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暗度陈仓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为了保证祈雨之事不被干扰,所以……朱厚照和方继藩,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保守秘密。

他们先悄悄地开始设坛,接着,那李朝文也被请下了山。

事实上,李朝文想不下山都不成了,因为他偷窃和贪墨观中财物的事已是传遍了整个观中,大师兄栽赃陷害的同时,似乎也贿赂了礼部的道录司,准备要将他彻底革除出观。

在方继藩跟前的李朝文,整个人战战兢兢的,满心的觉得很不靠谱。

他想哭,他不会祈雨啊,做道士,只是他的职业而已,可道经中的话,他是一句都不信的。

然后朱厚照亲自召见了他,便见李朝文两股战战,连脸都不敢抬起来,弓着身,脸‘色’蜡黄。

朱厚照很狐疑地看了方继藩一眼,皱着眉头问道:“这……就是那位很专业的大师?”

“是的,殿下,他是世外高人。”方继藩很肯定地道。

朱厚照便伸手,抬起了李朝文的下巴,使他的脸扬起来,眉头皱得愈发深了:“看着,不像啊。”

祈雨这样一件事,可是大事啊,虽然出了差错,自己可以推荐责任,可是呢,自己是太子啊,不能做得太难看吧。

朱厚照看着眼前脸‘色’蜡黄,嘴角发颤的李朝文,心里越发没谱了,一双清亮的眸子转了转。

“老方你没忽悠本宫吧。”

“高人就是这个样子的。”方继藩很坚持地继续昧着良心说话。

事实上,他也觉得李朝文不太上相。

“我……我不祈雨……我……我……”李朝文颤抖得厉害,接着双膝软了,直接跪了下来,顿时抱着朱厚照的大‘腿’,颤声求饶。

“小……小道……求殿下,饶小道一命啊……”

朱厚照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他觉得方继藩在侮辱自己的智商,鼻翼微微一皱,‘露’出不安的神‘色’,侧目看了方继藩一眼:“老方,本宫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惶恐。”

方继藩也是服了李朝文这个软蛋了,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好,最终一摊手:“殿下,这人来都来了……”

朱厚照:“……”

…………

连日的干旱,已使京师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氛。

近来天气的诡异,也确实给不少人多了某些借此煽动的口舌。

于是乎,童谣四起,这比报进宫中的奏疏,更加严重。

街面上,许多人暗中议论着什么,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依然还是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的。

故而刘健对此,可谓是忧心忡忡。

他向弘治皇帝进言,请陛下万万不可让东厂和锦衣卫捉拿妖言者。

倒不是说这些妖言‘惑’众之人不可恨。

而是因为,那背后的煽动者们,哪里能轻易被追索出来,一旦厂卫大规模的捉拿妖言‘惑’众的‘‘乱’党’,依照以往的经验,最终的结果极有可能是背后煽风点火的‘乱’党早已逃之夭夭,反而是那些津津乐道于此的寻常百姓,不懂事的稚童,最终纷纷沦为‘乱’党!

一旦如此,非但不能解决问题,甚至可能衍生出新的问题。

内阁里,正午过后,刘健小憩了一番,随即便有宦官匆匆而来:“刘公,不好,出事了,陛下急召刘公等火速去暖阁。”

刘健吓了一跳,眼下,整个京畿都是**啊,这会子又出什么事?

他心里万分忧心,铁青着脸‘色’,来不及整理衣冠,便匆匆的和李东阳三人往暖阁赶去。

到了暖阁,弘治皇帝的脸‘色’也明显的很难看,抬眸看了他们一眼,却在呵斥锦衣卫牟斌。

“祈雨?祈什么雨,他是太子,太子也和‘淫’祠搅和在了一起吗?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弘治的目光,尤其的严厉,他狠狠的瞪着牟斌,似乎要生土活剥了牟斌。

而牟斌却早已吓得大汗淋漓,拜在地上颤声说道。

“臣万死,事先并没有风声,只是后来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臣不敢怠慢,立即打探,这才发现太子殿下请了道人,要祈雨……”

弘治皇帝气得七窍生烟,一双眼眸睁得老大,怒声开口说道。

“寻常百姓供奉‘淫’祠倒也罢了,他是太子,是朕的儿子……”

所谓‘淫’祠,其实和词意并没有太大的关联,而是指不被官方承认的寺庙和道观,一般都是民间自发建立,有的拜土地公,有的龙王爷,还有各种不知名的神仙鬼怪,这些东西,在历朝历代,其实都被朝廷严令禁止,怕就怕有无知百姓,被这些‘淫’祠中的供奉骗取财物,甚至煽动谋反。

而‘淫’祠最大的特征,往往就是各种活动。

比如……祈雨……

在朝廷看来,官方祈雨,或许可以称得上某种仪式,无非是当做一次向上天沟通的活动而已。

而许多非官方的祈雨仪式,却隐含着其他的意图。

弘治皇帝生气的是,朱厚照希望老天降下大雨,是可以称许的。可现在居然‘弄’出一个祈雨来,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莫名其妙,简直就是荒唐。

祈雨这等事,最关键之处就在于,十次也祈不来九次啊,你祈不来雨,岂不是火上浇油?更是说明朝廷有失德之处,乃是天罚吗?

