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醉酒称帝戏夜客
岳超元知道这三兄弟手下功夫着实了得,这次恐怕也是凶险万分。知道不下狠手是不行的。出手就是生平绝招,刚才那一刀本就是为了乱敌心神。紫金刀劈出的劲风,隔着几个人只要被那劲风扫到,都觉得面颊微痛。那老大,刚感觉劲风袭面,岳超元第二刀已经平掠而出,斜斜一刀,刀锋所及把那老大前胸全部笼罩。那老大冷哼一声:“嘿,来得好。”单足点地,撤了几步,避开这一刀的锋芒。谁知,这可是岳超元的平生最为得意的招式,也是当年这套刀法所创者,自那山间猛虎捕食时所悟。名为“啸震山林”,虚劈所带劲风,正是取那虎啸之意,后面连续三刀,才是正真的杀招。那老大本有点轻敌,避开第一刀,刚想出手。那岳超元毫不停留第二刀又已出手,刀口平带,直接横抹向对方的脖颈。那老大连忙缩颈矮身,就地一个翻滚,避开这杀招,也是惊得一身冷汗。站在一旁掠阵的兄弟二人也甚是紧张,都在想,若是自己与这老儿放对,突遇此招,恐怕凶多吉少。那老大也是临敌经验丰富,避开这一刀后,弄得是灰头土脸,随手抓起地上一把泥土,扬手洒向了岳超元。岳超元不知是何物,略一晃身闪避,紧跟又是一刀自上而下的划出。那老大趁着刚才岳超元稍稍闪身的那一瞬,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闪在一棵矮树之后。只见那六环紫金刀,虚劈在了刚才那老大所在的位置,将那地面上带出四五寸深,一尺多长的印记。那老大暗叹,这一刀若是落在身上,不死也得半条命没了,这一番交手,当真是险中求险了。周围一众镖师,见当家的这般威风,也是高声叫好。
其实最为心惊的,还是岳超元本人。他人生最得意的一招,还是突然发难,居然能被这老大给躲过。心中越想越是骇然,虽然面色依旧镇定,但也不由得后背冷汗淋淋。那老三和老二,听得那一众镖师喝彩,对望一眼,同时心想:“这老东西不好收拾,你们这群小鬼居然还这般聒噪。”这兄弟二人心有所通,分开两个方向扑向那一众镖师。
那老大刚才一番退让,感觉很是失了脸面。怪啸一声,腾身而起,在空中横握两把细长的尖刀,左手用刀柄向岳超元后颈“大椎”穴点去,右手刀刃直接切向咽喉。岳超元眼见另外的兄弟二人扑向一众镖师,又见袭向自己的这一招也是凶狠异常,奔自己的大椎穴的这一手更是险恶,容不得自己退身。又哪敢怠慢,腰身一拧。猛一翻刀身,“哗啦啦”一声,急急的封向袭来自己的那双刀,一招“倒劈松”,刀锋反卷向那老大的双臂,那老大见这一招正是施自己所必救的招式。连忙变招,双刀砸向袭来的紫金刀。双刀本就属于贴身近打的短刃,凭得就是凶险招式。那六环紫金刀,走的是刚猛的路子。只见三把兵刃击在一起,带出一串火星。岳超元被劲力逼得后退三步方才拿定脚步,那老大借着这一股力道,一招“鹞子翻身”,双刀横胸翻身落地。岳超元心中又是一惊,对方兵刃形似牛耳,薄似柳叶的双刀和自己那沉重的紫金刀相碰,竟然没有折断损伤。
那老大心中所惊的是,自己这一对牛耳银月刀一直爱若性命,和这老儿的紫金刀对砸,分明是吃了亏,眼光一扫,果然双刀的刀刃上留下了白森森的痕迹,这一看不由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大声喝道:“老东西,你敢!”说罢闪身而进,左手翻腕,右手振腕,两把尖刀抖然出,直奔岳超元正面天突、膻中方位劈下。
这两位置,正是任脉上的主要穴道,位于脖颈和胸间,稍受损伤,即足以殒命,端得是凶险狠辣。
岳超元又岂有不识得其中厉害之处,哼了一声:“来得好!”当时缩胸退步,掌中紫金刀,刷刷两刀,挟起两缕金光,向对方劈出,一奔腰挎,一奔肋间,出式如电。
殊不知,那老大这招看似用的凶险,其实是个虚招,待得那岳超元招式用老。左手银月刀居然脱手而出,直飞向对方的右肩。岳超元心中一惊,连忙撤身闪躲。眼看那银月刀劲力将衰,只见那老大飞身一脚,正巧踢在刀柄底部。弯刀如同流星赶月,飞闪而出。岳超元又哪里能够避过,一刀贯穿右肩。岳超元受此刀伤,换左手握刀,连退数步。弯腰刀尖拄地,勉强没有摔倒。
岳超元又踉跄几步,抬眼看去。所带的十几名镖师已经横卧山岗,死的死,伤的伤。颤声道:“你们不就是想要,我们所押镖之物吗?尽在那镖车之中,你们去取。连环锁的钥匙在我儿脖颈中挂着。”
那老大道:“老二,你去取了那钥匙,打开镖车,看看是不我们要的东西。”
“好的,大哥!”那老儿走到岳冠义跟前,一把扯下脖颈中的钥匙。来到镖车旁,撤掉封印,捧出里面一个精钢打造的盒子。插入钥匙,可是怎么旋拧也不见盒子打开。
那老大几步上前,顺手点了岳超元胸前穴位,道:“老东西,你耍弄我们兄弟不成?”
