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来自过去的碎片·深垠之叹【Part·19】
噗哒。
噗哒。
混乱的色彩开始跟随着主人的步伐一路向前延伸,最终,她停在了一处雪坡的边界,那里可以很好地俯瞰万尼亚家族的领地。
最近的哨站并没有发现这位不速之客——那座由深棕色的原木搭建成的隐蔽哨塔已经变成了一座苍白的墓碑矗立在那里。
而距离最近的相互联络时间还有十几分钟。
很久,对于她而言,足够久。
她亦深知来此的目的,摸了摸肩膀上那只百色羽毛的羽兽,继续朝前走去。
……
……
此时,洛伊奇,恩德勒斯,还有乔,正站在领地外围边缘,其他的卫兵们也各自回归到岗位,有的去巡逻,有的驻守哨站。
太阳快消失了,夜幕即将降临。
而趁着之前感染者纠察队消失去追踪“洛伊奇”的工夫,恩德勒斯把更详细的情况告知给了乔。
“您真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乔虽然年轻,但同样识人有方,对洛伊奇说道:
“我的母亲在去维多利亚之前就告诉我,笔对乌萨斯人来说有多么重要,维多利亚的国土同样广袤,但人民的普遍识字率却比乌萨斯高不知道多少。”
“正是因为维多利亚的笔,除却贵族们使用的笔之外,十分普及,价格便宜,而且哪怕是感染者去购买也不会太困难。”
说到这里,顺带一提,乔的双亲健在,但是只有独臂的父亲陪伴着他在乌萨斯。
他的母亲在早些年因为遭到来自乌萨斯政坛的政治迫害,不得已远走他乡,辗转寻求庇护,最终来到了维多利亚。
但最近风头已经渐渐消洱,应该用不了多久,他的母亲也能回来和乔团聚了。
“承蒙您的盛赞,可小老爷,我归根结底也只是个商人,笔商。”
闻言,洛伊奇挠了挠头,回答:
“但无论是何种身份,我始终是个乌萨斯人,希望自己的故乡变得更好,这应该是不管哪个乌萨斯人都应该有的想法吧。”
“尽管我也需要赚钱讨生活,但在那之上,是不是也可以有一些我个人的崇高理想呢……哈哈。”
恩德勒斯回答:
“你的理想我很欣赏,我想陛下也会欣赏的,那两个感染者纠察队追兵已经被引走了,接下来在我前往圣骏堡之前,你就在这里住下吧。”
“万尼亚家族和我会为你提供庇护的。”
洛伊奇急忙向着恩德勒斯和乔恭敬地鞠了个躬,说道:
“那真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可就在这时——
“小老爷……有……有东西过来了!!”
突然间三人前方传来一声惊恐万状地喊叫,三人立刻抬眼望去,发现是外围巡逻的卫兵埃尔文,他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怎么了?!说清楚,什么东西过来了?!”
乔急忙上前一把托起埃尔文,可是却敏锐地发现,他的背后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溶解。
“【乌萨斯粗口】乔赶紧后退!!!”
恩德勒斯只是扫了一眼就神色大变,冲上前一把拽住乔的胳膊就把他往后拖,随后只听前面的埃尔文发出一声被挤碾到微不可闻的惨叫:
“啊……!!!”
随后整个人都开始融化,军绿色的制服被溶解成了一滩绿色的粘稠液体,肉体则变成了粉白二色的粘稠液体。
武器则变成了灰色的粘稠液体,棕黄色的靴子则回归为了棕黄。
像是颜料。
就是颜料。
他被归还成了最本质的色彩。
“噫!!!”
乔还在发愣,洛伊奇却是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地连连后退,眼镜都歪了,一张脸的五官恐惧到变形。
“该死的,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什么东西过来了?!”
乔这时也慢慢地缓了过来,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自言自语——可随后,他们就在远方看到了死去的埃尔文曾经说的“东西”。
那不是具象化的物质,而是抽象化的某种怪异。
那是色彩。
色彩自远方的林地中乘着夕阳最后的余晖平铺而来。
恩德勒斯第一次见到那紊乱的色彩。
苍白的树干。
湛蓝的枯叶。
深红的雪土。
靛紫的枝茎。
空间中的调色盘被一双无形的大手颠倒倾挪。
那无数本应属于它们的色彩被剥离之后重新分配,纵横交错,天地之间形成了一个完全和谐却又不和谐的诡异空间。
恩德勒斯仿佛有种熟悉的感觉……自己的双目正隐隐作痛。
“涅墨西斯……”
恩德勒斯感知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那是好奇,喜悦,不解,恐惧……那并非自己的错觉,那是涅墨西斯。
它和普通的邪魔截然不同。
“乔,你带着洛伊奇先赶紧后撤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恩德勒斯急切地对乔和洛伊奇说道。
“那你呢?!”
