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转角遇步快

田忠赶了一辆马车,车上坐着胡生和田恬,车后跟着一票步快,个个俱配着腰刀哨棒,若是前边再有几人打着依仗,那便是一副内史巡街的景象了。

车厢里胡生埋怨田恬:“小郎君也太辛苦了些,这事儿交由胡某去办就是了,何劳小郎君玉趾亲往。”

田恬双腿互盘坐定了身子,双目微合,两手抱膝,一副调神养息的模样,淡淡回道:“交给你?你还不得把人家店拆了?我只想去催催进度,好让你我早日赚上钱,你只需带着人为我掠阵就好,不必多说一句话。”

胡生搓搓手略有尴尬,嘿嘿嘿干笑两声,又挠挠头不在言语。

田忠早得田恬吩咐,将马车赶得极慢,明面上说是要去城北车行催促造车进度,实际上左拐右拐离着薄家是越来越近了,胡生坐在车里不辨方向,车后的步快只知随着马车走,竟是没有一人发觉异常。

田忠拐来拐去,离着薄家尚有些距离,就见着前方有三人行色匆匆,一路撞倒行人无数也不稍加停留。这三人组合也是怪异,竟是一个胖子和一个少女挟持着中间的书生疾走,田忠略一留神,定睛一看,倒把自己吓了一跳,一把拽开车门冲田恬嚷道:“少爷,许是老奴眼花了,您来看看,前方那三人中是不是有籍福?”

田恬闻言一把跳起,再不复方才从容不迫的模样,小手一扯拽的胡生也跟出来,二人定睛一看,可不正是籍福么。

田恬回身一把掌拍在胡生屁股上:“还愣着干嘛,看着籍福旁边那胖子没,那不就是你没搜到的郭亮嘛,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你还不带人快上?”

胡生一把扯回田恬,面色如便秘,眼中带犹豫,嘀嘀咕咕小声道:“小郎君,我不是跟你说过那郭亮的后台是谁嘛,那人别说我了,就连你父亲都不敢轻惹呀,咱还是当没见着算了。”

田恬指指车后的步快对胡生小声道:“这帮步快不都是你的心腹吧?就算是你的心腹,难保其中没有想取你而代之的吧,今日见了歹人,你却没有捉人,你猜这事儿能瞒住不?薄家你惹不起,包庇歹人这罪名你就担得起了?”

胡生一张脸扭出数道包子褶,脸色变了又变,考虑半晌才跳下马车,一把抽出腰刀:“弟兄们,随我捉贼!”

郭亮和马伶伶架着籍福逃得飞快,不逃不行啊,刚出了后门就被栗支带人给堵住了,幸亏马伶伶多个心眼儿,从后门出来时多带了几人,若非那几人舍命抵挡了一阵,郭亮三人早就被拿下了。

栗支堵在后门原是为了守株待栗平,若是只走脱了三个无关紧要之人,栗支也懒得追,不过这三人中有籍福那就另当别论了,先不说这籍福为何从薄家出来尚存疑处,单是凭着不知籍福知晓栗家多少隐秘事,栗支便不能让籍福走脱了。

对于籍福来说,后门有人蹲守郭亮本是好事,两边人混战刚起时籍福还想趁机给郭亮来一记阴的呢,不过待看清了来人是栗家,为首的还是栗支时,籍福当机立断改了主意,开玩笑,落在薄家手里还能得个礼遇,落在栗家手里只能得个礼葬了。

三人慌不择路,见弯就拐,遇店便钻,匆匆忙忙间与田恬等人来了个顶头碰。三人光顾着躲避身后栗支等人追赶,不知不觉间已闯入步快们的包围圈。

还是郭亮先反应过来,见这群步快缓缓抽刀,对着自己三人已成合围之势,如何还不知是冲着自己三人来的。大手一挥搂住籍福二人,左右看看欲寻个出路却不得,也不打算束手就擒,身子一矮扎了个马步便要动手。

籍福眼尖,见着步快身后便是田恬,心内早已乐开了花,脚下一晃站到郭亮身后,对着郭亮那肥硕的大屁股狠狠踹了一脚,又转身将马伶伶打横抱起,三两步穿过步快的合围,直奔田恬奔去。

步快们不知籍福底细,还道籍福也是歹人,有那手快的将刀一翻,使刀柄朝籍福砸去,却被胡生拦住:“这是田小郎君府上的贵人,休得无礼。”

郭亮全神贯注盯着步快们,没料到危险来自身后,被籍福一脚踹个马前扑,趴在地上正要起身,便有两口钢刀架着脖子将郭亮死死卡在地上,胡生蹲下身子细细打量郭亮两眼:“正是此人,你二人,不,再来三人,你五人将他押回去,定要看严实了。”

胡生刚刚处理了郭亮,栗支便带人追来了,见了郭亮被步快缉拿了先是一愣,又见着籍福站在田恬身前,栗支让身后众人将家伙收了,独自一人迎上去:“哈哈哈,田少爷,方才见着籍福从薄家出来,我还道是眼花了,如今看来,这籍福不但叛了我栗家,更是连你田家也一起叛了,既如此,田少爷也不必心有顾虑,便按着约定将籍福交给我栗家,由我栗家代你惩治了这叛奴,也免得脏了您的手,您看可好。”

今日已让栗家和薄家撕破了脸,田家便不再需要装怂,田恬偷偷踢了踢籍福后脚跟,装模作样问道:“籍福,他是谁?”

籍福会意,故意大声嚷嚷道:“回少爷,他是栗卿家的管家栗支,方才听那郭亮所说,栗卿带了人去薄合家惹事,着栗支见了郭亮也是一言不发便动手,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田恬又用话点胡生:“哎呀,我看这帮人俱都将手背在身后,也不知是不是持了械,这要是当街持械伤了人,那可是大事儿啊,胡头儿,这事儿您可得管管呐。”

胡生心似油煎,方才拿了薄皇后的人,如今又得拿栗夫人的人,只是逼着自己给王夫人卖命啊,只是如今街上这么多人看着,若是不作为实在是说不过去。胡生把心一横,反正都已经上了田小郎君的贼船,也不在乎这海上的风是一道还是两道了,将刚刚回了鞘的刀再次抽出:“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乖乖跟咱们回去受查,若有迟疑的顽抗的,休怪爷爷的刀无情。”

栗支瞬间什么都明白了,真正在幕后兴风作浪的不是薄家,而是他田家呀,这一连串的事儿可能不是田家一手策划,但定也没少推波助澜。栗支现在恨不得飞到栗卿身边,提醒栗卿小心田蚡。心中刚起了拒捕逃离,将这事儿禀告栗卿的念头,忽地瞧见田恬一脸期待,甚至有些鼓励的模样,栗支脑袋一震吓出一身冷汗,心中暗想:“这小畜生方才那番话定是故意说的,为的就是乱我心智,让我生出拒捕的念头,从而坐实栗家的罪过,没罪也变得有罪了。”

栗支恶狠狠盯住田恬,若双目似弩,田恬已不知被射透多少回了。栗支不甘地收回目光,半回头朝着身后众人说了声:“弃械就捕。”当先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田恬压根儿没想到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竟被栗支过分解读,见栗支已束手就擒,又对胡生道:“胡头儿,看来薄家今日有些热闹啊,您不去看看?这两家可都通着天呢,无论哪家出了人命,恐怕内史大人都得受牵连,更遑论你们这些小吏了吧。”

田恬说完又偷偷往胡生靴里扔了一块金锭,胡生一张脸本就抽抽得如同沙皮狗,待感受到了靴内的硬物,那张脸更是拧成了麻花,哆哆嗦嗦都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