岳超元道:“这连环锁,岂是一般锁具,开锁当然也有技巧了。这盒子就是锤砸煅烧也难以打开的。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开锁之法。”
“你且说来听听,什么条件?”那老大说。
“你饶过我父子的性命即可。”岳超元道
“好,我答应你。我本人可以饶过你父子的性命”那老大道,“不过你带的这些镖师.....嘿嘿,我可不想事后还有传言出去。”
活着的七八个镖师连忙应声道:“我们保证不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那老大冷冷的注视着岳超元的双眼。
岳超元心中一横,道:“那你们就送他们上路吧。”
镖师们听到岳超元这么说,大骂道:“姓岳的,没想到你平时说的仗义的话,都是放屁。我们几个做鬼也饶不了你的。”
岳超元,冷声道:“对不住几位了,这个时候,也只能保我和儿子的性命了。”
那老三手中双刀连闪,几个镖师登时也就没了声息。
岳超元道:“用钥匙,左转三圈半,然后再右转七圈,盒子自然打开。”
那老二依法,“咔嚓”一声,盒子打开了。只见盒子里一株淡绿色的灵芝静卧其中,有一种淡淡的香味散发出来。老二赶紧捧着盒子过来,老大接过盒子仔细端详,摸了摸又看了看,疑惑的道:“老二老三,这株灵芝似乎不是那狮鹫宫所要的物件。”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打开后道:“你们看,他们给的图示。这株灵芝,虽然也非常物,可是并不像狮鹫宫说的,闻之沁心脾如饮甘怡,抚之凉入肤宛若冰晶,观之翠欲滴恰似凝脂。”
老二道:“大哥,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不对劲,可是也不会完全与那狮鹫宫所说一致吧。”
老三也道:“大哥,反正都是翠芝,拿来给他们就是。”
那老大道:“三弟,这可不能胡来,那狮鹫宫什么地方?万一给我们也种下如师父那心符,每月两次的煎熬,你可受得?”
老二老三听到那心符二字,浑身都是一颤,对望一眼。想到他们师父,如此高深功夫,被那心符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的不敢言语。
那老大又道:“早些年我听师父说过,凡生在天地间的灵物,往往在其生长的附近都有伴生。这株灵芝怕是也有百年,可我看最多是个伴生之物。不过也是难得的大补的灵品了,我们兄弟三人且收着,待得过些年内力不进时,我们分而食之当能大有进益。”
老三忽道:“大哥,你说天地灵物都有伴生,那岂不是说那翠芝也就会生在这群山之中?”
老二道:“照啊,三弟所说正是啊!”
老三又道:“大哥,你还记得我们那日赶路,我突受风寒,你和二哥从那镇上绑了一个姓左的郎中,为我看病。他说的在这左近临溪村一个男孩身患绿痂。”
三人对视一眼,老大道:“难道说的那男孩会是误食翠芝?无论如何这是条线索,咱不能放过。狮鹫宫不是说了,凡是被误食的,只要将人带来也是大功一件。老三,没想到你这打小的粗性还在这个时候灵光了啊。”
老三也是哈哈大笑,道:“唉,这不是偶尔也有通的时候啊。”
岳超元躺在地上,将这事情听在心中。心道:“若是此番逃得大难,定要将他们所说的男孩弄到手。”
那老大向老二使个眼色,老二心领神会,提起尖刀走向那岳超元,道:“岳老儿,你都听见了吧,嘿嘿。。。”岳超元见那老二目露杀机,大声道:“你兄长答应,我将开盒之法告诉他,就放过我父子二人的。”
那老大接口道:“是啊,我是答应我放过你父子,我本人是不会动手的。哈哈哈!”
