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排队分果
他剑芒刚至,却见得广明大和尚浅浅食指伸出,正点在那剑芒之上,只听得“铛”的一声金铁交击声响传来,便见得那长剑震颤嗡鸣不已,其剑势已然被破了去。
“果然不愧是广明高僧么...”马鼎德面色惨然,只觉得连同手臂都震颤起来,“高僧真不愧是我宁州青俊佼佼者,外景之下第一人。”
“阿弥陀佛...”广明面色平淡,合掌颂得佛号。
“这是佛门七十二技的一指金刚法吧...一指到处,能洞胸撤腑。”
所谓一指金刚法,却是为硬功外壮,属阳刚之劲。也是一门需要水磨工夫来习练的功法,每日于往来经过之墙壁及树木,或其他物体,以手之食指,向墙壁及物体,轻轻点之,渐渐增力,三年后方可则技成。以一指触任何物体,必有显然之痕迹。触木木可洞,触石可碎,触人身则立见伤亡。
马鼎德看上去像是一下苍老了许多岁般,摇头惨笑道:“我本想着日后门派壮大,便要求贵寺,求得一门七十二技在手,平日也定然引以为傲。”
“不敢...”广明大和尚面色不悲不喜,只是平淡依旧,语气也是平静道:“马掌门曾也是宁州俊杰,正是剑路青俊标杆人物,如何却是行差踏错,及至而今。”
“行差踏错?”马鼎德无奈苦笑,低头看了看手中长剑,又望向楚升,目光里满是杀意,其人却是沙声道:“非是我行差踏错,是此贼欲置我浦阳剑派于万劫不复之地!”
“人证物证俱在!如何还要狡辩不成!?”阳杰当下一声怒喝,手已隐隐按在剑柄处。
“若是与甘纵相交,得其钱银、获其丹药便是从贼的话...那在座又有几人是底盘干净的呢?”他目光转向众人,诸多门派掌门都隐隐有坐立不安之意,便是纷纷叫嚣起来。
然而纷杂言语,听在马鼎德耳中,其中意思左右不过是:“你浦阳剑派即已在水中,无法翻身,那便快些去死...”
马鼎德嘴中苦涩,这会儿竟是想起往昔,他浦阳剑派强盛势大,门下弟子行事也多有嚣张,平日里不免肆意了些,对众多小门小派也是丝毫不曾正眼相看,多有欺辱之意。
若是...若是以往对这些小人物多有礼遇,不曾肆意打骂折辱,此时又何至于被人所污,竟毫无一人出言相救!?
楚升看在眼中,心道这便是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自己理应铭记于心,日后纵然门派壮大,也不可任由门下弟子肆意行事,将周遭小门派尽皆得罪,不然若有一日如马鼎德这般,也无一人仗义执言。
而这,也是他素来行事必重礼仪,披上君子剑外衣在前的缘故。
“阳杰啊阳杰...”马鼎德运劲举剑,惨笑道:“自我等四人虽被你树立为青俊标杆,因而成名,但你却多有管束,我等四人尽皆与你翻脸,相斗了近十年,不曾想我却被一小人陷害。”
“是我过多管束...”阳杰沉默了片刻,这才摇头道:“还是你们四人乍一得名,便有些难以自持,不禁嚣张跋扈起来?”
“或许吧...”马鼎德想了想,终究还是摇头道:“彼时乃有八十一处恶匪各据宁州四处,你阳杰寻我等四人一同而行。”
“当时是你说,此行辗转宁州各处,须闯有八十一难,还问我等有无必死的决心。我等四人亦是不曾有惧,直随你平得匪寨八十一处,这才得以名声极盛,你也被推举为宁州盟主。你倒是不弃我等四人,立我四人为拳、掌、刀、剑四路标杆。”
“吴谨言当不得拳术标杆...”阳杰一直沉默听着,忽而插嘴道。
“一说是你驳不得其长辈面子...还是你本就有这份心思,抹不过那份情义,谁又能说得清呢?”
“是啊...说不清。”阳杰叹了一句,摇头道:“我等五人本是生死之交,我待你四人也是不薄,任是你四人平日里阳奉阴违,直让我盟主之名在四境中几若无物,我也未曾愿动你四人,如此还不够吗?何以闹到这番程度?”
