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1章 驾幸五国城

明初的宫庭家具及王府礼器用具还有很浓厚的唐宋遗风，到正统成化之后才有一个很大的转变，真正形成大明的风格。洪武后期，整个社会还是崇尚朴实简捷、尚武而开拓进取，一派欣欣向荣的雄浑大气。

一阵庄严的礼乐声中，朱植换上了一身绯色团龙纹常服，头戴乌纱折上巾，两手按着腰间玉带，在宦官仪卫的簇拥下登上宽榻宝坐，两手放松地搭着扶手，坐北朝南静侯谒见。

片刻，一身豹子绯袍革带的西阳哈，领着一名身材壮实彪悍的四十余岁壮汉大步上前。西阳哈先行以将臣礼道：“甫丹卫指挥佥事西阳哈，引领兀狄哈六部大族长杨木答忽拜见！”

“西阳哈佥事请入座！”朱植面露微笑，目光一转随之看向杨木答忽，招手示意左侧随侍的田易道：“去！也给杨木答忽大族长赐坐！”

二人各自谢恩落坐，西阳哈退入武将队列末尾位置，杨木答忽一人独自坐在文武两边之间，面对朱植也不过十步之外，看上去有点紧张不安。这样的场面他早在洪武二十一年去南京就经历过，但时隔多年，不禁有几分生疏。

“本王在此，要先感谢杨木答忽族长预建好浮桥供大军通行，想必营地位置也留出来了吧？足见女真诸部对大明朝庭的诚实善意，本王不胜欣慰！”朱植说着站了起来，郑重拱手为礼。

杨木答忽一惊，他有点听不懂朱植说什么，也不太会说大明官话，但看朱植的动作就明白，也跟着起身还礼，好在西阳哈虽隔得远一点听到了，及时替他翻译一遍。

都很有诚意，杨木答忽面上露出了笑容，在朱植示意再落坐后，嘴里一阵呼里呼噜，说的什么让朱植听得两眼懵圈，干脆招手让西阳哈坐上前来直接翻译，另让文廷震、甫头坐到自己身后证实一下，不然西阳哈也不见得能完全翻译准确，这个有时候会产生误解，那会坏大事。

“我已经听说殿下将建立北契丹行都司，兀狄哈六部完全支持，只是到五国城这里是兀狄哈人的盟友呼伦四部，他们已经来了，就在北面扎营等着迎接殿下王驾。另外还有东海吉烈迷女真、北海兀烈迷女真，部族太多连我也不是很清楚。至于北山女真，我虽然派了人去找，但人没回来，也不知能不能找到。”杨木答忽说道。

除了靠近大明辽东边境的几大部族联盟，其他都算是生女真了，而呼伦四部就是海西女真，分别是纳喇、叶赫、哈达、辉发四姓，也是河流名称，部族名称。这四部都是古老的肃慎部族后裔，其实在此时还没有形成这四姓，普遍被称为江夷，或叫阿哈、娄得、兀喇等，是正统之后南迁到四条河流附近栖居才改名的，但为了便于理解还是用后来的族名。

但其实说四部吧，也不是真正的四部族，而是四个部族联盟啊，分布在混同江南北两岸，与吉烈迷、兀烈迷女真相邻，从五国城到了元时马勒享古站（共青城）一带了。

朱植便问：“你们各部族都有大萨满吗？此次有没有带来？”

“此前有史家奴、甫头的族人到各族中相请，倒也来了十几个壮年的萨满，一般年老的不愿意出山理会俗事，有些特别有名望的，我们甚至都找不到人。”杨木答忽苦笑道。

果然啊，萨满还是墨守成规，不太容易沟通的，朱植也没想着一步到位，这些方面的后续工作还不少，可以慢慢来。当即与杨木答忽细谈了各部族概况，反正是他将并入北契丹行都司，思想工作可以交给西阳哈进一步深入交流。

待到辎重粮草蓄力全部过河，宠大的十六抬步辇也拼装好了，朱植便宣布起行，登上步辇就坐，在文廷震、西阳哈、杨木答忽率千余骑在前开路下，两万骑主力大军一路凑着军乐，沿忽儿海河东岸护卫着王驾快速向北行进。