岳超元道:“你们这些恶贼,如此背信弃义!”
那老大道:“恶贼?你们父子仗着有几分功夫,勾结官府,横行乡里。五十两银子就能换得别人家二十亩良田,当真做的好买卖啊。为了怕别人上告,半路安排镖师,灭了一家老少十余口性命。还有你儿子刚娶的小妾,当真是人家姑娘心甘情愿?你说说,谁是恶贼?”
岳超元听罢,浑身漱漱发抖,大声道:“三位壮士,饶命。我将全部家产都给你们....”
话未说完,那老二上前一刀了断了岳超元的性命,随手又结果了他儿子。名震皖南的安顺镖局从此在这山岗之上留下了最后的痕迹。倒是镖局周边的老乡,数月后得知岳超元父子被杀,着实的庆祝了好久。
这一日常葫芦又来到这小酒肆,老丰头和他说笑如常,饮酒对句,常葫芦道:“老丰头,你这酒再来一碗吧。”
老丰头自从前日得知二栓子身体没有问题,心情甚好,也不似往常那乡村间精于算计的掌柜模样。直接从柜台里拿出那刚开封的小酒坛,招呼小二切了二斤酱兔肉。那忧愁和烦心事很快就被这美酒渐渐的冲淡了,酒香与谈笑声顺着屋檐飘散在这小村庄的夜中。山里的天就是说变就变,不知什么时候屋外传来滴滴塔塔的落雨声。屋子里面和上了筷子击打着桌边的节奏,粗哑的乡村俚调又顺着那酒糟的喉咙蹦将出来:“旧酒投,新醅泼,老瓦盆边笑呵呵。共山僧野叟闲吟和。他出一对鸡,我出一个鹅,闲快活。南亩耕,东山卧,世态人情经历多。闲将往事思量过。贤的是他,愚的是我,争什么!”
一顿酒喝了快两个时辰,常葫芦踩着醉八仙的步子,一晃三倒的往自己的小屋走去。今天这顿酒真是一文子儿也没花,倒是吃了个酒醉肴饱。常葫芦抬起醉眼看了看天,估摸着都快二更半天了。只听耳边“唰~”的一声,不对!!这声音不似山里山兔野鼠的动静啊。常葫芦惊得一身冷汗,酒都醒了大半。定睛一看,只见孙大和尚家屋檐处飞快的掠过三道夜行短靠的人影。
这乡村野店的小村庄,怎么来了这么几个高来高去的人。常葫芦知道这几个人定是伏在谁家屋顶,看着自己。这条小石板路上,就他一个人啊。
雨天路滑,假模假样的摔了个跟头,嘴里嘀嘀咕咕的“二更多天了?好的,我……我走……哎哟,腿发软,站……站不起来。”
“啊,谁他娘的来拉我一把啊,喂子的号啊。”烧酒的嗓子嚷了一把。他这一嚷不打紧,可是让那三个夜行的人,都支着耳朵伏在那屋顶,没敢再动静。
常葫芦自己对自己言道:“什么?吃醉啦,谈也不要谈……你丰老板打听打听,我常葫芦喝酒,有没……没有醉……过,你再打半斤酒,我跟你老丰头打赌,看……我可喝得醉?”说着,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拖着破鞋片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原来是个醉鬼,不必理会他”三个夜行人又挨家挨户的摸索过去。
“嗯~难道他们是在找什么?”常葫芦吟道。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有什么值得这些人上心的?可别误伤了村里的乡亲,看来我这住了这么多年的小村庄,要平静不了啦。
抄了个近道,兜头堵在了几个夜行人必经的小道上,一副醉鬼模样又活灵活现的出来了。
“哈哈哈,要说我这人吧,说我受罪,其实也快活。酒也有的,肉也有的。啥最快活啊?天间神仙府,地上帝王家啊~~神仙做不了,今儿我就来做做皇帝。”
“嘿嘿,我先来咋呼咋呼这几个人”
一路上鬼喊蛮叫的:“我当皇帝啦,老子今天就登基。三公九卿,王侯将相都他娘的站好!”
