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雪地上的长条凳
董成向着马车前后都瞅了瞅,三个镖头和趟子手们都离的不近,不虞被他们听到,他才继续道:“你们想想,这龙武帝国自从武帝他老人家定下强民以自助的国策之后,历经近千年发展,造成了今日之龙武朝帮派林立,山寨众多的情况,走镖的镖师们要是每次走镖,都要一路动手闯过去,恐怕也只有不怕死的傻子才会干镖师这行当。”
张愣子说道:“那……他们还小心提防,干甚?”
“你傻啊,样子当然要做足别人才不会起异心,而且凡是都有意外,万一有流窜的盗匪,或者附近绿林势力有了新的变化,有新势力要拿走镖的立威,好多收些过路银和平安银呢?”
说到这里,董成为了进一步安慰两个在他看来一个呆一个傻的鱼飞和张愣子,他朝着身后的车厢努了努嘴,说道:“劫道的一般都要打探镖车里装的东西是什么才决定动不动手,我们这次押送的虽然是出自龙池森林珍贵药材,可毕竟是抢了也不好出手的东西,所以除非是穷疯了,不然没有哪个山寨会来打咱们的主意?”
“这么着就好,不然俺还想着说不定要拼命。”张愣子说道。
听着董成这个“老司机”讲解江湖上的门道,鱼飞才知道要开一间镖局,要在江湖上混,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江湖并不只是刀光剑影,血色诗篇,还有规矩方圆和人情世故。
风雪中,神旗镖局的一行车马徐徐而行,在地上留下了二道车辙,几溜马蹄,数行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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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荆记》*龙武帝国风物篇
龙泽云,龙武帝国开国皇帝。谥号:布雨行云泽被苍生圣明神武皇帝,世人称呼为武帝。皇室后人为了表示对他这个太祖皇帝的尊重,名字都不再取两字,而只能取一字。
千年前龙壶大地部族混战,数国争霸。龙泽云生于今日金州商郡商南路,临近龙脊山脉的石城国武将世家,历经二十多年的征战,在近五十岁的年龄一统了九洲,建立了龙武帝国。
武帝以武立国,本人武功盖世,中洲六国派出行刺的绝顶高手有数人曾被他亲手所败。武帝是龙武帝国之人尚武精神的代表,在建国之时,武帝就给龙氏后人留下了“武圣碑”,立于皇宫正殿“乾阳殿”前。
碑文如是:朕征战一生,灭国数十,记之最深,思之良久者,不是沥血之战,而是平中洲十国之战的出乎意料,竟轻松如取。中洲十国立国百余年,已然老大腐朽。其武备不整。孱弱不堪。以彼思己,若朕去后,龙武朝兴衰又当如何?故立此碑以警后世,武不可废!
“武”之一字,止与戈合一,止为趾,即是足,为行动之意。持戈而行,即为武。有学识者曾言,止为停止,放下之意,弃戈归库即为武。朕以为,文杰之言不可尽信,中洲六国文风胜于吾,却束手而亡,即是前车之鉴。若不持戈而行,何以御敌,何以平天下,更何来止戈归库!
