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3章 隐现杀机
朱植端着望远镜仔细观察,只见杨木答忽的军阵以战斗阵列非常缓慢地向东南转进,而阵列外围侧冀则有千骑队跟进,另还有小队散骑加以拦截,密密麻麻的各色狼头三角旗高举着掩护遮蔽,防范极其严密。
隔的太远,望远镜也只能看到外围大致景像,其军阵内部序列、战队构成、兵员装备什么的也还是看不到,见敌方如此小心,而己方已准备就绪处于待敌状态,要变阵也还有足够时间,朱植便召侯二近前道:“去把鹰奴叫来,放海冬青高空侦察一下,但要小心敌方放箭。”
“奴婢遵命!”侯二应了一声,立即打马去中军后面仪仗队,不多时就带着一名鹰奴骑马过来了,很快就将那只毛色纯白的上品海冬青抛向高空。
这只海冬青是朱植最喜爱的,给取了个昵称叫“小白”,不过他平时没空管。此时猎鹰一起飞,大阵前数里外的敌方探马就看到了,一个敌骑百人队跟在地面狂奔追逐,试图找机会射落,但海冬青飞得太高,速度也太快,他们跟不上,只得回本阵通报。
眼看黑云滚滚的阴沉沉天幕下,海冬青只剩下一个米粒大的小白点在闪现,朱植再端起望远镜,半晌才找到目标,而且因其移动速度快,目标无法捕捉定位,镜头跟不上,这没什么用,猎鹰又不比鸽子,用来传递军情还容易受食物、伴侣诱惑逃跑。
朱植有点失望,移开望远镜左右远望了一眼,正要传下军令,忽然高空传来一声长鸣,只见海冬青飞回到本阵上空盘旋了一大圈,随之滑翔兜着小圈翻飞,跳起了鹰舞,但不知传达的是什么意思,便转头看向那名鹰奴。
“禀殿下!有敌情!”那鹰奴一看朱植探询的目光就明白了,他又仰面朝天观望了一会儿才道:“小白这是在示意,敌方大阵内西北方位稳现杀机,有特别情况。”
朱植一怔,有些惊讶地问:“西北方位?能确认出多少个梯队吗?是什么样的精骑吗?”
“这确认不了,得再探!”鹰奴回了一句,随之将脖颈上挂的木制口哨凑入嘴中,鼓着腮帮子奋力猛吹了一下。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听得人直有耳膜撕裂之感。
朱植胯下战马有点受惊,蹄子刨动差点要吓跑了,朱植伸手抚着马颈长长的鬃毛,使之安静下来,再抬头看时,海冬青得到主人传令授意又飞向敌阵高空。
“传令!前军与中军、后军、右冀以左冀为基点,向左前转进两里,左冀方位自行调整。”既然杨木答忽不肯吃一点亏,朱植就不得不作出一点妥协,以图尽快决战。
虽然这样一来,本阵前、中、后三军与左冀皆位于缓坡之上,右冀则正处于缓坡位置,但这也没什么太大问题,而且本阵主动向前推进两里,对敌方也是一个心理施压。
骑兵是以波浪式梯队横列,变阵不像步兵方阵可以原地转向,必须得移动起来才能换位。朱植一声令下,传令旗手四出,很快除左冀先不变外,其余四阵梯队缓缓转进,到指定位置再次整队。
这有点费事,但朱植一方花的时间要短得多,本阵调整好,敌方大军还没到位,只有一些散骑在那儿打转遮拦。这时空中又是一声鹰鸣,小白又回来了,但后面却跟来一只毛色纯黑的敌方海冬青,非常迅猛地追近扑上去厮杀,双方盘旋滑翔俯冲,以锐利的爪子和带钩的尖嘴撕啄,一时斗得难分难解,黑白羽毛纷纷扬扬飘落。
这下把鹰奴给急坏了,骑在马背上挥舞双手却帮不上忙,只得以口哨不时吹一下示警或提醒鼓励,可敌方黑鹰死也不退,这是在阻击小白顺利传达军情,而小白要捍卫自己的领空也不肯降落下来,两者斗得越来越惨烈。
宁庸看得有些揪心,解释说:“那黑鹰只能算中上品,比我们的小白要差得多,但却成年了个头大些,这下小白是遇到对手了!”