乔见状,赶忙反问恩德勒斯。
“我自有办法,你了解我,另外也千万别让卫兵们过来,让居民们也尽量安静地往后撤,千万不要让他们产生恐慌。”
恩德勒斯继续对乔说道,随后迈步往前。
“我明白了,你一定要小心。”
乔点了点头,急忙拉着洛伊奇往后跑,随后开始用通讯机向各处下达指令。
“一定是她。”
此时,站在色彩狂乱的边界,恩德勒斯心如电转:
“可如果是她的话,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窸窸窣窣……
而光怪陆离的色彩如期而至,它们攀附,它们蠕动,它们欢呼雀跃,它们畏缩恭敬。
嗡嗡……
随后,无边迷离的色彩们缓缓从两侧一线排开,让开一条道路给它们的主人。
“哦呀……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恩德勒斯小弟弟,一眨眼的工夫就几年过去了。”
她的声音充满磁性,一头由各色汇集的长发披肩,在她的左肩膀处缓缓结成一个麦穗长辫。
她的眼睛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乌萨斯人,而像是沃尔珀,有种天生的媚性,浅粉色的眼瞳,在左眼的下方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她穿着乌萨斯圣愚的制服,深黑的服装由各种怪异的几何线条拼构而成,双肩处有着一对极其繁杂的眼睛图案。
她的胸口处佩戴着一枚乌萨斯国徽铁章,和恩德勒斯一样。
她的右肩膀上停着一只羽兽,那羽兽的羽毛足有上百种颜色。
她就站在那里,这么饶有兴趣地端详,凝视着……眼前的恩德勒斯。
“卡特列妮维娅……!!”
而站在她对面的恩德勒斯一眼就认出了她。
圣愚。
卡特列妮维娅。
色彩之拥。
这是一名对【颜色】几近痴迷的圣愚,她认为这片大地一切本质都是颜色组成。
她花费了近十年的时间,培养出了一只身具上百种颜色的羽毛的羽兽——
而这只羽兽的投入的资本如果只算单纯的金钱,在乌萨斯,可以让数百个雪原上的受饥的村庄吃饱饭一年有余。
她亦以颜色测试人性,倒果为因,在一切归于猩红之后沾沾自喜,自认为拔除了一些趴附在乌萨斯身上的吸血蛭虫。
这是个连蓄肉蝎见到都害怕得瑟瑟发抖的女人。
当时在圣愚的遴选仪式上,正是她将那诡异的液体硬生生打入了恩德勒斯的双眼,使得自己痛不欲生,步入深垠之境。
而后来,她和她挂靠的大公也是唯一的一个给恩德勒斯的劝诫信回信的人——
只不过回来的信件什么都没写,只有一份被撕碎的他写的劝诫信和一张印着贵族徽记的白纸。
但卡特列妮维娅也是为乌萨斯做过最多贡献的圣愚,不说别的,光是由她亲自助祭,披挂邪魔的内卫达到了双掌之数。
而且她本身也是圣愚中相当特殊的一名——因为她每亲自为一名内卫披挂邪魔之后,就要和那名新生的内卫打一场,来测试他们的实力。
在乌萨斯的所有的圣愚中,仅有她敢,也仅有她能。
她依附于第四集团军的萨曼塔夫大公,这是整个乌萨斯最具权势的大公之一,无论是她提什么要求,那名大公对她有求必应。
因为她的能力值得这份投资,收获的回报永远超出预期。
“我还以为那群人是在开玩笑呢,没想到你真投靠了个小得可怜的男爵,窝在这么个冻死人的偏僻地方啊。”
卡特列妮维娅明显来者不善,恩德勒斯自然也语气森冷地回答:
“这和你好像一点关系也没有。”
“反倒是你,这里是万尼亚男爵的领地,你未经允许便擅自闯入,还杀死了这边的一个卫兵,你这是在挑衅乌萨斯的权威。”
闻言,卡特列妮维娅噗嗤一声笑了,随后笑得越来越大力,最后眼泪水都笑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肩膀上停着的那只羽兽倒一点也不敢发出声音,只是瑟瑟发抖。
“当年萨曼塔夫大公的高速舰进行急行军碾过的男爵领地,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你猜猜他们会不会从坟地里刨出来喊什么乌萨斯的权威?”
“乌萨斯哪有什么权威?!谁能带给乌萨斯利益谁就能成为乌萨斯的权威!!”
随后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怜悯,瞥着恩德勒斯,说道:
“可怜,你终究不过只是个成为了圣愚的蠢小子,既不愿意融入现有的乌萨斯游戏规则还对孩子的世界抱有天真的幻想。”
“乌萨斯不是用童话拼起来的,是血和肉,泪和汗,钢和铁浇筑起来的,你成了圣愚已有四五年,一个内卫都没给乌萨斯产出。”
“陛下已经快对你失去耐心了,恩德勒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