武帝建国之后,针对于九洲地广人少的状况,制定了“强民自助”的治国之策。这个国策让龙武帝国快速的繁荣起来,但也留下了许多麻烦。
武帝曾言:“九洲浩广,多有荒蛮无人之地,征之已难。治之,吾望而生畏,唯有授民以力,助吾治之。”
让民众习武强身,在荒蛮之地开荒括地,凡是新括之地都是私产,并且在自发聚集而成的村镇中,不设除了税司之外的官府行政机构,给于自治权力,就是武帝开源节流,高效省力,造就了繁荣昌盛的龙武帝国的方法。
这样的方法避免出现臃肿的官僚体系,给龙武帝国省下了供养官员的钱用来养军练军,也给民众减少了来自上层官僚的盘剥。这样的治理省力又高效,造就了九洲繁华。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民间武者的数量增长,江湖势力的崛起不可避免,再加上即是武将世家,又是江湖世家的顶级势力,造成了江湖势力尾大不掉之势。
武人当道就成了龙武帝国的现状。武人当道是各方需要促成的,龙武帝国官府完全掌控的只是洲城,郡城和驻兵的县城,在龙武帝国,远行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武力不足的人会雇佣武者做护卫。不驻兵的县城村镇全交给了亲近官府的势力,以及权贵官僚的亲朋好友或者是行贿者,官府只管收税,掌控者必须保证官府的税收。中洲,东洲,金洲之外的地域,朝廷掌控的只有大城和军塞,连一些小城都是自治状态。
甚至沙洲连洲城和大都督府都没有,只是通过垄断性的“定期官市”交易金洲必需品来变相收税。沙洲人说:金洲人都是贪婪的沙蛇。因为沙洲西边是海,西南是水火不容的世仇河洲人,东南是天环绝壁,北边是无尽石海,所以只有接受金洲的“交易收税”,而这部分税收就作为一直压制着他们的战龙六姓武将世家的军费。
战龙六姓千年来为帝国镇守西北,朝堂势力更迭消长,和无人能撼动战龙六姓的千年根基。皇家非不能,而是不愿,只因战龙本七姓,互通姻亲,七姓中就是以龙氏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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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这场初雪是一日三变,在神旗镖局的车马离开王麻子老店不到半个时辰后,雪又停了。一队人马此时走在一条贴着沟渠的林间道路上,整个队伍刚拐过了一个大弯,前头的两个镖头和趟子手们骤然停了下来。
后面的大篷车在柳莺的抬手示意下也停了,在最后警戒的云烈赶了上来,跳下马和鱼飞三人一起护卫着大篷车。
前方二三十米远的路中间有四个人!
这四人很是古怪,白皑皑的雪地上,他们四人两站两坐,头上身上没有丝毫落雪,应该是原先躲在林子中,在镖局的人来之前才挡在了路中间,显然是来者不善。
立着的两人一个穿着皮背心,光着膀子抱臂而站,另一个就裹着一件银光闪闪的奇怪披风。坐着的两人是坐于一个民间常见的长条板凳上,一个老农样子,一个是面色苍白的青年。
柳莺从马背是哪个一跃而下,眼睛盯上了那个青年。
“小**周彤,你还没有死!”
“我怎么舍得死,死了可就见不到你了。”青年坐在长凳上未动,苍白的脸上泛起淫笑。
柳莺怒斥:“无耻淫贼,看来上次对你的教训还不够。”
“柳大小姐,四弟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吧,除非你有意与他的关系更进一步。”
那个裹着银色披风的人走上了两步,不坏好意地笑着。
柳莺闻言柳眉一挑,怒瞪向他。邵平这时也下了马,上前立在柳莺身旁,抱拳道:“想必四位一定是道上鼎鼎大名的酒国四友了,在下邵平,不知道四位挡住我们神旗镖局的去路所为何事?四位也是道上数得上的人物,招子底下金山银山看得多了,难道还会看上我们押运的这一车药材?”
这个披风怪人嘿嘿笑了:“酒国四友……有意思,你这小子算是比那个丫头会说话,会捧人,不过黄爷我可不受这个,我觉得酒国四恶听着更舒爽一些。呃,对了,我还没给你们报过盘子……我就是‘铁鸡’黄费,那坐着的……四弟‘小**’周彤跟你们柳大小姐有过交情了,另一位就是大哥‘铜板凳’包不扁。站着那位是二哥‘虎头刀’莫步徳。”
“你们才来啊,让我们好等,敢情是在那王胖子的店里吃喝过了,这样也好,黄泉路上也可以做一个饱死鬼了。”说话的是“铜板凳”包不扁,看他健壮硬朗的身形,显然超不过五十岁,可他脸上沟渠一样的褶子却很是显老,要是在某一个村子的村头老树下见到这么一个人,你一定会认为这就是一个种地的老农。
“四弟差点送了命,今日我手里的刀可饶不了你们。”“虎头刀”莫步德冷冷地发话,他大概三十多岁,有一头蓬乱的头发,环抱双臂站在那里,冷风让他头上的乱发一缕缕的飘起来,衬着他伟岸的身材,赤裸的双臂。这么冷的天,莫步德只穿着一袭鹿皮背心,过于结实的身子,看上去几乎要把背心炸开来。一把刀紧插在身后,刀柄部分看上去较一般的刀要长上一些,一个张嘴吼叫的虎头端居于刀柄尾部。
“铁鸡”黄费又笑了:“柳大小姐……还有这位邵平镖头,你们也听到了,咱们两家已经结怨了,今天我们来就是给四弟出头的,当然,这大雪天的,既然来都来了,也不能空着手回去,随便把你们神旗镖局的镖也收了才算合情合理。”
柳莺俏脸一寒,轻蔑地说道:“既要给小**出头,三个月过去了,怎么不敢来神旗镖局找回场子,看来你们是畏惧我爹爹。这次知道我爹带着镖头们出镖去了,你们才趁机在这里劫道,看来不过是四个胆小鼠辈。”
“伶牙俐齿的丫头,看来你是活腻了,就先拿你来祭我的刀。”一个人从“铁鸡”黄费身后大步走上来,从背后拔出了刀,正是“虎头刀”莫步德,他很不耐地道:“何必与他们多言,杀了便是!”