沿河北上二十里，朱植坐在步辇上远远望见东面河洲冲积平原荒野上成片的营帐，他不由取出望远镜调好焦距细细观察，发现女真人的营地分布很有意思。

营地里烟雾缭绕，偶尔随风飘来一阵阵淡淡的牛马尿味，但营地并不是乱糟糟一片，看旗帜图腾就知道，一个部族一个营区，各族之间四周都相隔四五里，如此错落有致密密麻麻一直排向了北面。

根椐之前杨木答忽介绍，各族营区周围，一般不充许别的部族抵近扎营，这不是敌意，而是潜在规则，有效地防犯避免了互生事端，毕竟你在营中做什么，人家挨得太近都看到了，尤其是带有女人不给外人看，所以女真女人们穿衣服都很保守，包裹得那叫一个个严严实实，就是怕被挑起不好的想法被直接拖入草丛。

女真少女们也并不难看，有的肤色还很白，因为常年吃鱼和各种肉类，那身段还十分惹火，就是一身羊膻味，或者是不爱洗澡，那体味太浓，一般人都很难接受。

朱植可没有重口味，所以了带了黛文这能避免晚上被人钻营帐了，真有一些少女来的话，士兵们也不好拦阻的，那可就好尴尬啊。

大军凑乐行进就是透露出善意的，各处营地的女真人都被惊动，纷纷跑出营来站成一堆堆的远望，一大群年轻小伙子们胆子比较大，骑上马靠近过来观看，不过也知道怕惹出事，只腰间挂着弯刀，却没带弓箭，手里挥着马鞭一路“吆喝吆喝”地欢呼着跟随。

于是明军礼乐手们也把军号大角方向一转，对着他们猛吹，鼓点声也击打得更有节凑，这下女真小伙子们欢叫得更起劲，大老远骑马跟着跑也不知道累。

五国城在河叉口边，西城门离河岸十来里，东城门外五里离河岸远一点，夜间也没太大的河风，这是杨木答忽特地安排的空地留给明军大队人马扎营，甚至扎营的木料都堆成了几座大山一样，准备得很周到。至于营区南面七里、东面五里之外都是成片的营地，帐篷毡包如一个个大磨菇耸立在秋色金黄的草地上。

到这儿已是傍晚时分，朱植这次没急着进城会见诸部族长，而是让西阳哈、文廷震进城去打前站，将辽王秋捺钵的目的与章程方案先简明扼要交待一下，这样也好让所有的部族有个心理准备，到时按计划来就好办事。

杨木答忽在这边陪了一会儿也就进城去了，朱植指派周兴、顾兴福、王雄、高文泰、李子实等将领将营地选择靠北一点，位于五国城东北角位置，这样营地辕门外有一片方圆足有八里的大广场，广场西面就是东城门，到时举行典礼、排兵布阵、篝火晚会什么的都能排得开。

两万骑兵的战马、及运粮骡马队总共有近四万匹，这样在营北还要建一个巨大的马厩，其实除一些辎重兵及杂事人员，真正骑兵只有三卫一万六千八百人，不用开打的话这都嫌多，扎营都用不上那么多人，所以一半士兵是在营外列阵护卫朱植等着的。

营地总面积是占地整整两百亩，外围一圈深挖三丈宽的壕沟，以两排三丈高大木竖立搭建一圈宽一丈五的营寨围墙，角楼哨塔、箭塔、了望塔一应俱全，这是严格按行军在外标配扎营。

士兵每帐住一小旗，以百户队分小营区，千户队分中营区，按卫分大营区，平均算也要两千帐。正常来说，两千帐有个六十亩地就差不多，但不能这么算。

其实如千户、指挥使的军官营帐要大得多，还有各卫、各千户队等中小单位的辎重营区、伙头营区、军议活动营区，还有各营区之间的分隔栅栏及过道等，这要占去不少面积。加上中军主帅的营区，军议大帐、办公主帐、寝帐、辎重杂物帐，这基本上需要一个卫的面积。

加上辕门后得有一个大校场，不然士兵没处集结，开拔时拉不出来啊。所以得按营帐占地基准乘以三，这才是军营占地的正确基数，这在军中是有基础公式的。

尽管材料准备充足，工匠人手也多，但标配扎营没个一天都建不起来，好在安全上没什么问题，外围营寨可以缓一缓，营内设施要先搭起来，到天黑的时候，营寨上火把高挑，士兵们全部列队入营休息晚膳，渐渐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