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玄冰谷寒（一）

时间回到众少年初至凌云城那一天。

灵柩远去，人群散开，两位身着执法堂黑色服饰的青年走了过来。他们神色冷峻，身材高大，顾盼间自然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威压，让人不自觉地暗生寒意。

左侧之人背插长剑，肤色苍白，有着一双细长的眼睛，颇为阴柔。右侧那位斜背九节钢鞭，上身肌肉鼓胀，如猛虎下山，霸气外露。

姜浩源显然跟他们打过交道，抱拳笑道：“杜师弟、张师弟，好久不见！你们这是……”

使剑者为杜嵩之，使鞭者为张豹初，皆是执法堂弟子。杜嵩之取出一张手令展开，公事公办道：“奉梁主事之令，特来押送叶华宇入玄冰谷服苦役。”

姜浩源暗叹一声，召来叶华宇，让他即刻前往玄冰谷报到。

叶华宇对此早有预料，平静地和众兄弟道别一声，便跟着谷、张二人绕过凌云城，改道玄冰谷。

玄冰谷位于凌云峰北面，距离主峰约有十里地，地势险要，普通人难以接近。谷内的寒风是从地底一处深不可测的风眼涌出，冰冷刺骨，日夜呼啸，纵使是炎炎夏日也无一刻停歇。崖壁上自然形成许多洞穴，或大或小，或深或浅，大部分被改造成囚室，少数用来行刑、储物、警戒等。执法堂弟子平时居于谷外，唯有当值时才轮流入谷。

玄冰谷主要关押囚禁着两类人物，一类是被轩辕门生擒活捉的、江湖上罪大恶极的恶枭魔头，一类是犯下重罪的轩辕弟子。不论是前者或是后者，均是武功卓绝，冷酷嗜血。这么多凶神恶煞关押在一起，岂是好玩的？为防止这些残暴至极的凶徒逃走，谷内设下无数机关陷阱，简直是步步杀机。因此，担当玄冰谷的守卫是极其危险的，不仅要时刻防范囚徒发狂伤人，平时亦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三人一路沉默向北。接近玄冰镇外围时，耳边传来阵阵寒风呼啸声，尖利刺耳，十分渗人。

玄冰镇距离玄冰谷约有四五里地，位于群山之间的低洼地带，建筑整齐，是执法堂核心所在，亦是大多数执法堂弟子日常起居之处。杜嵩之、张豹初带着叶华宇径直来到议事厅外，通报后得了准许，方步入大厅。

坐镇于此的乃副主事谷九华，其人精瘦矮小，面冷如铁，端坐于椅上，冷厉的眼神似乎能直刺人心。

杜嵩之、张豹初交完差事退开。

叶华宇老老实实地弯腰施礼道：“弟子叶华宇，前来执法堂听候差遣，敬请师叔吩咐。”

谷九华一言不发，冷冷地打量叶华宇。

叶华宇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一动不动。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谷九华依旧不发话，大厅上针落可闻。叶华宇呼吸如常，不急不躁，浑身上下纹丝未动，似乎就这样站上三天三夜也无妨。

终于，谷九华缓缓开口道：“免礼！”

“多谢师叔！”

叶华宇直起腰，与谷九华坦然对视。

谷九华面无表情地道：“玄冰谷是什么地方，想必你已有所听闻。凡被关押于此的人，无不罪大恶极，穷凶极恶。你来此服苦役，必须遵守我执法堂的规矩，听从安排，不得和囚犯有任何来往。如果你阳奉阴违不守规矩，又或是违反了执法堂的禁令，我有权延长你服苦役的时限。你听明白了吗？”

叶华宇深吸一口气，道：“弟子明白！”

谷九华冷哼道：“我知道你是叶霄鹰的儿子，又深得掌门器重，最近还夺得初选头名——但这些对于我统统没用！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名违反了门规的记名弟子，连内门弟子的资格都未具备。所以，低调做人，踏实做事，绝不要给我惹麻烦。”