坐在长条凳上的两人也站立起来,“铜板凳”包不扁伸手一抄,将长条凳放在了肩头,抗着它就和“小**”周彤走了过来。周彤嘴里还叫道:“二哥不要杀了姓柳的妞,擒下她来给我,塔马的,我定要她给我当媳妇才能解两刀之恨。”
柳莺见对方来势汹汹,大声怒叫:“贼子要动手,大家一起护镖!”而后将自己腰间的短刀拔出,又拽出了枣红马一侧油光黑亮的长鞭。
那个“虎头刀”莫步德看来也是个火爆脾气,从“铁鸡”黄费身边擦过到了柳莺面前,二话不说,掌中虎头刀破风声中,一刀直刺,正是向着柳莺胸口而来。
柳莺也不示弱,娇斥一声,整个身子腾空而起,闪过了莫步德的一刀,左手中短刀贴在小臂上,右手长鞭急舞中,荡起层层黑色晕光。莫步德突然觉得眼前都是柳莺飞舞的鞭影,他没想到柳莺同使短刀和长鞭,而且招法精妙,看样子武功丝毫不弱于他。,
莫步德急退,挥刀,柳莺落地后,合身而进,短刀迅捷的连攻莫步德身上要害,莫步德止步全力反击,用自己刚猛的力道破去了柳莺的快速几刀,两刀相撞,铿锵之声不绝于耳。柳莺右手长鞭陡然加重了几分力道,嗖嗖几鞭子兜头盖脸的抽下,这刀与鞭子配合的打法,把莫步德迫的手忙脚乱。
莫步德忽然一声虎吼,不顾鞭势纵横,掌中虎头刀大开大合,力道狂猛的直取柳莺的身躯,他是要拼着挨上一鞭子,也要击败柳莺。这样的打法正中柳莺的要害,鞭子挨一下死不了,可是被砍上一刀就难说了,以莫步德挥刀的力道,柳莺那娇俏的身躯要是被砍到,恐怕要一刀两断。
柳莺向外退出,以灵活的身法在莫步德身周挥鞭游走,一有空隙她就身形急进,短刀密如骤雨的一阵急攻,又在莫步德势大力沉的虎头刀强硬反击时倒退而回。
两人这边你来我往的拼斗。旁边的邵平也没有能闲着,那个扛着长条凳过来的“铜板凳”包不扁找上了他。
“喂!会说好话的小子,我给你个机会,有什么遗言赶紧说,一会脑袋被板凳砸扁了就说不出来了。”包不扁说话时,老农一样的脸上满是诚恳,仿佛他真是一个很会体贴人的老伯。
眼见着这事无法善了,今日只有一拼,邵平面色一沉,哼了一声道:“来吧,我倒要看看你这条板凳有什么手段,在下以凝雪刀法与你一绝高下。”说着左手一伸,从腰间将那把又窄又长的刀解了下来。他拿住了长刀的刀鞘,右手握柄,两手向外一分,已经把长刀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