“当皇帝好像还缺什么?”顺手指着路口的三棵歪脖子树骂道:“你们三个狗日的太监,代朕摆驾凌霄宫。”
常葫芦这一骂,可把屋顶上那三位气坏了。“倒霉,怎么遇上这么个活宝老头。可巧我们也是三个人,白他妈的当了回太监,还给他摆驾。晦气!”
说说还罢了,哼哼唧唧的还唱起来:“做皇帝要专长,我做皇帝比人强,世代祖传有名望,扮起来好像他妈的太上皇。”
街坊四邻的听见这鬼嚎般的酒糟嗓子,就知道是这常葫芦。“死葫芦,大半夜的不睡觉,嚎啥丧呢!!”柴房院子了砸出来一句。“算了,算了,别说他当皇帝,今天就是当玉皇大帝,元始天尊也随他玩吧”被子蒙头,睡吧。
他这一惊动,好吧,那三位也别夜行了。几十户人家,被这一闹腾,灯都点亮了十几户了。三人一商量,山里暂躲一日,明晚再探吧。一猫身,三个人壁虎游墙般的滑溜到地面了。三纵五跃的就没了踪影,往哪大山深处去了。
这几人又如何能躲过常葫芦,悄默声息的就跟在这三人身后。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在三转峰辣手灭安顺镖局的兄弟三人。
常葫芦看着三人身手,知道没了名师调教,再加上十数年的寒暑是出不来的。那兄弟三人脚不点地,向山里飞掠而去。常葫芦却是摆着醉八仙的步子,恍若一片随风而飘的叶子晃呀晃的没了踪影。
那老三越过一片矮丛,只觉得脚下被什么物事给拽了一把,硬生生的摔在满是碎石的林间。哗啦啦一声,虽不至受伤,可也擦了手脸道道血痕。老大老二连忙驻下身形,回首一看。笑道:“老三,你这是怎么了?”
老三骂道:“他奶奶的,凭得晦气,刚才脚下被树藤绊住,这才摔了。”
老大上前一看,忍不住笑道:“算了,不要你在后面了,你去前面,我在后面给你们殿后。”
那老三骂道:“今儿就是晦气,先他妈的莫名其妙的当了把太监,现在又莫名其妙的摔了一跤。”
那老大道:“好了,别抱怨了,先到白天我们探得的那山洞,将就一晚,明天再做道理。”
这三人身法也着实了得,也就几息之间又掠出好远。那老三现在万分警觉脚下,生怕再被绊住,惹得两位兄长笑话。
眼看前方又有矮树拦路,定神细看,这才飞身而过。眼看就要落地,忽听得头上劲风扑面,可身在半空无从借力。也是好一身功夫,匆忙间腰身一拧,躲过一尺避开了腰腹要害。那重物猛地砸在臀部,当即脸向泥土,着实又摔了个狗吃屎。
老大老二飞身赶来,定睛一看,原来是被空中落下的一截海碗口粗细的断树给砸到。那老三疼的龇牙咧嘴,“呸”吐出了两个牙齿,坐在地上大声骂道:“我操你的姥姥山神爷,三爷我又没惹你,怎么尽找老子麻烦!”
老二刚要笑话,老大忙道:“不对,这断枝处甚是新鲜,仿佛刚断的。”
老二道:“大哥,不必紧张,这般粗细的断枝,什么样的高手才能悄无声息的弄断?”
老大道:“也是,即便师傅当年也做不到的。是我多虑了,还是三弟照顾我二人啊,尽把吃亏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了。哈哈哈”
那老三愁眉苦脸道:“大哥,你就别笑话我了,我这莫名其妙的摔两次了。”
老二道:“好了好了,又不是娘们,你这身上受刀剑伤都不带眨眼的,这俩跟头又有啥了。哈哈”
老大道:“抓紧赶路,再有一炷香就能到歇脚的地方了。”三人展开轻身功夫,一忽儿又消失在那夜色当中。只见前方那参天大树上,飘下一人,不是常葫芦又会是谁。
三人刚刚到落脚的山洞,换下打湿的衣衫,准备生火。就听洞外一声酒糟嗓子:“三公九卿,王侯将相,都他娘的跪安吧。内侍的总领太监呢?朕到了宫门,怎么没人迎驾啊?分明藐视孤家,岂不想死。领侍卫内大臣,速传旨意,将这三个狗日的推出去斩首~~~。”他这一喊,夜行探村的这三人,浑身汗毛都炸了,这人怎么能跟到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