“为何...因不满!”马鼎德放声大笑,持剑喝问道:“不满为何便是你为盟主,不满为何我等四人当不得与你平起平坐!?彼时你不通刀法比不得闫裕、剑法不精比不得我马鼎德、掌法不精比不得迟钧、拳法不精比不得吴谨言...”
“只是凭什么...凭什么你得了盟主之位?”
阳杰不善言辞,只得沉默以对。
“我倒也很想领教领教...”马鼎德捏了个剑诀,摇头道:“且看看吧,距当日已过十年,十年后的今日,你的剑法比之我又如何。”
阳杰只是摇头,有些不忍的撇过脸,无奈道:“我已入外景...”
这话说的...楚升在一旁无奈的抽了抽嘴角,虽然知道他是不愿和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举剑相向,可这话却怎么听来都是挑衅鄙视啊。
恐怕当时四人叛他...未必没有这阳杰太不会说话,不懂为人世故的缘故啊。
只是看他这模样,显然还丝毫未曾有所察觉...情商低么。
楚升摇头不已,而这话显而易见的是激怒了马鼎德,对他而言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嘲讽。当下其人已是心中怒极,手中长剑一抖,却已然是如同电光般疾射而来。
阳杰无奈,当下脚尖一点,身形便如同雀鸟跃起,身形一侧避开了长剑,自往院中而去。
马鼎德却也是将手中长剑一震,纵身往院中而去,霎时间院中便登时响起了一连串的金铁交击声。其二人身形极快,剑芒闪烁纵横,瞬间便是交上了手。
那李从应竟也是想浑水摸鱼,乘着众人纷纷出门观剑斗之时溜走,可刚一移步,那广明大和尚已然是口诵佛号,一指凌空点出,直有一道气劲自指端飞出,隔空击中其人肺腑,当下此人禁不住涌出一口鲜血,彻底是昏死了过去。
楚升上前行礼,温声问道:“这隔空击人的功夫,却不是外景境方可达?”
广明大和尚面有慈悲像,摇头道:“这是我佛门阴手一指禅功,可劲发指端,隔空击人。”
楚升点头称赞,又问:“高僧是为宁州外景之下第一人?”
“谣传而已...”说着,广明见到楚升捻指的动作,却是忽而一顿,温声道:“楚掌门这捻花功不知是何处得来?”
“明珠山定珠师太赠我...”楚升笑了笑,说着便是三指捻出,却被广明一指破去,大和尚便笑着摇头道:“施主习练的还未到火候啊...”
“是矣...”楚升坦然笑道:“拈至无论如何坚实之石,便能应指而碎,则其功大成矣。只是五年时光,方可练成,这般水磨功夫又谈何容易。”
“施主孤身进山,解救众多孩童,又戳破此人虚假面孔,免让我等受其诓骗。却也当真是侠肝义胆,是故我也有一技相赠。”
“七十二技名满江湖,便是你们这群大和尚四处相赠得来的美名吗?”楚升心间醒悟,有些好笑道。
“...倒也有几分道理。”
楚升知道,这是佛门的资本。
通过这种方法结交天下江湖英杰,虽然看似愚笨,但却结下了极密的关系网,与各处英杰都有得一番好关系。而佛门屹立江湖数百年,谁也不能说这赠出满江湖的七十二技寻常。
只是...一般门派没这个资本,也没有这番决断,毕竟有如此绝技,大都私藏己身,有时连自家徒弟都不愿传,如何会这般心大以绝技结缘。
“听说江湖人也多有习得其中一技,但始终不曾有佛门中人来的精通,这是为何?”
“七十二技,多是愚笨水磨功夫...”广明知楚升与佛门天台寺有缘,便慈眉善目道:“静不下心来,沉不住气去,又要如何得以精通呢?”
楚升点头,他也是明了了,和尚整日敲钟念佛,枯燥乏味之极,那性子都是磨出来了的。而得了七十二技的江湖中人,却大多是四处闯荡、行侠仗义之人,又要如何能静下心来用数年功夫习练?
“此事先按下...”和这大和尚相谈甚欢,楚升摇头道:“此间事了我便也有事相告,或许你听了之后,恐怕要将一指禅功夫传给我也说不定。”
“这般重要?”