“别管它们,注意敌阵,要打起来了!”朱植再次端起了望远镜,实际这样两万多骑的大阵铺开足有数里的范围,所以各军都有一定的自主权,并不是事事都要听朱植这个中军主帅的。
而且骑兵作战讲求机动性,事无巨细都禀报根本来不及,哪怕是一个百人队被派出大阵都是自行寻机作战,生死自负,大阵最多能给出一定的策应支援。
随着杨木答忽的狼头大旗高高竖立,敌军一万余骑渐渐到位,其前军散骑队开始向周兴左冀逼近,但显然还是采取狼群袭扰式的战术,并没有大规模压上。可随着其派出的散骑队增多,周兴让西阳哈调出了两千骑加以拦截,前军甫头所部,也轮流调换一千骑出战,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耗下去。
差不多到了晌午时分,朱植正有点不耐烦,这时杨木答忽突然派出三千骑离开大阵,马队旋风一样狂奔直插左冀与前军之间。因为之前小半日的散骑拼杀,使得左冀与前军阵列有了一定的松动散乱,距离也拉开了一点,杨木答忽这是想直接撕开中军前阵。
朱植冷笑,他早就在防范对方这一手,立即传令中军前阵两千骑准备迎战,同时命左冀与前军并行包抄,这三千骑若一口吃掉,足以一下打得杨木答忽士气大迭。
然而,西阳哈再率两千骑一迂回,立即被敌方散骑聚拢成两个千骑队迎面一左一右并行截击,而敌方突击的三千骑速度超快,到了战场中央忽地斜向而行,一下与甫头所部前军三千骑迎面对冲。
双方士兵惊怒大吼声中,马蹄踩踏积雪飞溅,弓弦啪啪声不断,互射两轮箭矢后,各自死伤落马的士兵很快被本阵马队踩踏成一滩肉泥,血污染红地面积雪,无人的空马远远跑开,没有人顾得上。
在地形速度与装备战法相差不大的情况下,首轮对冲后,各自迂回减速转向整队,拿眼粗略一扫都战殒了数百骑,再次打马加速一个冲锋后,敌骑欲顺势逃归本阵,甫头远望见西阳哈也杀散了敌阵,便打马穷追不舍,使得战斗开始全面升级。
首轮激战,在气势上稳压了对方一筹,哪怕是这一点点机会,朱植也决不放过,紧随传令,命左右两冀及前军如口袋一样三面张开,全部包抄而上。
三面张网,战场上马蹄声轰鸣如雷,眼见朱植一方三阵马队已调出开始加速,杨木答忽立于狼头大旗下冷笑道:“辽王殿下啊,你的目标是打赢这场战役,却太稳了!而我们只需拖住你一半的兵力就行了!”
“不错!袭杀辽王!可以出击了吧?”骑马立于杨木答忽侧后位置,有三名身披锁子甲,宽檐铁盔下露出两扎小辫的蒙古人特别显眼,其中一人正是朵颜卫指挥佥事哈儿兀歹,此时一脸冷厉地问道。
杨木答忽却摆了摆手道:“莫急!让他们来吧,再等片刻,待其马队力疲之时,你部精锐三千骑才能更顺利地突破。”
“好!那我们去本部待命!”哈尔兀歹微微躬身,随之与另两名蒙古人打马离开中军,沿阵列间不足一丈的马道向大阵西北方向缓缓而行。
前行了一段,哈儿兀歹忽然回头与后两人道:“浣者帖木儿,你父亲脱鲁忽察儿对此次行动寄予厚望,这并不完全是因为燕王殿下的密令,更因为辽王殿下举行秋捺钵使我族难以立足,待会儿出击,你与我的儿子革乞蛮一定要听令行事,只有事成,我们才有活路,明白吗?”
“这样大明朝庭真不会追究吗?我总担心事成之后燕王会出卖我们,那毕竟是一位藩王啊!”浣者帖木儿有些担忧地说。
哈儿兀歹回道:“放心吧!你父亲已做了两手准备,无论如何,这次事后我们都只能去投奔北元了,趁着海撒奚率部北去与额克英会合避风头,我们部族向西而去,途中不会有任何阻碍,若错过这一次,以后想逃都没机会了。”
三人一路边走边谈,很快回归本阵而去。这时前方战阵有了一些变化,朱植一方八千骑三面大举压上,顿时逼得杨木答忽不得不再次增兵两千骑,合七千骑迎战,中军兵力一下变得稀薄,若非远处仍有散骑遮拦,朵颜卫三千精骑都要暴露出来了。
整体战局在开始向己方倾斜,朱植决定再给他们一击,随之传令,命后军哈达阿者迷率本部三千骑绕过左冀,直取杨木答忽中军右侧,到时不管这一击是否凑效,中军都要准备全体压上了。
一声“呕儿”的长鸣,小白似乎示威一般在高空盘旋一圈,扑腾着翅膀摇摇晃晃地落下,其杂乱成团的雪白羽毛多了点点血红。而另一只黑鹰也不甘地哀鸣着远去,飞行的身姿忽闪不停,似乎也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