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分别总有挣扎

能寂走出僧舍,便看到手里拿着早餐的慕容微笑。

“微笑你看!”能寂脚底月华闪烁,一跃而起,又撞在了屋檐上。慕容微笑上前扶起能寂,摸了摸能寂被撞到的光头,有些哭笑不得。

早餐是能寂最爱吃的豆腐脑,一碗卤多豆腐少,一碗卤少豆腐多,豆腐脑撒上恰到好处的葱花与蒜泥,搭配慕容微笑喜欢的火勺,能寂最爱的油炸糕。

能寂僧舍炕上,摆着一张四方桌,能寂与慕容微笑分坐两头。

“微笑,你吃啊!”能寂舔着油汪汪的嘴看着慕容微笑,感觉很奇怪,今天的微笑从见面就没说一句话,豆腐脑也没有吃,只是用勺不停地搅啊搅,慕容微笑吃豆腐脑从不搅拌,能寂看着被慕容微笑搅拌得越来越均匀的豆腐脑有些可惜,自己有点吃不下了啊。

“能寂,我可能要走啊,走很远,离开大孤山。”

“啊?为什么?”

慕容微笑没有说话,一只手还在不停地搅着豆腐脑,另一只手拄着下巴,眼睛定定地看着能寂。能寂看到慕容微笑的眼神有些发慌,想起去年夏天和他一起打piaji弹溜溜蛋的小伙伴王闲—住在王闲家后院的邻居搬走了,邻居家那个喜欢跟他分享干脆面、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满哪跑的小女孩也见不到了。他拉着能寂跑到车站要与她告别,虽然他知道去车站也来不及了,可是直觉告诉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他告诉自己,吃了她这么些干脆面还没来得及对她说一声“谢谢”,再说了,天天在一起的一些人,就算再也不见了,也应该说一句再见啊。

果然,他们没有来得及……

王闲手里拿着被捏的细碎的干脆面,眼睛定定地看着空旷的车站,对能寂说,以前我并不喜欢干脆面,只是吃得久了,便慢慢习惯了。

当时的能寂感觉干脆面很好吃,他很忧伤……

现在的能寂感觉自己很慌。

能寂把桌子上自己这边的豆腐脑撤下,然后打开炕上的衣柜,拿出一个包袱。拍了拍包袱,心情大定。

能寂打开包袱,里面是放得整整齐齐的三捆中央币和一个信封,打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工商银行储蓄卡,递给慕容微笑,“我有钱!”能寂的脸上扬起骄傲,“微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买个房子,我很有钱的!”

慕容微笑接过能寂的银行卡,表情未见好转,“可是,能寂你也要回家的啊,回家后还要上学,你应该待在家人身边的,过了庙会你不是就要回家了吗?”

“我已经跟爸妈说好了,你也同意了,今年过了庙会就会跟我回家,怎么又反悔了呢?”

“那是你的家,又不是我的家。”慕容微笑不想解释为什么一直住在道观的自己怎么突然间就有了一个父亲,她不想让能寂知道她为他做了什么,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只能解释为女孩子的不明愁思。

能寂又转身在柜子里一顿翻找,献宝似地拿出一个大哥大,“微笑你看,这叫大哥大,就是电话,是无线的,我们可以每天打电话啊!”

“就是这玩意不怎么扛用,就这么放着就没电了,不过没关系,我有钱,等下咱俩去街里多买一些。”能寂从衣柜里拿出一大包大哥大,目测里面装了三四十个,都是之前能寂截留僧舍里面七个人的物资。

“对啊,还有这个!”慕容微笑终于阴转晴,“那如果我们见不了面,要每天都打电话!”慕容微笑伸出手,“拉钩!”

能寂伸出小手指与慕容微笑拉在一起,“拉钩!”

