光明之意。

“主人。”

兆天京目光仍然沉浸在黑暗中,仿佛在做最后的决断,他知道,箭一旦开弓,绝无回头之理。

“去吧。”

“是。”

覆明重新归入黑暗,兆天京也长舒一口气,淡淡道:“义父啊义父,弈剑阁以后是姓古还是姓兆,咱们之间也该商量下了。”

前往丹阳城的路上很无聊,那两个年轻人除了相互调侃,大部分时间都在嘲弄李二牛,也就是陆缘。陆缘散着头发,一言不发赶着马车,自然不会去理会他们,内心深处只是在考虑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马车内,这位慈祥老人,究竟是如何做到避开自己的感知呢?

从昨晚一席话之后,周云清老人并没有拆穿陆缘的身份,也没有对他有什么特殊待遇,一如既往将他视作李二牛,不问不睬。陆缘不知道老人的意思,也不敢贸然相询,每天为这位老人端茶倒水,鞍前马后,非但没有怨言,反而觉得很满足。

马车行在崎岖的山道上,陆缘将马车赶的很慢,生怕颠簸重了,影响车内的老人。周云清老人知道他的本意,也是十分欣慰。到达丹阳城,至少还要半个月之久,漫长的旅途好像就这样在无聊中度过。

倏然,山道两旁石壁上,各自窜出四名黑衣背刀客,他们沿着石壁跃下,身子在陡峭的石壁上疾行,直冲而下。

陆缘勒住了马车,前方两位师兄弟没有惊异,俊逸的脸上更没有任何惧意,剑诀一引,泛着光华的金银双剑呛啷出鞘。

金曦银锋,双剑如蛟龙现世,长啸着迎了上去。

陆缘坐在车辕上,镇定自若,瞧着他二人年纪轻轻,剑法却是如此凌厉,而且两人的剑诀隐隐有相合之意,无缝配合竟然凭两人之力将八名黑衣刀客挡了下来。

“好剑,好剑诀。”

这时,高高的石壁上,一块巨石轰然松动,自高处滚落下来。这块巨石足有千斤,如果落在马车上,必然粉身碎骨。

在黑衣人现身之时,陆缘已经释放感知域,滚石落下,陆缘已经做出了对策。这块石头太大,他无法挡住,更无法将其击碎,所以还是选择跑。

“驾。”

陆缘狠狠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哪知此马不进反退,死活不肯前行。两师兄弟酣战黑衣人,抽不得身,师兄高喊:“傻二牛,快闪开。”

“废话,我不知道躲开?”陆缘在心中暗骂一声。

“前辈。”

陆缘伸手去掀车帘,想要将老人一并背出躲开巨石,哪知老人坐在车内,缓缓睁开双眼,就像刚刚睡醒一样。老人口中颂咒,一声叹息,如远古的梵音,在陆缘耳边唱响,天地元气为之震动。

下一刻,千钧滚石距离马车之顶不足三尺之时,轰然爆裂。

飞石四散,落在马车周围,形成一个石圈。莫说陆缘毫发无损,连那匹马也镇定的打了个喷嚏,摇了摇脑袋。陆缘愣住了,不容多想,这是车内老人所为,刹那间破了困局,这就是强者的实力吗?

还没等陆缘回过神来,一个身穿重甲的大汉自高处跳了下来,落地处,现出一尺来深的脚印。左脚踢出,身前的石头应声而碎,何其恐怖的力量,何其霸道的武道。

此时,陆缘有些惭愧,他想到了冷风行曾经告诉他修行要诀,一个人什么时候成长最快,那就是在战斗的时候,什么时候修行更快,是死斗的时候。也许是保护老人的初心,陆缘丹田气海中的造化金球随着他心神开始激荡起来,浑厚的武息远远不断的从体内释放。

面对踏步而来的重甲大汉,陆缘从车上跃下,双脚在地上一蹬,他的靴子随之裂开。下一刻,陆缘的拳头落在了大汉胸前重甲上,重甲虽未破,可大汉的脚步却向后退了三步。

在诅咒之山,老金曾经问过陆缘,想要学何种武器?