叶华宇道：“是！”

谷九华道：“你记住，玄冰谷有三大禁忌。第一：凡是谷中所见所闻不可向执法堂以外的人透露，更不能以文字记录传阅；第二：不得为谷中囚犯提供任何帮助，或是替他们传替任何消息；第三：在谷中见到的任何功法武技，不得擅自修炼！以上三大禁忌，你千万要提醒自己时刻遵守，一旦触犯后果自负。”

叶华宇忍不住问道：“会有什么后果？”

谷九华冷冷道：“轻则关入玄冰谷为囚，重则废除武功，余生禁于地牢！”

叶华宇不敢再废话，肃然道：“弟子定谨言慎行，恪守门规。”

谷九华道：“自明日起，你便入谷轮值服役。杜嵩之，你负责传授他九转紫阳诀，别让他轻易冻死了！”

杜嵩之抱拳道：“敢问师叔，九转紫阳诀传到几层为止？”

谷九华一摆手，道：“一年期限之内，叶华宇能掌握多少你就传授多少。但切忌拔苗助长，过犹不及。”

杜嵩之不禁一愣，应道：“师侄施教之时定循序渐进，稳妥为上。”

谷九华点点头，瞥了满头雾水的叶华宇一眼，不动声色道：“玄冰谷内寒风刺骨，冻人血脉，九转紫阳诀可以护身御寒。你若掌握不了功法运行路径，被寒气冻僵四肢的话，可怨不得别人。”

叶华宇骇了一跳，忙道：“既然如此，请师兄即刻传功吧！”

“九转紫阳诀”为执法堂一脉独授的内功心法，与轩辕神功相辅相成，并无冲突。该法诀侧重于吸纳阳气，真气流转时，具有抵御寒冷的奇效。

玄冰谷常年充斥着刺骨寒风，若无紫阳诀护身，极易被阴寒之气侵入经脉，破坏内功根基。叶华宇虽不是执法堂弟子，但他要在谷内劳作服役一年，不学会紫阳诀的话寸步难行。

杜嵩之得了谷九华的授意，当下把紫阳诀第一层入门心法详细道出。这门法诀通俗易懂，易学易练，并无太多艰涩深奥之处。叶华宇边听边用心铭记，遇到拿捏不准的立即询问。杜嵩之有问必答，甚至把自己练功的心得体会和盘托出，使得叶华宇迅速掌握了其中的关窍。

一出了议事厅，憋了半天的张豹初感叹道：“叶师弟不愧是掌门看重之人，竟能打破常例，随意修行紫阳诀！等你晋升为内门弟子，执法堂的秘术岂不是任你挑选修炼？”

杜嵩之横了他一眼，低声道：“休得胡说！”

张豹初嘴角浮起淡淡的嘲讽，道：“有个好老子就是待遇不同啊！老杜，你索性好人做到底吧，我就不奉陪了。”说罢自顾自地甩手走开。

叶华宇皱眉道：“张师兄言下何意？是不是我得罪他了？”

杜嵩之摇摇头道：“张师弟出身寒门，向来看不惯七大家族的子弟，并不是专门针对你。即便是我跟他共事了三载，称得上朝夕相处了，至今还没有得他请喝过一次酒呢。”

原来紫阳诀入门心法不算稀奇，但从第二层心法口诀开始，基本上只传授给执法堂弟子。而这一回，叶华宇获得特别优待，乃近十年未曾有过。假如姜烈没有特别交代关照，谷九华怎会打破常规？明明叶华宇眼下仅是一个记名弟子，尚未通过内门大选，便得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机缘，让一直以来勤勉刻苦的张豹初情何以堪？

叶华宇心下恍然，却也无意放弃修炼紫阳诀的机会。即便张豹初脸色再难看、怪话再刺耳，一年期限弹指即过，何必在乎太多？要想在凌云峰上真正立足，尽可能地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王道。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要么力压同门称雄江湖，要么技不如人默默无闻。

他当然要选择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