这太子简直是在胡闹,根本就是在给自己添‘乱’了。

这些天,因为天旱和百姓的无知议论,弘治皇帝本就忧心得废寝忘食,此时更气得面容发青,‘胸’口发闷,整个人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对于这件事情,牟斌不敢有任何的隐瞒,便如实将自己知道的‘交’代。

“那道人,叫李朝文,道籍在龙泉观,臣‘私’下查过他的底细,他在道观中的名声并不好,据说还贪占了观产……”

弘治皇帝的脸‘色’顿时更白了几分,甚至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又是一个和道人厮‘混’一起的,先皇帝如此,自己的儿子,竟也如此……

弘治皇帝此时只感到,这炼仙‘药’和所谓祈雨的术士,简直就如梦魇一般,一直缠在自己的身上。

一时,他竟是深深的闭上了眼眸,自己的唯一的儿子怎么能……

“不过……臣还查到,新建伯方继藩似乎……也牵涉其中,他才是主谋。”牟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心老老实实‘交’代。

“你说什么!”弘治皇帝眼眸孟地一睁,凛冽地看向牟斌,厉声喝问。

牟斌吓了一跳,在外,他是冷酷无情的锦衣卫指挥使,可在这里,他只有温顺如绵羊,道:“臣说的是,此事,还牵涉到了新建伯。”

刘健的眼皮子跳了跳,却是见弘治皇帝脸上的怒气消去了许多,虽然面上还保持着愠怒,可脸‘色’却已没有那么可怕了。

“是方继藩暗中谋划的?”弘治皇帝意味深长地问道。

“是。”牟斌重重的点头。

“噢。”弘治皇帝很轻地应了一句。

而就在这短短一会里,弘治皇帝的脸上已看不出喜怒了,他只轻描淡写的点点头,而后慢悠悠的道:“此事还要继续打探,看看他们到底‘弄’什么鬼名堂。”

牟斌一呆,觉得自己听错了,其实在供出方继藩的时候,他是多多少少有点心虚的,心知一旦陛下得知是背后有人怂恿殿下,这方继藩,肯定死定了。

可谁料……

“臣……遵旨。”牟斌应了,只是觉得自己后襟彻底被冷汗浸湿了。

这方继藩,咋了,陛下何以突然改换了态度?又或者……陛下是在引而不发……

无论如何,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牟斌都知道,陛下态度的改变,都需好生琢磨琢磨。

等到牟斌告退出去,弘治皇帝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才抬眸,看了刘健等人一眼,徐徐开口说道:“你们也有儿子吧。”

“是,陛下。”

三人点头。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三人,才道。

“你们有儿子,朕也有儿子,而且朕只有一个儿子,可为何这个逆子如此让人‘操’心呢。罢了,不管他了,就先看看吧,看看他们又想胡搞出什么来,朕看他们明为祈雨,实则,可能是暗度陈仓吧,毕竟方继藩这般的机智……”

听了这个,刘健哭笑不得了,却也若有所思的点头,很是赞同的说道:“不错,臣也觉得方继藩不会怂恿殿下当真去‘弄’祈雨这等不知所谓的事。”

弘治皇帝此刻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眼眸依旧透着丝丝担忧,又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用手指节敲了敲面前的案牍。

“召卿等来,是因为方才锦衣卫指挥使牟斌还报了一件事,昨天夜里,一小队巡夜的锦衣卫被袭,死了四人!”

刘健等人的脸‘色’猛然巨变,果然……要出事了。

背后那些‘乱’臣贼子,显然已经按耐不住,见朝廷对于流言没有下一步动作,所以出手了。

他们想要的,就是朝廷风声鹤唳,接着四处锁拿‘乱’党,而后好趁机制造出更大的民怨吧。

这数月的大旱,已经让许多百姓宁愿去相信鬼怪,也不再相信朝廷了。

刘健的脸拉了下来。

而弘治皇帝,亦是表情凝重,显得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