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暗影迭迭
“那黑衣人什么来头？”狄文半躺在床上，身上缠着白布绷带，皱着眉问道。
这黑衣人居然能与青城弟子接上头，虽然看那青城弟子手上戴的是翠绿佩饰，只是个门外弟子，但如果发难，却也足以刺痛青城派了。
狄文正想着，纪红裳坐在床边，手中端着瓷碗，先是吹了口热粥喂他，才柔声道：“这还不清楚，除了知道他手上那柄剑淬的是菱花毒外，根本看不出路数。”说着，随即展颜一笑道：“不过还好，这菱花虽是奇毒，我却也解得了。”
狄文奇道：“你怎么会解菱花毒的？”
纪红裳笑道：“我出谷之前带了些奇门解毒散，而且，我也有好好学医的嘛。”
狄文又笑了，虽说纪红裳不喜医术，但自小在百草谷中长大，这医药方面，比些江湖大派的弟子却也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不过自己这青梅竹马虽与自己同长大在谷中，却痴心武道，一手剑术恐怕在八大山门年轻一辈中也已难寻敌手，就算昨晚正面遇上那黑衣人，纪红裳也能斗得了百来回合。
不再想这些，狄文看着纪红裳，忽然问道：“你怎么到青城来了？”
说到这里，纪红裳俏脸一红，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嘛，这才……偷偷跑来的。”
狄文诧异道：“师傅师兄没发现？”
纪红裳一笑，颇感自豪道：“等他们发现，我早已跑到百里开外了。”
这还不让师兄担心死？
狄文苦笑一声，刚要说话，只听门外响起砰砰敲门声，还有青城弟子的问候：“不知狄少侠伤势如何，如今少侠因我青城身负重伤，长老与师傅等人深感愧疚，特谴在下送来门中疗补之物，不知少侠是否方便开门？”
声音平淡，虽无不恭，却听不出半点关切之意。
狄文点头，纪红裳起身则一改刚才温柔模样，面上瞬间如敷了一层冰霜，步伐稳健，轻轻打开了房门。
罗永旭本来并不想来送这趟药，他堂堂二长老大弟子，居然为了这种小事跑腿，实在是有违身份。不过既然是师傅再三嘱托，走一趟也就走一趟吧，送下东西就走。
门缓缓打开，映入眼中的是一张俏脸，冷若冰霜，却犹如天上冰清玉洁的仙子，夕阳欲垂，昏昏暮光映在她在脸上，仿佛隔了一层薄纱，除尘又缥缈不可及。
罗永旭看呆了，直到那双星眸中迸出了一丝杀机才让他惊醒！
“东西放下吧，狄少侠需要休养，请勿再扰。”纪红裳好像一个字也不想再说，声音冷得好像要把人冻死，直接让旁边下人放下了羹碗，还不等罗永旭再开口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咱们好歹也是客，这样不好吧。”狄文看着纪红裳，有点担忧，她这样，怕是会得罪人的。
纪红裳则白了狄文一眼，声音又恢复了方才的柔和道：“那个人我不喜欢，便给他点颜色看，我又不是没有分寸，你担心什么。”
说着，纪红裳便捧起那碗送来的疗补汤羹，试着温度，喂给狄文。
狄文本想自己来，刚一抬手却觉身体剧痛无比，再看着纪红裳温柔的动作，笑了笑，一口吞下汤池里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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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养三天，期间二长老余万舟亲自来感谢狄文，青城掌门体内的毒已慢慢弱了，已经醒了一次，随即又是千恩万谢的话。
狄文还在养伤，一些话就没在听，后来在纪红裳的陪同下又配了几副药，命人制成汤药之后又给青城掌门服下。
又过十余天，狄文的内伤痊愈，外伤已无大碍，青城掌门也已可正常行动，只是余毒未清，还需要调理，再加上狄文对那之前去过的山谷颇有兴趣，想着什么时候伤完全好了再去一次。因此，二人便一直留在青城。
罗永旭也来见过几次狄文，虽是打着慰问狄文伤势的幌子，但纪红裳已明显对他有了厌恶，这几天就来的少了。
这天，狄文与纪红裳来山下城镇上随便转转。
相比于山上的清冷与山庭的幽寂，城镇显得格外热闹。
沿途小贩儿的叫卖声，深巷作坊里传出的吆喝声，还有高楼前来来往往的轿夫跟马匹的喘息声......
