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3章 兵临黄龙府

八月底，天气骤然转凉，辽阳大营的传令兵往来于各地途中，广宁各卫兵力已经初步调集到大凌河右屯卫，开始携带五万石粮草往辽阳转移。

收集女真人的情报有都司镇抚在负责，练兵备战诸事有郭英、杨文等人操持，朱植闲着无事检查了一下武库，发现鸟铳、三眼铳什么的并不好用，火药配方混杂，便干脆让库大使带人将火药再筛选一遍，混合铁片、铁钉、铅弹用陶罐装入另制了些笨重的火雷。

经过半月等待，曹骥从平安道宁边大都护府发回消息，称朝鲜靖安君李芳远对招收女真人的事闪烁其辞，没有同意借粮，但也没一口回绝，反倒提出条件，想要率兵从征。

朱植当然是断然否决，立即回信与曹骥，十天之内谈不好此事就马上赶回，那时李芳远想谈都没得谈了。因为从辽阳到宁边快马赶路也要七天，曹骥实际上只有三天时间。而再过十天，辽阳兵力完成集结，那时改变一下方略也不迟。

数日后，山东发来朝庭兵部行文，并有太监携带诏书抵达，老朱对这次战事持保守意见，但又强调辽东都司听从朱植节制，并许以战时便宜行事之权。

朱植接旨后大喜，这下就不用缚手缚脚，安全可以按自己的想法行事。至九月初时，辽东各卫兵力陆续抵达辽阳，王府护卫则由文廷震统兵，其余众将诸事缠身，暂没法调来。

辽阳这么大的动静，朝鲜显然已经注意到，很快曹骥又派人回报，李芳远态度有所松动，同意借粮七万石，但招收的女真人仍不肯放还，也没再提率兵从征的事了。

朱植接报大为不满，既然是借粮，那迟早要还，虽然说明朝鲜并不是很坚定地要出兵，但招收女真人就为我方提供了出兵的借口，不如直接打！

这下郭英却不同意，毕竟朝鲜已认大明为宗主国，如果贸然开战则以后与女真人沆壑一气，日后辽东多面树敌，则边防难治。

对于这么个赖皮的小藩，一见动真的就软，一谈他就瞪鼻子上脸，朱植也是很头疼，决定还是依计而行征讨女真。

九月初十，郭英率辽阳先期集结的五卫两万八千兵力为前军，押送粮草先去开原北面的安乐州扎营，并将兵站先修建延伸至混秃河畔（松花江支流）的龙安站。据说那儿在前元时是开元路黄龙府治所，有一座周长十八里的城池，毁于征讨纳哈出之战，仅剩半座残城，但仍有一定的防御力。

郭英带着粮草一走，城外大营一下空了很多，剩下的七卫四万余步骑每日操练，需要等朝鲜借调的粮食运来才能出兵，朱植除了派人催促曹骥，并派人去山东布政司使催粮，一时也没好办法。

七天之后终于等来首批两千石粮食，朝鲜到辽阳四五百里的山路，很多地方马车走不了，运粮主要靠骡马队，一来一回半个月一趟路上就消耗不少，其实这样很亏，山东海路运粮反而成本更低。

这天一大早，朱植披挂全身紫花罩甲，腰悬刀身窄薄狭长的雁翎刀，在两千骑围子手与仪卫打着旗牌的簇拥下先开出大营，在辕门外不远处的空地上列队。杨文与周兴等将领则带着中军随从紧随其后，打出旗鼓仪仗，陈列号炮。

见中军布置停当，朱植对侧后不远处的杨文等人道：“接下来几天会比较辛苦，必须六天之内赶到开原，时辰不早了，开始吧！”

“击鼓！鸣角！放炮！”

杨文大喝一声，已经就位待命的鼓手挥动鼓槌，号角手也鼓起腮帮子，弯弯的牛角号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咽，“轰轰轰”的三声炮响，营门大开，一万多骑马队以五骑一横排渐次开出大营，浩浩荡荡直向城北太子河大桥。

待马队走过，中军跟上，之后便是步队两万八千兵携带车马辎重随行，一直到开原都算是境内行军，沿途有驿站停驻补给，也不担心遇敌，便不需要列战斗队形行军了。

头一天全军将士的精气神很足，行军六十里赶到虎皮驿驻营时天色居然还早，朱植随意用过晚膳正要去巡营，哨兵带着一名总旗来见，说是武定侯有军情送达。

朱植回大帐召来杨文、周兴等将领，当众拆封一看，顿时大为恼怒，原来猛哥帖木儿得到大明出兵的消息，本来准备北上联系火尔哈部、兀者迷部一起反对大明，但这两部已受大明招抚，不但拒绝收纳猛哥帖木儿，还派出部族丁壮拦截，猛哥帖木儿无奈之下，只好往东海女真那边流窜，据说现在去了长白山北面前元设置的开元万户府希田站附近（兴凯湖西南）。

“这下行军路线就不好走了，若是沿混秃河行军都是平原，到时还有友军相助，作战更有把握。可东海女直就是野人女真迁移过来的，对大明一向敌视，不过与猛哥帖木儿也不和，这就要慎重了。”杨文看完快报，有些郁闷地说。

野人女真主要来自通古斯草原，和一些苦孛江（黑龙江）出海口处和库页岛上居住的阿伊努人混血，普遍个头矮小彪悍，且长着一副欧罗巴人的面孔，但都是黑发，他们擅长渔猎，会捕海东青驯养，作战时爱钻灌木丛打游击，非常难缠。

这种野蛮的部族需要用贸易的方式让他们尝到甜头，再慢慢驯服。朱植便皱眉问道：“东海女真的酋长是谁？最好是联系他们夹击猛哥，否则我们达不到目的还会凭白树敌。”

“东海女真族长乞烈迷甫头，这倒不用担心，武定侯应该会这么做的。”杨文颇为乐观地说。

朱植点点头，郭英是老将，现在并不热衷于军功，自然会做好手尾工作。于是接下来几天继续行军，但到了开原后，郭英却率兵一万去了龙安站残城扎营，并会见火尔哈人的使者。

一场战事的主要时间往往都是花在行军路上，朱植又率兵赶路四天，距龙安站残城还有二十里时便遇上了前军哨骑，于是郭英率一众军官出城数里迎接。

众将行礼时，朱植果然注意到人群后有几名头皮戴皮帽，身着皮袄的女真人，正与几名身着明军军服的女真军官小声交谈，似乎颇为亲热。

这个说来有点复杂，洪武二十年招降纳哈出后，女真三万户的世袭豆漫（元朝封的佥事）也跟着来降，老朱便设置辽东都司下辖的三万卫指挥使司，卫城在前元翰朵怜万户城，以火尔哈部族长阿哈出为指挥使，赐名为李诚善；其子史家奴为指挥佥事，赐名李显忠，结果立卫不久就遭到火尔哈人的抵制，阿哈出以粮饷难断为由退回开原，此后便一直在开原北立三万卫。

不过火尔哈部虽自行做主，拒绝接受大明羁縻统治，但又与居于开原的原族长阿哈出保持藕断丝连的关系，所以现在阿哈出是大明三万卫军官，但火尔哈部族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