能寂看着慕容微笑弯弯的眼睛,忐忑的心渐渐平静,对于能寂来说,慕容微笑就是太阳雨,雨时消暑,雨后总有彩虹。

“这张卡里有多少钱,我们都买大哥大吧?”慕容微笑摇了摇能寂刚给他的卡。

“我买,我买,我还有好多的钱,这张卡是我攒给微笑的聘礼,其他的就不用你担心啦。”能寂把手放在光溜溜的脑袋旁边摇了摇,一副非常骄傲的样子。

慕容微笑脸颊泛红,心情欢呼雀跃,跃过桌子一拳打在能寂脑门上,“瞎说什么呢,谁要嫁给你了,还聘礼呢,小屁孩!”

“嘿嘿”,能寂看着慕容微笑傻乐,“微笑,你赶紧把豆腐脑吃了,吃完我们去买大哥大去。”

“我不爱吃这样的,给你搅的,你吃吧,我吃火勺就行啦。”慕容微笑起身把面前的豆腐脑端到能寂面前,坐在能寂的右边吃起了火勺。

“可是,我有点饱……”能寂突然感觉空气有些寒冷,赶紧抓起面前的豆腐脑一饮而尽,“正好刚才没吃饱!”一口干了一碗豆腐脑的能寂偏过头看着慕容微笑,慕容微笑还在与她脸一般大的火勺厮杀,一口咬很大,放在嘴里慢慢嚼。

慕容微笑的侧脸圆嘟嘟的,睫毛很长,忽闪忽闪地一眨一眨,能寂有些怦然心动。

合欢树叶呈羽毛状,昼开夜合,树叶为偶数,象征相亲相爱,人们通常以合欢表示忠贞不渝的爱情。

合欢树下坐着四个人,左岸沉坐在石桌的一边,另一边坐着魏智力、袁智能、李小苹。袁智能一手端着豆浆,一手拿着油条,看着对面的左岸沉洋洋得意,用胳膊肘拐了拐旁边的李小苹,“师妹,这小子挺上道啊,从哪知道的我爱吃豆浆?”

魏智力和李小苹没有搭理他。魏智力双手撑在桌子的两个角,大大咧咧说道:“左将军符咒双绝,今天真是见识到了,这符箓传书竟然能穿破贾英俊的六绝剑阵。”魏智力把昨夜飞到他手中的符箓递给旁边的李小苹,继续说道:“明说吧,你是为了微笑还是其他什么,我藏剑山一并接下了。”

“魏掌门慧眼如炬,实在是隐瞒不了,我确实是为慕容微笑与藏剑山众位而来。”

魏智力对左岸沉的恭维很是受用,用眼角瞥了一眼袁智能和李小苹,意思“看吧,我厉害吧。”

“实不相瞒,慕容微笑的身世和我一样,所以,小苹师姐、两位师兄,我收慕容微笑为义女,不是心血来潮。”左岸沉把手中的资料袋递给李小苹,“这里面是慕容微笑的全部身份信息,从法律上来说,我已经是微笑的监护人,而从道义上来说,与微笑身世相同的我,应该知道她最需要的是什么,所以请各位放心。”

其实左岸沉不像慕容微笑,至少他还有个姐姐。

李小苹翻动着资料轻轻点头,资料里事无巨细,竟然连左岸沉在中央城的不动产都改成了慕容微笑的名字。

这给李小苹触动很大,藏剑山俱是江湖儿女,除了一身功法、趁手兵器之外便身无他物,这些年中央国逐渐安稳,百姓生活安定,生产力低下的藏剑山全靠师兄敲诈僧舍七人维持运转,每次与师兄讨论藏剑山将来何去何从,魏智力都以让能寂来养老搪塞,师兄并不是真想让能寂养老,而是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中央国泱泱大势,法律完备,立气齐,作威福,结私交,以立强于世,赴士之阨困,千里诵义者纷纷向金钱靠拢,空有一身武力却无用武之处,是现今中央武林最大的悲哀。

“可是我藏剑山人丁稀薄……”魏智力对着左岸沉摊手,作无奈状。

“左岸沉的女儿和藏剑山的徒弟,这并不冲突。”左岸沉站起来,“各位如不放心,可以随我一同去往胜京。”

魏智力摆了摆手,“你拐一个还不够,还要把我们都拐走?”一脸小样,我已经看穿你全部把戏的表情。

“不知道魏掌门是否了解第二次中央之战?”

