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回 长相厮守
红衣妇人冷凄凄地一笑,道:“做下人的不便哓舌,阁下记住说过的这句话便行了。“黄玉心内不能释然,但也未便追问下去,沉声道:“在下一言九鼎,焉有口是心非之理,别过了!“说完,弹身朝西奔去。为了抄捷径,黄玉不循正路,相准方向,越山野而行。眼看红日偏西,眼前仍是无尽的山峦,前不巴村,后不着店,肚内饥肠辘辘,却找不到充饥之物,投宿处就更不用提了。正自彷徨之际,忽见不远的山坳里冒起了一缕炊烟,袅袅上升,登时精神大振,在这深山峻岭之中,不是猎户便是山农,看来食宿是可以解决的了。想着,身形已不自觉地朝山坳飘去。越过一座小峰,只见这山坳是一个狭谷,飞瀑流丹,在如白练倒挂的瀑旁,一块小小平阳,竹篱茅舍,栽花莳竹,背山面潭,怪石嶙峋,好一幅天然古画。黄玉微微一楞,根据经验,不像是山野人家,而是隐者之居了。心念之中,迳朝那茅舍欺去。到了篱笆门前,正待出声。……忽见一个文士装束的中年人,手提一个长布包,跨门而出。这决非山野之人,黄玉一动念,忙闪到一块突石之后,只见那中年书生缓步到了庭中,然后站定,双目望天,似有重重心事。这书生剑眉星目,英挺俊逸,长相不俗,年纪至多三十出头。
黄玉敏感地想到莫非也是避仇隐遁的武士?“奇峰?““我在这里!“一问一答之间,黄玉只觉眼前一亮,一个荆布钗裙的少妇,幽然出现,很美,美得像一朵空谷幽兰,是小两口吗?怎会住在这丛山野谷之中呢?那少妇姗姗来到那书生身边,幽怨地瞄了书生一眼,道:“峰哥,你忽然变了?“书生心不在焉地道:“倩妹,我没有变。“少妇道:“你为什么不承认,自你三天前下山归来,便魂不守舍……“书生道:“那是你多心!“少妇目光转到书生手中的长布包,粉腮顿现苍白,娇躯也在颤抖,栗声道:“你……又把这东西拿出来干嘛?“书生脸上绽出一个笑容,但这笑很难看,根本就不是笑,只是勉强使面皮牵动而已,笑容倏忽便消失了。书生道:“倩妹,我……我……“少妇道:“你怎么样?“书生道:“实在说,这三年来我一直无法忘掉它!“少妇花容惨淡,泪光晶莹,幽幽地道:“那这三年来你一直是在玩弄我?“书生苦苦一笑道:“怎么是玩弄呢?“少妇道:“你一直在欺骗我!玩弄感情……“书生道:“我没有,如果存心骗你,便不会说出来。“少妇道:“但你是……变了……“书生道:“变了?“少妇道:“峰哥,你凭良心说一句,爱我还是爱它?“黄玉在暗中听得莫明其妙,但好奇之念却大炽起来。
书生期期地道:“当然是爱你!“少妇激动至极地道:“爱我就忘了它!“书生道:“可是……“少妇道:“忘不了,是吗?“书生道:“倩妹,求求你,这是我生平的大志……“少妇道:“住口,你忘了我们是如何结合的,我们为什么避世而居?“书生的脸上起了一阵抽搐。
少妇接着又道:“峰哥,你身上的十处创口是如何来的?你几乎死了几次?你说要永远忘了它,今生不再打开这布包,为什么你又改变了初衷?“书生的面色更形难看了,显见他此刻的心情相当复杂,但他仍开了口:“倩妹,我很痛苦,我曾无数次强迫自己忘掉它,但我……办不到!“说着,以手掩面。少妇依然十分激动的道:“到底你这次下山,碰到了什么?“书生放开了掩在面上的手,栗声道:“我……听说中原武林出了一个杰出的剑手,叫做黄玉!“黄玉心头为之剧震,怎会扯到了自己身上?少妇恨恨地道:“是的,以前便是如此,你一听说什么地方出现剑手,便赶了去,你得到什么?你……你……“以下的话,哽咽住了。书生眉毛一扬,激动的道:“这次情形不同,传说中,把黄玉说成了剑神,他出手只一招,仅只一招,对手不死即伤,如果……我能赢他一剑,此生便不作他求了!“黄玉暗自打了一个冷颤,又是一个梦想成名的武狂,这种成名的方式,不但卑鄙,而且大悖“武道“,为什么不从义行侠道上去博取声名呢?书生似意犹未尽,接下去道:“听说他在附近出现,我要去找他,倩妹,答应我,这是我此生除你之外的唯一愿望,自从十七岁时,蒙那位陌生剑客指点了我那一招,到今天才完全揣摩透澈……“少妇反而平静了,冷冷的道:“你一定要去斗那人?“书生红着脸道:“倩妹,成全我!“少妇一字一字地道:“那你先杀了我!“书生脸色遽变,大叫道:“什么意思?“
少妇道:“因为我俩已不会再长相厮守了!“书生道:“为什么?“少妇道:“我有这个预感,你这一去不会再回来了!“书生道:“倩妹,你是说我会抛弃你吗?“书生道:“不,我是说……你永远不会回来了!“书生蹬蹬退了两步,双目暴睁,激越地道:“倩妹认为我会死在黄玉剑下?“少妇道:“我确有这预感!“书生解开那长长的布包,一柄奇古长剑,现了出来。少妇凄厉地道:“峰哥,你已经打定主意了?“书生抽出长剑,一道森森剑气,闪耀在黄昏落日中,他脸上浮动着一种异样的光釆,那是预期成名的憧憬。“倩妹,我只求你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