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曙光（2）

海州州城。

阿里海牙脸色煞白，三十里地外临洪镇的惨烈厮杀，他并不知晓，他所知晓的是岌岌可危的州城，很难守住了。

宋军的火炮太厉害了，这是阿里海牙从未见过的火炮，当初末哥亲王率领的大军，据说也是败在了宋军犀利的火炮之下，那个时候阿里海牙还不是很相信，这世间哪里来的那么厉害的火炮，怕是末哥亲王轻敌导致了失败，将责任推卸到火炮上面。

回回炮阿里海牙倒是见过，能够投掷巨石，而且杀伤力很大，特别是在攻城拔寨的战斗之中，有着巨大的作用，领教了宋军的火炮，阿里海牙才真正明白，厉害的回回炮，在宋军的火炮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白天的战斗，宋军根本没有压迫性的进攻，每每发起冲锋的时候，都会出现火炮的身影，导致城墙上面驻守的军士，伤亡惨重。

宋军攻城，军士必须要在城墙上面迎战，不可能躲在城墙下面，可上了城墙的军士，面对宋军的火炮，逃命都来不及。

整整一天的时间，军士尚未对进攻城池的宋军构成任何的威胁，伤亡已经接近三千人。

这让阿里海牙几近崩溃，他想不到应对的办法。

沮丧的气氛在军士之中蔓延，从宣城来到海州州城的五万大军，已经被宋军剿灭了近四万人，可以说绝大部分的军士尚未来得及进入州城，就遭遇到宋军毁灭性的打击，如此精确的算计和作战，让诸多的军士感觉到胆寒，现如今守卫州城的军士不过万余人，一天战斗下来，消耗已经超过了两成，若是按照如此的进度计算，宋军只要几天的时间，就可以从容的拿下州城，而驻守城池的军士，一个都不要想活着离开。

城内的百姓，已经被强行的征召，进入到军中，补充兵员的不足。

但这些被临时征召进入军中的百姓，没有丝毫的作战能力，真正到了厮杀的时候，人头都算不上一个，关键时刻更是指望不上。

一轮圆月挂在天空之中，四周的星星不是那么耀眼，大概是被月光遮掩了。

阿里海牙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空的月亮，一句话都不说。

身为的亲卫，也是默默站着，他们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阿里海牙突然对对面的亲卫开口说话了。

“你说，我们能够坚持几天的时间。”

亲卫看着阿里海牙，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阿里海牙挥挥手，再次开口。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是不是能够撑过明日，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说到这里，阿里海牙扭头看了看四周的几个亲卫。

“明日若是城池被攻破了，你们尽管投奔宋军，不要管我。。。”

月光之下的诸多亲卫脸色巨变，他们不知道阿里海牙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里海牙大概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突兀了，让众人反应不过来。

“我说的是万一，你们都是有家室的，跟随在我身边也有好些年了，想不到这一次遇见了生死抉择的时刻，我们已经无法支撑下去了，大帅那边不知晓海州州城的事宜，怕是还以为我们已经掌握主动，大都方面的援军，唉，算了，不提也罢。”

话语之中，阿里海牙已经显露出来颓废的情绪。

刚刚看着天空的时候，阿里海牙想到了此番承担的作战任务，当初是异常高兴的，认为有了施展的地方，只要守住海州州城，等到朝廷派遣的援军进入海州州城，就是很大的功劳，事后一定会受到皇上与朝廷的赏赐，可惜这样的想法，在脑海里面盘旋的时间太短，严酷的现实，迅速击破了这个幻想。

若是不承担这个作战任务，或许此时的阿里海牙，已经在大宋京城临安府城的外面。

没有如果，现实就是这般的残酷。

阿里海牙看了看四周依旧在震惊之中的亲卫，摇摇头，转身进屋去了。

城外，大军中军帐。

吴邵刚的脸色很是平静，与蔡思伟等人的焦急完全不一样。

蔡思伟等人刚刚说过了担忧，其实今日有很多进攻城池的机会，可吴邵刚都没有发起最终的冲锋，依旧是依靠鼎坤炮，给与城墙上面蒙军杀伤，如此安排的目的，蔡思伟等人当然是明白的，不过他们很着急，毕竟合丹率领的近十万的蒙军，已经在三十里地外的临洪镇，与张珏率领的大军厮杀，而作为预备队的驻守涟水县城的两万大军，明日才能够抵达临洪镇，若是在常明全抵达之前，临洪镇出现什么意外，那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吴邵刚根本不着急，而是要求军士好好的歇息，准备明日发起总攻。