魏智力没有回答,左岸沉仿佛也没有要魏智力回答的意思,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第二次中央之战我中央军部成立了第一个以武林门派为主力的集团军。”

袁智能吃完了豆浆油条,油腻腻的手往僧袍上擦了擦,魏智力有些嫌弃地推了一下智能,打断左岸沉说道:“说重点吧。”

“和本国亡我中央之心不死,其他大陆国依然对我中央虎视眈眈,中央高端战力却多藏于乡野,匿于市井,一盘散沙,于国于民皆有不利,而中央不可能对武林门派不加以管束,又不能所有门派不分良莠尽皆并入中央体制,唯有选一代表,建立新的特种集团军,再以江湖政策统协武林门派,战时抗敌,和时协助地方公安维护秩序。”

袁智能举手说道:“就是你们承认的武林盟主?这可比鹿清驺高明不少。”一脸自己也是熟读历史的样子。

左岸沉摇了摇手“鹿清驺自私自利,而我中央国为的是中央人民安定和祖国强盛,这个出发点是不同的。”

左岸沉食指轻轻地敲打石桌,“魏掌门先不着急拒绝,可以先听听我们中央军部开出的条件。第一,藏剑山门派保留,所需军费由中央军部划拨,藏剑山内部事务中央军不得干涉。第二,藏剑山可自由吸纳各武林门派并入集团军,此过程中央军予以协助,并可提供批量中下层军官。第三,如有必要,中央军部可帮藏剑山建立自己的军事学院。当然,有相应的权利,就应该尽相应的义务,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魏掌门以为如何?”

魏智力的智力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左岸沉说的第三条实在是搔在了魏智力的痒处,脱口而出说道:“我以为很好!”李小苹赶紧拉了一下魏智力,“左将军这不是欺负我藏剑山人少嘛!”

左岸沉坦然一笑,“对于这件事,我们没有一点私心,而且对于李师姐的顾虑,李元帅与主席已经达成一致,没有其他讨价还价的余地了。”言下之意这新集团军只是借藏剑山的名头成立,藏剑山众人实为傀儡,而且这新集团军面向的也不全是中央武林,主要针对如藏剑山这般游离中央之外的隐世门派,他们大多还遵循旧例,偏偏实力强横,不尊新法,属实捅了不少大篓子。

李小苹轻叹一口气,想起这几年回家时与祖父的讨论,相比之下,左岸沉的条件也在预料之内。

“那我们也有三个条件,左将军听听如何?”

“此次谈判,左某能在一定程度上做主,李师姐但说无妨。”

“第一,藏剑山的名头你们可以用,但是藏剑山必须完全自主保留,我要一个师的编制,这是我们合作的基础。”

左岸沉点头,“当然,这点我可以保证。毕竟我女儿也算藏剑山的人嘛!”

“第二,所有收编的武林同道必须自愿加入,而且除了邪派魔道,凡名门正派,必要保证他们传承不灭。”

“可以,李师姐多虑了,这也是我们既定方针之一。”

“很好,第三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关于我藏剑山近十年的事情,只止步于与中央的协议,以后我们不希望再有人探查这其中的任何事情,包括大孤山寺里面的七个人。”

“我个人可以答应你,但是具体的事情,我还需要请示一下,请稍等。”

左岸沉起身,让等在外面的警卫员拨通了电话。

片刻后,左岸沉笑着走进来,魏智力三人也站起来。

李小苹松了一口气。

中央国第三次中央之战后,战力最强的陆地集团军,成立了。