陆缘干脆回答:“用拳头。”

唯有贴身,唯有拳头,才是最直接,最暴力的武器。

一声闷响,魁梧的大汉为之一愣,双手如蒲扇,向陆缘抓去。大汉的动作不慢,可在拥有感知域的陆缘面前,变得极为清晰。修炼了《双流诀》,陆缘的身法也变得灵动诡异,他像一只泥鳅似的在大汉周身缠绕,双拳如雨,落在其身。

可是,拥有极强防御的大汉根本不理会陆缘的拳头,竟而任由陆缘进攻,自行向马车走了过去。很明显,这些人的目的,就是车内的周云清老人。

人最大的蔑视就是无视。

陆缘急眼了,脑海想着诅咒之山的修行,拳头直接击向了大汉的太阳穴。太阳穴乃是人身最为脆弱的地方之一,大汉不得不抬起胳膊阻挡。如此时机,陆缘身子微侧,蓄势已久的右拳以十分刁钻的角度,斜冲而上,打在他的腋窝。

一声脆响,重甲大汉的右肩骨出现了粉末性骨折。

如法炮制,大汉的左侧肩骨也被陆缘打成了粉末性骨折。

两只手臂瞬间被废的大汉,怒视陆缘,咆哮着踢出一脚。陆缘轻易躲过,身子凌空跃起,顺势打出一拳,这一次却是敲碎了他的喉咙。

解决了这么一个重甲大汉,累屁的陆缘一屁股坐在车辕上,大口喘着粗气。陆缘第一次没有选择逃避,第一次正面与人交锋,第一次死斗,亲手料理敌人的感觉,他想说:“真他么爽”。

至于那八名黑衣刀客,在丢下两具尸体之后也四散而逃。两师兄弟收了金曦银锋双剑,还剑入鞘,奔至马车前,关切道:“师傅,您没事吧?”

马车内的老人轻声咳嗽,说道:“没事。”

师弟自豪一笑,“师傅怎会有事,这些贼子还不够我们师兄弟杀的。倒是二牛深藏不露,原来也是一个修行者,难怪师傅对你另眼相看。”

师兄伸手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是不是傻,你脸上两颗眼珠子是留着出气的?他哪是李二牛了?”

师弟揉了揉脑袋,这才看清陆缘无论气息脸面,确实不是李二牛。

“你到底是谁?跟着我们有何目的?”

师兄弟同时跃开,金银双剑同时出鞘。

“天佐,天佑,慢来不要动手。”车内,周老先生及时阻止。

秦天佐乃是师兄,相对沉稳一些,饶是师傅如此说,仍对陆缘抱有警惕和敌意,“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缘抱拳道:“陆缘。”

师弟秦天佑见陆缘如此,当下收剑还礼,“秦天佑。”

秦天佐瞪了他一眼,“敌我不分。”

秦天佑喃喃道:“师傅他老人家都认为他没有威胁了,你怎么还端着剑?师傅教我们以礼待人,师兄你忒也谨慎了些。”

“少废话。”

陆缘见他二人斗嘴,觉得好笑,说道:“我并无恶意,而且老前辈早就知道我不是李二牛,此来跟着你们只是想和你们一道去丹阳城而已。”

秦天佐继续盘问:“你去丹阳城做什么?”

“这个,我目前还不能告诉你。”

“不行。”

秦天佑看不过去,将师兄的剑推入鞘中,说道:“都说是不能说的秘密了,你干嘛还这么执着?”

“多嘴。”

陆缘觉得十分有趣,这二人是同胞兄弟,性格竟然如此迥异,一个待人诚恳忠厚,极易相信他人,一个则是猜忌多疑,极少相信外人。

车内,老人平静说道:“好了,把石头搬开,继续赶路吧。”

“是,师傅。”天佑依言而行。而秦天佐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着陆缘,脸上满是疑虑,开口道:“你也来帮忙。”

……

久行之后,日落之前,陆缘等人选择一处平坦的空地落脚。生了篝火,烧了热水,秦天佑从马车上取下干粮及腌制的腊肉分给师傅和师兄,然后笑着递给了陆缘两个馒头。当然,这一幕无疑招来了师兄的白眼,好在他被师兄,也是他的亲哥哥欺负惯了,并不在意。

周云清老人坐在那里,陆缘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敢打扰。四人坐在篝火旁,清澈的眼眸望着闪动的火焰,一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