大街上车水马龙，一眼看不到头的主路直接贯通了半座城池，因为道路宽敞、门市杂多，这里也成为整座城最繁荣的地方。
二人戴着浅露，皆是一袭淡蓝长衣，一前一后，也没人注意他们。
纪红裳走走看看，虽然她世俗闯荡的比较多，但毕竟是二八年纪，对什么事都充满了兴趣。
狄文便在后面跟着，手里大包小包提着，二人鼓鼓的钱袋，走到主路一半，差不多已快空了。
“先不买了吧。”狄文苦笑劝着，现在左手三油纸包点心，右手五盒翡翠金银物件，两手加起来少说也有二三十斤，想想还有十多里山路要走就头疼。
纪红裳却笑着摇头：“我买了这么多东西，总要给你买点什么，走，我们去酒楼旁边的饰品老字号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最好有娃娃面具，省得你一路上尽看其他女人。”
本来苦笑的狄文要彻底哭了，这是什么逻辑，想给自己买个东西感情是怕自己看别的女子，还以为是犒劳自己呢！
走近酒楼，还未进去，忽听高阁上传来一声古筝低鸣。
一声遁去，停顿良久，街上的人仿佛也慢了下来，楼里被隐隐传来的泣声所吸引。
“铿~”
弦音一变，古筝铿鸣由低转高，霎时间恍如有无数大军扑面而来。正当筝声激烈时，弦音忽然一沉，一抹琴声悠然响起，与筝声合鸣，仿佛一个女子，走到了身受重伤的将军面前，温柔地替他包扎伤口，将军温柔地看着她.....
周围的人慢了，长街上的人沉入了金戈铁马的绵绵之中，纪红裳与狄文似是听痴了，不由驻足仰望，只见一抹素影正端坐阁楼上，双手分别抚着琴筝，居然有这种弹法！
然而在这时，筝声一紧，琴声忽然悠远，好像那瞬息万变的战场，身负重伤的将军尚未痊愈，敌军来袭，琴声更远，女子被送走，筝声更紧，将军在独自面对敌军！
忽然，一声铿鸣，筝弦断了，琴声慢慢变低，未了，悠悠二胡响起。
二胡悲伤的音色是无法被代替的，那低沉的悲鸣，更像是女子对将军的思念。
一曲罢了，高阁之上素影已不见踪迹，众人方如梦初醒，不禁拍手叫好，这曲子无论从什么方面，都挑不出第二支了。
“不知这弹琴的是何人？”狄文望着空无一人的楼台感叹道。
纪红裳摇头，道：“她好像有很多故事。”
狄文还未来得及点头表示同意，纪红裳便又道：“不过我去认识她，你却不能认识。”
狄文一愣，想起以前一位老前辈说的话，“世上不吃饭的女人或许还有那么几个，但是不吃醋的却一个都没有”，真是不假。
二人谈笑几句颇有感叹，这曲子虽好，却过于悲戚，说来说去也没了逛街的兴致，索性便随处走走看看。
看过了茶坊酒肆，尝过了冰糖葫芦，买了荷包跟布娃娃，狄文便带着纪红裳去城南的小柳湖看看，去清静清静。
小柳湖地处城南村落之间，周围两座小山坡围绕，湖畔地势平坦，小湖不大，周围遍种绿柳，一到深秋时节，满地金黄的柳叶，被风吹起的金黄柳条抽打起湖水，荡除粼粼波光，在黄昏下也显得有一番别样的味道。
可惜这虽是深秋，却不是黄昏。
时值上午巳时，大部分村人都还在家里做活儿，有些勤快的男人已经去地里看收成了，湖边没有几个人。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在湖边手持一本书低吟咏读，还有两个妇人在洗衣服，拿捣衣棒笨拙地敲打一堆衣服，最后剩一个老人，正在湖畔亭子里跟一个小孩子讲着故事，小孩子听得津津有味。
“主路上人太多太吵，还是这里好。”纪红裳笑嘻嘻说着，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白皙的手腕上还挂着俩小布娃娃，另一只手挽起狄文的胳膊，拽着他就往前去。
狄文抓住纪红裳的手，步伐不紧不慢地走在她身边道：“这里确实景色好，还安静，倒是个幽会的好地方。”
纪红裳白了狄文一眼，随即一仰雪白的下巴，道：“你若真有幽会那个胆儿，咱俩早就成亲了。”
狄文还未说话，忽然旁边传来一个鄙夷的声音：“不要脸。”
虽然隔着浅露，朦胧之间看不清纪红裳的表情，但是狄文犹似能感觉到两道寒芒自浅露下迸射而出。
“你再说一遍！”纪红裳看着那边的那个书生，声音冰冷。
看着纪红裳慢慢走过来，那书生显然有些畏惧，却还是硬着头皮，站在那里高声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嘛，大姑娘家的光天化日之下嚷嚷着幽会成亲，还有没有廉耻！”
随后他看向狄文，并没有在狄文身上感觉到一丝愤怒，便更大声道：“还有你，你这个懦夫。”
纪红裳一步上前，举拳就要打。
也就在这一瞬间，飘过一阵微风，吹起浅露上的薄纱，遮挡了两人的视线。
同在这一瞬间，书生、妇人、老人、孩童，同时拔剑，四面八方，五条白练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