“便正是这般重要。”
他二人言语之间,院中却已分得胜负。
马鼎德其人剑法当真不错,去若惊鸿,折若流光,疾似骤雨,缓如水磨,处处皆是极佳。
与之相比,阳杰手中长剑虽也是精彩,但却总归是落得一筹,每每遇到那如同骤雨般的剑法,还隐隐有滞意。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其人未至外景,不比那剑芒外放,己身内力也终有完时,便终归是个必定的败局罢了。
阳杰面上有难掩的悲痛之意,眼中竟也隐隐泛着泪光,一言不发的望着剑上斑斑血迹,俄尔才长叹一声,收剑归鞘,举步往外走去。
他竟是连其他半点事宜都不愿去理会了,就这般要轻身离去了。
楚升看的无奈,不得不出声相阻道:“阳盟主这便是要离去?”
阳杰回头看了一眼马鼎德的尸首,沉默许久才道:“我当为其人寻一棺椁以葬,十年前,其人随我踏灭八十一匪寨,以往亦是豪杰,不应当曝尸于野。”
“还望阳盟主切勿不告而别,此处还有重要之事相告。”
“何事?”
楚升闭口不言,片刻后阳杰才醒悟,由是道;“我明白,此厢事端处理后,我会在浦阳城停留几日。”
说罢,这人便自是要扶剑而去,楚升完全不知道要如何评定此人。
阳杰其人,优柔寡断,但却重情重义。后一处特点本是好的,但结合前者,却让他当不好这个宁州武林盟主。面对马鼎德等四人,他依旧牵挂着往日情谊,总是下不得手,四人已叛,还每每恶言相向,但此人却依旧如故,还会因其人殒命而伤心。
这个盟主,想必他当得也是极为难受。
或者说,这类人本就当不好一个领导者,优柔寡断则做不出决断;重情重义虽好,却总会被束缚住手脚。
又有人高声问道:“阳盟主,浦阳剑派却是要如何处置?”
声音悠悠传去,阳杰应当是听到了,但他却没有回答。
想来是此人做不出决断,真要是说你们便自去分了,那他自感对不住马鼎德;但真要是说都不许动,直保留如常,他又怕众人不满。索性便轻身而去,将这排排坐分果果的事情丢给众人自己去处理,他也落得个轻松。
遇到这种甩手老大,谁还能说些什么呢。
肆明山的果实是早已被楚升窃取了,自也是没有得,那众人眼中巴巴瞅着的便是这浦阳剑派的资源。谁都想从这盛宴中分到大的哪头,恐怕接下来倒是有得吵闹了。
不过最先的,却也还是定性,为浦阳剑派定性。
根本无需太多商量,众人便齐声将浦阳剑派给打进了附随魔教邪道的门派。因为只有这样做,他们才能更加肆无忌惮,分得更多果实。而浦阳剑派的普通弟子,则都被定性为不明个中曲直的弟子,众弟子尽皆无辜。为何,因为弟子也是资源,而精通习武的人力资源更是重要,也免得他们辛苦培育了。
随后,众人便将此事告知此处的浦阳剑派众多弟子,且不提他们如何惊愕,众人便又纷纷去请埋葬了马鼎德的阳杰一同下山。到了这个时候,众人也才想起有这么一位阳盟主在,而有盟主那也自然是有规矩的。
这样一个往日的名门正派被打为邪道,可不是一件小事,这不同于普通门派兼并之事,须得以一州盟主出盟主印盖棺定论,传及整州。
阳杰想要避开,但他职责在身,避却是避不得的。
刚下得肆明山,众人便着急忙慌的往浦阳剑派的山门赶,却是都想着要先将此事定下。
楚升也跟在其中,说来整件事还是以他为主导,直接把一盆狗血泼在浦阳剑派面门上,真真是擦不去抹不掉,生生便要被众人肢解。
一路上,楚升却不去和那众多门派掌门打交道,他手中藏有众人把柄,丝毫不怕这群人乱跳。
“戴兄,此间事了,你有何打算?”
“自然是回庄去...”
归途之间,楚升倒是来寻戴宜年,听他这回答顿时笑着道:“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