这让蔡思伟等人不明白，就是郝经与张文谦等人，也不是特别明白。

要说作战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时间代表了一切，能够争取到时间，距离胜利就更近了一步，耽误了时间，则意味着失去了最好的战机。

蔡思伟刚才已经说出来了，若是能够在一天时间之内拿下海州州城，则可以抽调至少一万将士，参与临洪镇的厮杀，算是常明全率领的两万驻扎涟水县的将士，一共八万人，与蒙军援军人数上面的差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作为副帅，蔡思伟不得不多想，甚至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万一张珏率领的大军顶不住了，让蒙军援军突破了，那个时候他将亲自率领常明全率领的两万将士，拼死抵御蒙军援军的进攻，不能够让其驰援海州州城。

抽调驻守涟水县城的两万将士驰援临洪镇，也是蔡思伟一再要求之下，才做出的决定。

短暂的沉默终于过去，吴邵刚开口了。

“诸位，我想起了小时候吃饭的时候，那个时候家中很是贫穷，根本吃不饱，每年过年的时候，才能够吃到馍馍，管饱的馍馍。”

吴邵刚开口，让众人目瞪口呆，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说到了吃饭的事情。

吴邵刚没有在意众人的诧异，继续开口。

“我那个时候吃馍馍，生怕吃不饱，嘴里含着一个馍馍，筷子夹着一个馍馍，眼睛还看着碗里的一个馍馍，认为这些馍馍都是我的，其实我想多了，既然是过年，馍馍总是够吃的。”

说到这里，吴邵刚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再开口了。

郝经首先明白过来了，几乎是紧跟着开口的。

“殿下的意思，下官明白了，山东之战，关乎全局，不可心急，务必一步一步来，每一步都要稳当，不过下官以为，尽早攻陷海州州城，与此不矛盾啊。”

张文谦也点点头，认为郝经说的有道理。

蔡思伟等人同样是点头。

吴邵刚看着众人，不得不再次开口。

“今日我们的确能够一举拿下海州州城，可我为什么没有这样做，诸位想一想，今日我们攻陷海州州城的同时，面临的是什么，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惨烈厮杀，就算是我们想去驰援临洪镇，但疲惫之师，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

“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我们今日已经给了蒙军足够的打击，他们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经过一个晚上的煎熬，他们中间，有些人应该明白，无谓的抵御，就是死路一条，明日我们攻陷城池，或许愿意厮杀的蒙军军士，已经不多了，我可以断定，就算是驻守海州州城的蒙军征南大军的副帅阿里海牙，怕也陷入了绝望之中。”

吴邵刚说到这里的时候，众人终于明白过来了。

“你们的担心不错，张珏率领的大军，抵御近十万蒙军的进攻，战斗一定是惨烈的，伤亡肯定是巨大的，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故而同意调遣驻守涟水县城的两万将士驰援，以常明全率领的两万将士驰援，明日是一定能够抵御蒙军援军的驰援的。”

“还是说到馍馍的事情，嘴里含着的馍馍，以及筷子上面夹着的馍馍，可以算是到手了，这两个馍馍，现如今就是海州州城，以及蒙军的征南大军，至于说合丹率领的驰援山东的蒙军，则是碗里的馍馍，我们暂时只能够看着，不要想着消灭，且不说我们是不是夹的住这个馍馍，恐怕我们的消化能力，也要受到影响的。”

“我们若是彻底打败了合丹率领的驰援山东的蒙军，你们想想，忽必烈会做出什么决定，其征南大军怕是倾巢出动，朝着山东而来，忽必烈怕也是率领精锐大军，朝着山东而来，我们虽然不惧怕出现这样的情形，可也不要主动挑起这等的局面。”

“我们每次的出击，都抓住了机会，让忽必烈与大元朝廷左右为难，这等好的时机，我们不要失去。”

“此次我们作战的目的，不是蒙军的援军，而是蒙军的征南大军，这一点任何时候都不要动摇，我们不能够太贪心了。”

。。。

中军帐里面沉默了，众人都在想着吴邵刚的话语，蒙军的征南大军，一定会在拿下临安府城之后，才会班师，等到那个时候，合州御前诸军以及鼎坤军，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等着蒙军的征南大军。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