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战场

北风呼啸,却完全掩盖不住那漫天的杀伐。

山坡下面的隋军大营此刻正分别遭受两路人马的夹击。

一路是突厥的骑兵,另一路则是杨谅的残军,这三路人马已随军大营为分界线正在各自鏖战。

杨谅这边负责指挥的是一员七十余岁的老将,正是萧摩柯。

既然突厥那边的骑兵已经到了,那么杨谅孤注一掷的时候自然也就到了。只要突厥那面能将张须陀的大军牵制住,杨谅觉得自己肯定还是可以冲脱出去的,只要能活着出去,就还有希望。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才不得不向突厥求援。

只不过很多时候,你觉得自己是一盘大菜,但别人却不一定会那么认为。

张须陀就从来都没有怎么在意过杨谅的军队,萧摩柯虽然也曾是南陈大将,若论领军能力自然颇有不凡。

但杨谅手下的主力也早已经被打散,被打怕,此刻他们的军心早已涣散。

一只军队若是军心已经不能凝聚,那么就算将领的指挥能力再高,也是无用的。

所以张须陀只是派了几名前锋将军在马邑那边据守迎敌,因为他知道真正关键的敌人是突厥。

随着声声号角声响起,突厥铁骑又一次嗷嚎着冲入了隋军的军阵。

张须陀站在远处一座山丘之上,通过令旗的节奏变换发号施令,指挥着下面的千军万马,而站着他身边的正是李建成和几个偏将。

下面在领兵对抗突厥的将领是裴行俨,此时他背后的骑兵岿然未动,因为张须陀的令旗未动。

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只要上了战场,就算再有谋略的将领,也不能再依着自己的方法行事。

战场上必须遵循令旗的指挥。

面对着突厥咆哮而至的铁骑,隋军凭借步兵几番后退之下,依仗军阵的韧性,就消减了突厥骑兵的锋锐和冲力。

裴行俨又带着步兵用盾牌,弓箭,长枪死死的阻挠着突厥骑兵的继续突进,他们虽然看似后退,但实际上阵型却并未散乱。

与此同时又有两股步兵自两翼悄悄的包夹了过去,俨然是想要将突厥的骑兵困杀在阵中。

不过突厥骑兵驰骋草原也有多年,战马嘶鸣,见势不好,不待隋军合围立即开始朝外撤退。

眼见突厥骑兵就要脱离了包围,张须陀令旗再变。

顿时隋军阵势又起了变换,趁势追击了上去。

张须陀善用步兵,他统御的八风营闻名于天下,他领军的这些年,早已将手下的士兵炼造的如同铁打一般,盾牌手、刀斧手、长枪手、弓箭手、挠钩手等兵种灵活结合,集进攻防御为一体。

先是利用阵型的优势消弭了对方骑兵的冲击,等到对方撤退的时候,再变化阵型加以骑兵开始追击。

突厥的骑兵虽然勇猛,但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突厥大将军见双方士气正在此消彼长便已经知道形势不妙,但他也是经验丰富的将军,于是立即又派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突厥步兵前去接应。

骑兵虽然厉害,但任何兵种都不是无敌的,都各有利弊。

真正的大将需要将统领的各路兵种根据特点灵活的结合到一起来运用,这样才能做到进攻防御浑然天成。

徐世绩看到张须陀指挥若定,心中感概。

领军如此,武功亦应如此。

他现在刚猛有余,但天下武学精妙,将来还是要多修炼一些才好。

不过他随后转念又想,世上虽常说什么刚柔并济,以柔克刚。

但若能将刚猛发挥到极致,柔劲是否还能克制呢?

徐世绩摇了摇头,他现在对武学之道仍是一知半解,不过好在他肉身强悍,将来修为高了之后,只要别人破不了自己的防御,他就已然立于了不败之地。

至于如何进攻,可以慢慢研究。

想到这里徐世绩顺着山坡就要从侧翼杀入突厥阵中,正这时他忽闻箭矢声响,前方低矮树丛当中竟有十余只弓箭射了过来。

徐世绩脚尖用力,身形立即拔高,不退反进,从侧面形成了一个弧度向前。

随着徐世绩来到近前,树丛中顿时闪出了百余名突厥士兵,看样子应该是一小股伏兵用于必要时候的接应。

突厥伏兵见徐世绩身手了得,知道踪迹已经暴漏,站在最前面的一名突厥兵立即抽刀朝着徐世绩砍了过去。

徐世绩身形微微一动,那一道匹练的刀光便砍到了空处。

随后他又一指点出,正中了对方胸膛,紧接着就见那突厥汉子满脸的不敢相信,吐了几口鲜血倒地而亡。

其余的突厥伏兵见到自己的同伴死了,非但没有露出怜悯的神情,反而一个个狞笑起了,似乎同伴的死更激发起了他们的兽性,他们一起朝着徐世绩攻了过来。

徐世绩顺手拿起了刚才突厥兵用过的单刀,大开大阖的施展了起来。

虽然没有什么刀法可言,但他长刀挥斩,运刀横劈,看似每一刀都平平无奇,但攻过来的突厥士兵却偏偏无力避开,因为徐世绩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他每一刀下去都径直砍到突厥士兵的脖颈之上,准确、迅速、有效,这便够了。

徐世绩这是第三次和别人近身格斗,没想到自己随性出刀竟然有如此效果,不由也觉得豪气倍增。

敌人虽多,但他一无所惧。

对方突厥士兵当中其实也不乏武功好手,但是他们临死前一个个眼中都带着迷茫,怎么会有这么快,这么猛烈的刀光呢。

随着突厥伏兵人数的减少,剩下的人终于意识到了眼下这位简直就是一个杀星,于是他们不敢恋战,立即朝着大军的方向蜂拥而撤。

徐世绩随即追杀了过去,也进入了下面的战场。

马邑城墙,杨谅面色苍白,冲着王頍问道:“王参军…咱们可还有机会冲破张须陀的防御。”

王頍淡然的看着远方的战局,低声自语道:“冲的过有如何,冲不过又如何。如今哪还有什么分别。”

杨谅一听此言,忽然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有区别!当然有区别!冲过去,本王就能活,冲不过去,本王…本王就只能死在这里了。”

说道最后,杨谅就如同泄气的气球一般,没有了声音。

但是这整个过程当中,王頍只是淡淡的看着远方。

哀莫大于心死。

山丘之上李建成忽然轻轻“咦”了一声,皱眉道:“将军,敌方东南方向似乎有些异动。”

张须陀点了点头,微微笑道:“不错,因为那里来了咱们增援。”

李建成不明所以,有些不解,“有人增援?”

张须陀哈哈一笑,“不错,来增援的正是徐世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